這天下午,商如意一直陪着元幹玩了許久,到了晚上又讓他跟自己一起睡。
她這些日子本就疲憊,睡得也不多,衆人擔心元幹晚上會吵着她睡不着,商如意倒也不在意,只是到了半夜果然被孩子哇哇大哭的聲音吵醒了,馮奶孃他們急忙過來抱着孩子餵奶,而圖舍兒看着她被吵醒之後紅腫的眼睛和憔悴的樣子,心疼得要命。
圖舍兒道:“奴婢還是把小殿下帶下去吧。”
商如意卻搖搖頭不讓,只一臉溫柔的看着這個奶香四溢的孩子。
一覺睡到第二天,爲了讓她多睡一會兒,圖舍兒他們便也不急着進來打擾,直到天光大亮商如意才被醒過來,在懷裡不斷蠕動嘀咕的孩子弄醒了,她睜開眼睛,看着懷裡奶呼呼的小元幹睜大了一雙烏溜溜的眼睛看着自己,原本就單薄的衣衫被他玩耍的抓得凌亂不堪,甚至還揪了一縷她的頭髮往嘴裡送,剛嚼了兩下就吐出來,發出噗噗的聲音。
商如意立刻被他逗笑了。
一聽到母親的笑聲,小元幹似乎也受到了影響,對着她咯咯笑了起來,他這一笑,商如意立刻發現了什麼。
“哎?”
外面的人聽到她的聲音急忙進來了,圖舍兒道:“王妃醒來。”
商如意從牀上坐起來,又把孩子抱起來擺在自己的膝蓋上,仔仔細細的看了好一會兒,對着他們招手道:“來,你們快來看!”
衆人以爲小元幹又出什麼事了,緊張的圍上來,商如意捏着孩子的小下巴微微掰開他的嘴,只見小孩子紅紅的牙梗上冒出了一點米粒大小的,白白的東西來。
馮奶孃驚喜的道:“哎呀,長牙了呀!”
圖舍兒他們也驚訝的睜大了眼睛,看着那浸潤了口水的小米牙,新奇的道:“小孩子的牙是這樣的?”
“這也太小了。”
“再過些日子纔會長大呢。”
“真好玩。”
小元幹被捏着下巴不舒服,直晃腦袋,結果一個趔趄從商如意的膝蓋上栽倒到了牀上,摔得他嗷嗷直叫,衆人又心疼又好笑,慌忙將他扶了起來,商如意笑着說道:“沒想到他就長牙了,看着真好玩。”
馮奶孃笑着說道:“王妃不知道吧,奴婢老家有個說法,七坐八爬九生牙。”
衆人都看向她:“什麼意思?”
馮奶孃一邊把憋着嘴委屈得要哭的小元幹抱起來哄着,一邊說道:“就是小孩子七個月的時候大多都能自己坐起來了,到八個月的時候能到處爬,九個月大的孩子就能生出牙了。”
商如意笑道:“還真是,他還有幾天就九個月了。”
馮奶孃笑道:“小殿下坐跟爬都比尋常的孩子早一些,生牙也早些,到底是龍子龍孫啊。”
商如意聽到這話目光微微閃爍了一下,但沒說什麼,只讓他們抱着孩子下去,自己也起身去洗漱了。
她前一天晚上沒睡好,圖舍兒苦勸她白天多睡一會兒補補眠,可商如意並沒聽她的,仍舊把元幹帶在身邊陪他玩耍,這孩子生了牙之後格外的癢癢,見着什麼都往嘴裡送,張嘴就要啃,商如意從他嘴裡救出了自己的書本,筆,自己的衣裳,甚至還有一隻襪子。
元幹到嘴邊的東西吃不了,時常就委屈得癟嘴要哭,不過小孩子沒長性,一看到別的東西就又立刻被吸引注意力了。 商如意拿着一塊手帕擦拭筆桿上的口水,嘆息着道:“你們可得把這小子盯好,他什麼都敢往嘴裡放。”
馮奶孃笑道:“奴婢曉得。”
商如意又對着圖舍兒和長菀道:“你們也要多留神。”
兩人立刻道:“是。”
雖然這麼乖乖的應了,可圖舍兒卻覺得有些奇怪,下去做事的時候忍不住找到長菀嘀咕:“王妃今天怎麼怪怪的?”
長菀看着她,笑眯眯的道:“怎麼怪了?”
圖舍兒想了想,道:“平時這些事情都是馮媽媽先說,來提醒咱們的,王妃也會聽着;可今天,卻是王妃來提醒咱們。”
長菀笑道:“這又怎麼不對?王妃是小殿下的母親啊。”
這話自然是正理,可圖舍兒眨眨眼睛,似乎還是覺得有哪裡不對,可又說不出來,只能作罷。長菀看着她嘀嘀咕咕又搖頭晃腦的樣子,笑得眼睛都彎了起來。
第二天,商如意仍舊沒有外出,還是留在千秋殿陪着元幹玩耍。
倒是長菀又被她派去大理寺探視孫銜月。
雖然沒隔兩天又來,可大理寺的人還是客客氣氣的放她進去了,長菀看着原本光風霽月的孫銜月蜷縮在潮溼陰冷,又漆黑無光的大牢裡,也是心酸不已,開口喚他時聲音都有些沙啞:“公子。”
“……”
孫銜月有些遲鈍的慢慢擡起頭來,那雙漆黑的眼睛彷彿滲了墨。
只在看清來的人是長菀的時候,才微微動了一下,開口時聲音沙啞得幾乎只剩下一點氣音:“長,長菀姑娘,你來了……”
長菀點點頭,又仔細的看了他一會兒。
雖然是蜷縮在大牢的牆角,但孫銜月的一條腿還是以一種非常怪異的姿勢癱在一邊,之前前兩天包紮過的傷口現在又有些發黑了,所幸他的身上沒有別的新傷,應該沒有繼續用刑。
長菀鬆了口氣,便將自己帶來的一包點心和傷藥都遞了進去,還說道:“我聽說公子是宣州人,所以路上特地買了些酥糖,先生莫要嫌棄,只當嚐個家鄉味。”
聽到這話,孫銜月慢慢擡起頭來,那雙黯淡無光的眼睛總算閃爍出了一點光亮,深深的看着長菀。
許久,他道:“多謝姑娘。”
說完伸手接過了長菀遞來的包袱。
看着他憔悴落寞的樣子,長菀嘆了口氣,又輕聲道:“公子暫且放寬心,王妃說了,她一定會想辦法救公子出去的。”
孫銜月輕聲道:“勞王妃費心了。”
長菀又柔聲安慰了他兩句,這時獄卒進來催促了,長菀便告辭起身離開,而在她離開之後,孫銜月低頭看了許久那盒包裝精美的酥糖,才又擡起頭來,卻只來得及看到甬道盡頭一閃便逝的鵝黃色的裙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