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過後,又結結實實的冷了一段時間,直到二月中,天氣才漸漸的緩過來,不再每天的北風呼嘯,大雪紛飛。這一天,好容易出了太陽,商如意特地帶着小圓子出了千秋殿,往金玉苑走了一趟。
因爲湯泉宮的事,闔宮上下都知道皇帝的心情不好,楚若胭原本就揹着江重恩的事情不敢在皇帝面前露面,整個過年的時間她更是沒出金玉苑一步,只怕一個不留神惹得皇帝生氣,牽連到延春宮的母親和兄弟。
所以這一天看到商如意帶着小圓子過來,她格外的開心。
桌上滿滿擺了一桌她自己做的點心小食,還有自己制的玫瑰花茶,清冷的空氣裡一片花果香,引得商如意笑道:“還是妹妹這裡好,春天還沒到,先聞着春天的香了。”
楚若胭低頭微笑道:“閒來無事,弄弄這些打發時間罷了。”
商如意的心裡一酸。
她何嘗聽不出,這不是閒情逸致,而是萬般無奈之舉,雖然楚若胭說得淡淡的,可寂寞是能殺人的。
於是柔聲道:“這些日子因爲湯泉宮的事,宮裡的情勢比較複雜,秦王也不得空。等過段時間鬆緩一些,他一定會多過來看看你。”
楚若胭紅着臉道:“我,我不是這個意思……”
商如意笑了笑。
兩個人正說着話,可窩在商如意懷裡的小圓子卻不安分起來,他聞着空氣裡的花果香,格外的興奮,沿着商如意的膝蓋便往小几上爬,還要伸手去抓碟子裡的點心,商如意急忙按住了他的手。這胖娃娃不悅的嘟囔了兩聲,又對着對面的楚若胭咧嘴笑了起來。
楚若胭立刻道:“圓子,喜歡花香嗎。”
商如意便笑着將孩子遞給她,楚若胭一接過來,兩隻手都被壓得一沉,慌忙抱緊了,笑道:“哎唷,比之前胖了不少呢,都快抱不動了。”
小圓子大概是喜歡她身上的花香,鑽進她懷裡不停的格格笑。
楚若胭只覺得一顆心都化了,抱着小圓子便不撒手,一邊輕輕的拍着他,一邊用臉頰貼了貼小孩子肉肉嫩嫩又肉墩墩的臉頰,然後轉頭對商如意道:“圓子可有名字了?”
商如意搖了搖頭。
楚若胭微微蹙眉,道:“都快半歲了吧,怎麼還沒起大名呢?”
提起這個,也是商如意的一塊心病,自從給了“圓子”這個小名之後,宇文淵便不再提給孩子起大名的事,若說因爲湯泉宮的事情而冷落了他們,但對這個皇長孫卻是一點都不含糊,仍舊不時的有賞賜送過來,也是因爲這個,讓宮中的人不敢怠慢這邊。
商如意道:“大概,父皇還在想吧。”
兩個人閒話了一會兒,商如意便起身離開,楚若胭還讓人又裝了兩盒點心帶着,等回到千秋殿的時候,卻見宇文曄已經回來了,正坐在桌邊喝茶,一看到圖舍兒手裡拎着的食盒,立刻笑道:“你去金玉苑了?”
“嗯,過去陪楚夫人說會兒話。”
宇文曄示意圖舍兒放下盒子,打開一看,裡面是幾碟精緻的點心,香氣四溢,他嘆道:“她過去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現在竟能做出這麼好的點心了,也是難得。”
“也是因爲寂寞。”
宇文曄擡頭看了商如意一眼,她道:“殿下有時間,也多去看看她吧。”
宇文曄挑了挑眉,而不等他開口說什麼,商如意立刻道:“我只是覺得,這些日子她太憋屈了。江重恩的事情原本就是他自己鬼迷心竅,與楚夫人無關,就因爲這個,她大半年都不敢出金玉苑。”
宇文曄神情稍緩,輕嘆了一聲:“我當然知道,但最近事情太多。等閒下來,我會去看看她的。”商如意立刻道:“對了,可有查到什麼?”
宇文曄搖搖頭。
商如意一聽,眉心忍不住蹙了起來。
不僅是皇帝派出左領軍衛在城中搜索,他們也派人私下明察暗訪,可截殺裴行遠的人被滅口之後,真就一點線索都沒有,如今案子就這麼僵在了這裡,連他們也都毫無頭緒。
宇文曄從盒子裡拿了一塊點心,就茶吃了一口,覺得滋味不錯,輕輕的點了點頭,道:“不過,今天倒是有新的發現。”
商如意立刻問道:“什麼?”
宇文曄道:“我的人在城裡搜查的時候發現,還有一支人馬也在查這件事。”
“誰?”
“吳山郡公的人。”
“吳山郡公?虞定興?”
一聽到這個,商如意立刻想到了什麼,道:“既然他也在查,那,事情應該就不是他做的。”
宇文曄輕輕的點了點頭。
其實,從這些日子聽到的一些風聲,太子妃那邊急得跟熱鍋上的螞蟻一樣,他們就隱隱的察覺到,這件事應該不是虞家父女所爲,只是,兩個人之前做的那件事讓所有人都把矛頭對準了他們,皇帝甚至不顧虞定興的眼傷讓他親自帶隊出城去追緝姜洐和樑又楹,所以現在他們纔會這麼急着去尋查真相,大概也是想要自證清白。
商如意眼中一陣清朗,隨即眉頭也皺得更緊了一些。
不是虞家父女,那會是誰?
宇文曄吃了一塊點心之後去洗了手,回來坐到她身邊,道:“這件事從事發以來,已經牽扯了不少人,所有人因爲這件事,或得利,或失勢,但不管怎麼樣,這批截殺裴行遠的人一定不會出了這個圈子。”
商如意深吸了一口氣,喃喃道:“湯泉宮這件事牽扯的人有太子、太子妃父女、樓良娣父女,還有你、我、裴家,和王崗寨的人。”
“……”
“如果不是太子妃的人,還有什麼人,會想要殺裴行遠?”
說到這裡,她突然擡頭看向宇文曄。
“難道會是——”
宇文曄又喝了一口茶,卻是在細細品着茶水中的苦澀和甘甜,沉默了半晌,道:“人心,本就難測。”
商如意低頭想了想,不敢置信,又像是在這不敢置信當中想通了什麼,輕嘆着搖了搖頭。
“那,你打算怎麼辦?告訴父皇?”
“告訴父皇,除了洗清我們身上的嫌疑,沒有別的用處,”宇文曄目光閃爍,道:“若能成一個人情,倒是不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