梨本家族本家大宅,梨本秀一的遺照在神龕上靜靜凝望面前的兩個人。李淑蘭側身在畔,居中行禮上香的人正是梨本正雄。
自從李淑蘭帶着梨本秀一的骨灰從中國回到j國,梨本正雄再也沒有踏進過本家大門。今天倒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不過李淑蘭並不奇怪。
給梨本秀一上過香,按照規矩,梨本正雄應該轉身再給當家主母行禮。可是梨本正雄上過香後就起身,彷彿忘了一般。
李淑蘭也只是冷冷一笑。不給她行禮也好,如果她受了他的禮,反倒好像她從此接受了他的存在一般。
侍女上茶,梨本正雄也不想虛套,直接開門見山,“聽說蘭泉要訂婚了?”
李淑蘭笑起來,“正雄你的耳朵依舊這樣靈敏。我昨天剛提到此事,你今天已經放下東京那邊的生意回到京都來。”李淑蘭淡然飲茶,“不過聽說東京那邊,集團內部的股權紛爭很難平息啊,正雄你竟然還有精力回來管這些小事。”
“家主繼承人的婚事怎麼能說是小事?”正雄冷笑,“既然是父親指定的繼承人,那麼我身爲父親唯一的親生兒子,自然有責任關注與輔助繼承人。”
“不必正雄你費心了吧。”李淑蘭緩緩微笑,“我不會讓蘭泉落在你手裡。正雄,只要我這個當家主母還活着一天,你就休想控制本家。”
李淑蘭說着緩緩揚起下頜,尊貴立現,“小妾生的庶子,就算有老家主的血緣,卻也是上不得檯面。既然老家主有明白的遺命,那麼我就會在我去見老家主之前,將蘭泉的地位確定下來。讓他絕不受你們父子操控。”
“您這是說的什麼話?”梨本正雄陰冷地笑起來,“作爲父親的兒子,難道我會違拗父親的遺命?如果真如您之前所說,我們父子又怎麼會費盡千辛萬苦將蘭泉從中國帶來?”
李淑蘭目光寧靜,卻不怒自威,“自古以來庶子登位都不穩固,所以你們想要將蘭泉變成你們手裡的傀儡。這樣既能平息老家臣們的懷疑,又能讓他給你們父子當替死鬼……所有的違法事情都交給他來做,將來就算政.府想要對付梨本家或者是山田組,也自然有蘭泉去代替你們坐牢……正雄啊,你卻是有謀略,只可惜都是陰謀詭計,以爲我一個婦道人家真的就看不出來麼?”
“你們父子哪裡是真的想要迎接蘭泉來做真正的家主呢?”李淑蘭緩緩飲茶,“我只是好奇,你們如果真的這樣做了,百年之後你如何有臉面在地下去見你父親?你拿你父親的遺命當成什麼?”
“不管怎麼說,蘭泉的婚事主母擅自決定而不與我商量,總歸是不對的吧?”梨本正雄陣腳紋絲不亂,“如果沒有我們父子的同意,蘭泉的婚事如何進行?他將來繼承家主的大禮又如何完成?”
李淑蘭笑起來,“這是訂婚又非正式婚禮。我要的不過是他們早早生出男丁。”
“主母真是人老眼花了啊。”正雄緩緩冷笑,“什麼樣的女人不好選,主母怎麼會選中苗藝這樣的女人?且不說她是中國女人,單說她的經歷,就已經沒有資格跟蘭泉訂婚。”
正雄緩緩一笑,“主母應該知道她之前在英男那邊吧……”
“就算是,又有什麼關係?”李淑蘭冷笑,“正雄的母親雖然是出身名門,不過戰後家道中落,你母親不也是當了藝伎?苗藝再不堪,總歸不會比那時的藝伎更不堪。”李淑蘭一句不讓。
梨本正雄面色鐵青。他母親是藝伎,所以父親身邊的那些老家臣很多人看不起母親,更懷疑他是不是父親親生。當年還沒有親子鑑定,他多年無法證實自己清白;但是有了親子鑑定之後,又因爲他羽翼早豐,又有老家臣說他可能會假造鑑定結果……
也正因此他們父子才能眼睜睜看着個不相干的靳蘭泉來繼承本家!
“呵,呵……”正雄笑起來,“如果主母這樣決定了,那就這樣吧。反正苗藝這個女人只會成爲蘭泉的笑柄,與我們父子又有什麼相干!”
梨本正雄起身,身影黝黑,“原來您口口聲聲說要秉承父親的遺願,就是這麼秉承的啊!您儘管繼續給蘭泉身上惹上醜聞吧,到時候我倒要看您如何在地下去見父親!”
李淑蘭望着梨本正雄的背影走出長廊去,自己便跌坐在榻榻米上。她自己也是不知道,怎麼會就忽然決定了讓苗藝跟蘭泉訂婚呢?本來只想讓苗藝給蘭泉當“藥引”,最好再能爲蘭泉生出男丁來而已。苗藝絕沒資格成爲蘭泉的正妻……可是她昨晚怎麼會當衆說出那個要求來呢?
李淑蘭用力按了按自己的額角。真的是老糊塗了麼?可是以她的身份,說出的話又如何收回?
第一次,李淑蘭倒是希望蘭泉和簡桐能攜手對她說不,至少這樣她還能收回成命。
“李奶奶,簡桐求見。”李淑蘭正想着,簡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簡老師啊,請進來吧。”李淑蘭疲憊地整理好坐姿,面向簡桐。她期待着簡桐會對她說出反對的意見。
簡桐輕輕嘆口氣跪坐下來,“李奶奶,昨夜加上今天一個白天,晚輩已經想好了。李奶奶晚輩同意蘭泉跟苗藝訂婚,只是——求李奶奶能讓我繼續留在蘭泉身邊。家庭教師的工作還沒有結束,nhk電視臺的電視節目製作的籌備也還沒有完成……”
簡桐深深吸了口氣,“我不會阻撓蘭泉的婚事,只要能讓我呆在他身邊。求您了,李奶奶……”簡桐第一次服軟,向着李淑蘭俯身拜倒下去。
“你說什麼?”李淑蘭也是怔住,“簡老師你確定?”
簡桐緩緩微笑,不過眼神卻已經沒有焦點,像是被抽離了生命的人偶,“是啊,晚輩確定了。儘管晚輩也非常不甘心,可是難道晚輩能要他爲難麼?晚輩能眼睜睜看着他爲了晚輩而跟整個本家爲敵麼?”
“這裡是j國,不再是曾經的中國。如果沒有了本家的支撐,蘭泉還是誰?難道我要看着他落魄街頭,從高高在上的化爲屢屢碰壁的打工仔麼?我愛他,所以我做不到。所以寧願自己會委屈,也不要看他受委屈。”
李淑蘭嘆息出聲,忍不住伸手握住了簡桐的手。這麼久以來,這是李淑蘭第一次主動對簡桐表示親近。只因爲剛剛簡桐說出的話正好暗合了她當年的心境。如今時代,能夠依舊保持着這份心態的女孩子,真是太少了。
“奶奶,小桐沒有奶奶當年的勇氣,可以毅然離開他身邊;小桐只求奶奶讓小桐留下,哪怕就只是給他當女僕,哪怕只能隔着重重長廊看一眼他的身影,也夠了……”簡桐無聲落淚,李淑蘭嘆息着攬住簡桐的肩頭。
如果她們不是有敵對的立場,李淑蘭知道自己會疼惜這個女孩子,將她當作孫女兒一般的疼愛。
蘭泉陪着李淑蘭和苗藝吃過晚飯,走回自己的房間。房間裡寂靜的,沒有小老師的身影和笑聲。
蘭泉自己坐在黑暗裡,久久沒有出聲。李淑蘭在飯桌上開心地宣佈,小老師竟然也已經答應。
白日裡,身在迪奧女裝店裡,他看似始終體貼陪伴在苗藝身邊,耐心等着苗藝換衣服,然後毫不吝惜地奉獻上金錢和熱忱的讚美;實則,他的目光始終鎖着窗外那紅裙配着黑皮夾克的倩影。
這就是他的小老師,雪紡一般的柔美,卻也有鉚釘機車夾克一般的堅硬。
所以聽見李淑蘭說出小老師的決定,他一點都不驚訝;只是,他心裡好疼。
好疼。
拉門上傳來輕巧的敲門聲,蘭泉猛地從地上坐起,凝望紙拉門上投映的那抹倩影。以爲她今晚生氣不會來了,可是她竟然還是來了!
“二少,今晚也不許偷懶哦。我現在要進來了哦。”簡桐深深吸氣,綻開如往日一般燦爛的微笑。
沒有爬不過的坡,也沒有過不去的溝渠。就算心裡難過,日子總要繼續過。
拉門裡沒有聲音,簡桐打開拉門含笑走進去。房間裡幽暗,簡桐眼睛有一秒鐘的不適應;就是這一秒鐘裡,她的手腕就被攫住,身子被狠狠揉進了他堅硬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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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大家在擔心、在壓抑,但是大家一定要看到小桐的心喲~~~局面裡已經在有微妙的改觀,要開始反擊了喲~~疼一點,是爲了早點結束疼痛。記得小桐不是虐文女主角喲,她的哭泣不是隻爲了哭泣喲~~今天更新完畢,明早繼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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