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錦說着閉上眼睛。那一段時間裡經歷的事情,他以爲是自己一輩子都不願回想起的,可是卻沒想到,其實原來也真的沒什麼;在心瞳面前,他原來可以這樣輕描淡寫地說出來,而且就像是在說一個關於別人的笑話。
“瞳,很可笑,是不是?”
心瞳卻已經咬緊了嘴脣。真的沒想到,電視劇裡已經爛俗的套路竟然會發生在現實生活裡,而且竟然是發生在竹錦的身上!
“真的?”心瞳用力控制自己的情緒,儘量輕描淡寫地問。
“假的。”竹錦聳肩,“你若不肯相信,就當我什麼都沒說。”
心瞳閉上眼睛,“對不起,我不是質疑你,我只是,只是不敢置信……繡繡她怎麼會做出這樣的事。”
“我卻一點都不意外。”竹錦聳聳肩,“因爲你認識繡繡才幾天,而且你心裡從開始就當她是妹妹,你自然偏袒的;可是我卻從小跟她一起長大,她是什麼人我早就知道的!”
心瞳皺眉,“竹錦,對不起……如果繡繡真的做了這麼過分的事,我也該說一聲對不起。”
“瞳,你對不起我的多了,又何止這一樁?你欠我四年的時光,你虧欠我四年的相思!”
竹錦咬牙吼起來,他面上潮紅如春日桃花。
心瞳心裡咯噔一聲。看樣子竹錦的藥力應是又加重了,她急忙起身,想要到廚房裡去洗個冷毛巾,至少能幫他降降溫,卻在走向門口的途中,看見竹錦跟猛獸似的從沙發上竄起來,一把就抱住了她!
“你別走!”
心瞳一顫,下意識想要反抗的,卻失去了力道。她以爲他又是要侵犯她,卻原來他只是怕她離開……眼淚就這麼不自知地溼潤了眼眶。
“我不走。我是給你去拿塊冷毛巾。你燒得滿臉通紅的,得幫你降降溫。”
“嘁……”竹錦笑開,放鬆了點,“原來你還管我。”
心瞳嘆口氣,“你也說我欠你的。”
心瞳轉身進了廚房,好在廚房的冰箱裡還有冰塊,心瞳用毛巾包了幾塊,轉頭回書房。
廚房的一切讓心瞳微微驚訝。原來大少爺並不是吹牛一個人住在這裡,而是真的紮紮實實的住在這裡。一個房子裡頭有沒有人住,看廚房就最有說服力了。他的冰箱裡滿滿的,一應蔬菜、水果、牛奶、飲料等等俱全,而且有些一看就是放了些日子的,並非新買的堆進去的。
竈臺和碗筷就更是經常使用過的樣子,竈臺對面的瓷磚牆上還有點油煙污漬,可見是真的開伙的。
她知道竹錦是會做菜的,可是她比較驚訝的是他竟然真的會在獨居於此的時候,也經常自己開伙。其實一個人獨自做飯的心情,是很淒涼的。忙忙碌碌大半天,不過是自己的盤子對着自己的碗。
其實她方纔對竹錦說對不起,也並不僅是因爲繡繡的事情。心瞳是在爲自己說對不起——爲了他四年前所經歷的那一切。
他既然被冽塵催眠了,可是他又是如何醒過來的?這當中的掙扎通常是外人所理解不足的,那幾乎是一個人將自己的靈魂撕裂成兩半,一半戰勝另外一半的那種痛苦。
她曾經只希望他一切安好,以爲他四年來終於獲得了平靜,而且也將與繡繡邁入婚禮殿堂——卻不知,原來這四年來他過得一點都不好。
是他太善於僞裝,她派回來打探消息的人都親眼看見他少年得志。曾經掩藏在花裡胡哨外表之下的醫學天才宛如瞬間迸發,大學後來的幾年裡頻頻在國際級醫學刊物上發表重要論文,引起國際國內的矚目;再加上跟齊家的聯姻,一時間被當做所有男人夢想中的典範。
他騙過了所有人,他卻在這個晚上將他輝煌外殼之下的孤寂和失意全都掀開了給她看。
那麼他這四年獨自一個人堅持住在這間房子裡,一個人將事業做得風生水起,讓旁人都以爲他沒事。他這樣做,究竟又是爲何?
心瞳嘆了口氣,轉身回到書房,竹錦正抱着自己的膝蓋,樣子很難受。
“廚房的冰箱裡都是香蕉味兒。”心瞳故意揀輕鬆的話題,“你怎麼把香蕉擱冰箱裡了?那反倒會讓香蕉加速腐爛。”
“還有啊,竈臺那邊還一股子魚香肉絲的味兒。看來你昨晚上剛自己做了一頓魚香肉絲哦?”
竹錦眯着眼睛享受心瞳的照顧,“你鼻子還是挺靈的啊,怎麼就沒聞出來給我吃的是春.藥?”
“還說!”心瞳故意將手裡的簡易冰袋用力按了按,冰塊的棱角透過毛巾來扎着竹錦的額頭,把他硌得直咧嘴。
“姐姐,其實你是想家了吧?”他安靜下去,緩緩閉上眼睛,脣上漾起一抹微笑。
心瞳怔住,別開了眼睛。
想家是一種什麼樣的情緒?通常想的會是什麼?不同的人可能會有不同的想法,可是最基本的卻都會想念家中的飯菜香氣。當年在s市的時候,她喜歡吃傣家的飯菜,覺得那些又酸又辣的口味非常親切;可是身在泰國久了,卻想念中國的菜想得若癡若狂……
然後每次想起中國的菜,就又會不經意地想起竹錦切菜的樣子。他那修長的手指穩定地握住刀柄,帥氣的手起刀落,然後各種成片成條的菜蔬就會整齊碼放出來,真實種享受。
想家,究竟是想念飯菜的想起,還是想念一個人,其實在經過歲月的攪拌之後都已經分不清楚,兩者之間早已經混合在了一起,無法細分。所以儘管不會對竹錦言明,可是她自己卻是清楚的:她想家,其實也是她想他……
他說她虧欠了他,長長的四年時光,時光裡頭無法忘卻的思念;可是其實她何嘗沒有虧欠自己?
她那些只能深深藏在自己心底,不敢有半點暴露的心情,又有誰能體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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