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桃木板漸漸都掛起了,大紅燈籠也遍佈了整個太師府,天色也漸漸暗下來。
祭祖結束後就接近掌燈時分了。
轉身要走的時候,安同甫喊住了安子衿,“子衿。”
安子衿拍了拍安子揚的肩,“先去靜月軒。”今日的家宴擺在了靜月軒。
安子揚點點頭就隨着其他人一道出去了。
很快這家廟就只剩下了他二人。
“子衿,這幾日父親總是夢到你母親……”安同甫嘆了一口氣,“這個家如今這個模樣,一切都是父親的錯。”
安子衿盯着案桌上的排位,其中最下端就寫着安季氏這幾個字,也就是這麼幾個字結束了一個女人的一生。
“父親一切都是爲了安家。”安子衿對自己的父親,不會去說對錯是非。
安同甫知道她心裡對自己是不無怨恨的,他沉吟片刻後說道:“過完年就是你的及笄禮了,你的婚事也壓得太久了,父親對你愧疚良多,在婚事上絕不會讓你受了委屈。”
安子衿珉起了脣,她沒有擡眸,低聲道:“這些本該是父親做主。”
“父親知道你一切都心裡有數,你爲安家做得也夠多了,你母親最擔心的無非是你的婚事,顧璟很好,父親看得出,他是真心待你好,況且到了顧家你就是國公夫人,加上顧璟的戰功,比起安家給你的,你也算是能真正立足了。”
安子衿很不喜自己父親口中這些的利益權衡,但她也知道,這些都是從他的角度爲自己所考量的,他也是希望自己好好過的。
安同甫頓了頓,繼續說道:“及笄禮那一日就將婚期定下吧,現在的形勢一切都很難說。”
四皇子雖然回來了,薛貴妃雖然失了權勢,可薛家還好好的呢,誰能說得清之後的局勢呢?
安子衿想着也出了神,安同甫見她不說話只當她是羞於開口,含笑道:“走吧,到底今日是除夕。”
靜月軒是安府梅林旁一處高低,筵席設在二樓,遠眺能瞧見大半個湖面,還有湖畔的一片梅林,現在這個時候梅林長勢喜人,紅粉夾雜。
宴席上很快就坐滿了人,陳姨娘帶着安香寧,溫姨娘也抱着志哥兒來了,唯獨安香嵐一個人低着頭坐在最遠的地方,人人都換上了新衣,她卻只能是從那幾套
衣服裡重新搭配了一番,而配飾就更是捉襟見肘,寒酸的很。
看了眼舉手投足皆養得貴氣十足的溫氏,安香嵐連眼前的茶都喝不下去,她看溫氏身邊的丫鬟似乎都穿得比自己好。
安同甫略說了幾句就舉起了酒杯,衆人紛紛起身舉杯應和。
安香嵐起身的時候卻被志哥兒拉住了腰帶,隨後一把攥緊了上頭的玉佩。
志哥兒笑呵呵地喊着,雖然他還不會說話,可咿咿呀呀地很是惹人注目,溫氏連忙要將他的手移開。
“三小姐,志哥兒大概是瞧你這腰佩好看。”溫氏笑盈盈地圓了場。
志哥兒卻怎麼也不撒手,安同甫笑道:“喜玉是好事。”
陳姨娘連忙走過來含笑對安香嵐道:“三小姐不如就將這玉佩送給小少爺,婢妾那裡還有更好的。”
這副嘴臉讓安香嵐只覺得噁心,可所有人都盯緊了她,她只好是忍着嗤笑取下了自己的腰佩,的確是不值錢的玩意兒,玉質也是最差的。
志哥兒見她將玉珏遞給自己,連忙攥得更緊了,可突然他臉色一變隨手就將那玉珏扔在了溫氏的懷裡,哭鬧起來,溫氏嚇得連忙抱住了他。
“志哥兒這是怎麼了?”安子衿的目光也落到了志哥兒的身上,沒想到卻看到溫氏的肩頭落了一點血跡!
“哎喲!”溫氏身旁站着的奶孃也瞧見了,“不得了!小少爺割着手了!”
一時之間這筵席幾乎都要亂了,安同甫也皺起了眉,閤家歡聚的時候出了岔子顯然是不吉利的。
奶孃抱起了志哥兒,溫氏果然是瞧見他的手心破了一個小口子,還在汩汩冒着血,溫氏急得不行,可志哥兒也在手舞足蹈地苦惱着,他什麼也不懂只覺得手心鑽心的疼。
安子衿連忙吩咐奶孃先用乾淨的帕子捂住了他的傷口,念着孩子還小,用藥也不能胡來,她開口道:“去請溫大夫去一些溫和些的創傷藥來。”
安香嵐被一大堆人擠到了最外圍,她撇着嘴一言不發,心裡卻是不屑的很,這區區一個庶出的少爺也要攪得安家不得安寧?
溫氏下意識地拿起身上那塊玉珏,果然在上頭髮現了一個缺口,她皺眉道:“三小姐,這是你的腰佩?是不是屋裡有人手腳不乾淨,這樣的貨色也能拿給主子用?!”
安同甫也蹙着眉移步過來,他一瞧就知道這玉佩是最次等的,況且還有缺口。
安香嵐神情一凝,隨即漲紅了臉,她挑來挑去也就這玉佩能襯得起這一身衣裳,可就是玉質是最差的。
安子衿一眼就看明白了,是安香嵐自己當了那些珠寶首飾,如今也只能用這些此等的貨色了,可她也不擔心,一應用度都是記賬入冊的,安香嵐也不能對自己潑髒水。
安香嵐仍舊是漲紅着臉,她眼睛轉了轉,隨後瞪了眼同樣不知所措的秋琴,“秋琴,這玉佩到底是怎麼回事?!我的衣物一向是你整理的。”
溫氏見她眼神躲閃想來自己這問題還真的戳到了她痛處,隨後也閉口不言。
安同甫心中更加不悅,楊氏出亂子已經讓他很是難看了,這安香嵐再來這麼一出,安家還能安寧麼?
“難道安家的三小姐就用這樣的東西?”安同甫打量着她,這才發覺她這一身衣裳也是半舊不舊的。
安子衿知道這時候她該開口了,不讓這鬧劇還真不好收拾,今日到底是除夕。
“父親,自從三妹妹的用度撥到了聽風樓後這東西都是經由陳姨娘過手的,聽聞陳姨娘前陣子身子不爽利,想必是耽擱了,這玉珏大概也是三妹妹不小心磕碰壞了還渾然不知……”安子衿望了眼秋琴。
“秋琴,你身爲三小姐身邊的大丫鬟,那的也是大丫鬟的月錢,如此的事居然還不知曉,可見該罰,就爲了你這點疏忽還傷了小少爺,罰了你半年的俸祿,你可認罪?”
秋琴連忙跪下,“奴婢知錯!”
安香嵐也咬着牙福了一禮,“香嵐治下不嚴,也有錯,還請父親責罰。”
安同甫望了她一眼,輕嘆一聲,“罷了,都落座吧,志哥兒沒事就好。”
這時候志哥兒的哭聲也止住了,溫庭之送了一些溫和的創傷藥來,敷好後志哥兒也累得睡着了。
溫姨娘抱着志哥兒也沒了再說笑的興致,她起身便告辭了,安同甫也甚是體諒她,又派人送了些吃食過去。
筵席繼續,可安香嵐卻覺得時不時被人用嘲諷和譏笑的目光注視着,什麼東西都是食之無味。
“老爺!安國公來了!”安管家腳步匆匆趕到了靜月軒,一時之間所有人都是驚愕地止住了筷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