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庭之因疾步而行面色微紅,卻是眸帶怒色,“殿下!”
這聲殿下毫無敬意,只有深深地惋惜和哀痛。
安子衿後退了半步,視線落在了白君恆的眉目之間。
果然,他眸中一片複雜之色,片刻後他怒目望向了安子衿,“是你!”
安子衿並沒有否認,仍是淺笑,“的確,這消息是我所傳。”
“胡鬧!”
白君恆低吼了一聲後緩緩道:“你不是老三派來的。”
安子衿倒是有些驚異,“爲何?”
“老三不會花這麼多心思,他做事不喜歡拖泥帶水。”
安子衿失笑,的確如此。
白君恆一聲苦笑,轉身面對溫庭之,“你走吧,趁還走得了。”
溫庭之上前一步,眸中沒有半點退意,“你若是死了,我……”
氣氛冷凝。
“獨活於世有何意義?”
溫庭之單薄的笑意緩緩而起,崖邊的兩人衣衫翩翩。
白君恆怔了大半晌,嘆了口氣,“庭之,你讓孤和安二小姐說一會兒話。”
溫庭之蹙眉望向了安子衿,最終還是轉身到了不遠處的山石旁。
安子衿若有所思地望向了白君恆,“殿下是想通了?”
白君恆笑意依舊蒼白,“孤的命便是如此罷了,只是孤要同你做一筆交易。”
安子衿蹙眉擡眸。
“孤在梨香苑存放了一樣物件,孤知曉你此行必然是所求,可如今……孤只能是給自己還有的東西了。”
他嘆了口氣,“孤本意是要毀了,明日午時之前你不去取,那世間便再無此物。”
安子衿眸子微眯,“你想讓我做什麼?”
白君恆釋然一笑。
有所求的人才能同自己交易。
他斂起笑意,神色極肅穆,“竭盡所有……護住一條命。”
安子衿同樣正色,“溫庭之?”
白君恆似乎是再無牽掛,拔出了腰間所配的佩劍。
這佩劍無比華麗,拔出劍鞘後寒光逼人,必是名器。
“這把劍便是去梨香苑的信物,孤再無牽掛。”
安子衿沒有絲毫動作,眼見着白君恆舉着劍靠近了他的脖子,可突然間悶哼了一聲,倒在了崖邊。
林風的身手的確是極好的,也難怪當年能長伴外祖父了……
安子衿嘆息着低頭取過了這把劍,將劍身入鞘,還沒來得及回身,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已經逼近了。
溫庭之不敢置信地望着倒在地上的太子,“你……”
“除了打暈了他,溫先生還有更好的辦法?”她眉頭緊皺,盯緊了溫庭之的身後,“不好!”
林風的速度更快,已經縱身一躍推開了溫庭之,後頭的黑衣蒙面人一劍刺偏後便再沒了機會。
來不及收住劍勢,他還沒來得及轉身便被林風擰斷了脖子!
“二小姐!快走!”
溫庭之回過神,衝到了白君恆的身邊。
“揹他走,竹林旁有馬車!”安子衿的眼中是毋庸置疑的命令。
溫庭之沒有絲毫的猶豫,背起了白君恆便深一腳淺一腳地往不遠處的竹林疾步而去。
一個黑衣人持刀追來,安子衿拔下了發間一支極尖利的髮簪,在那刀襲來之際側身躲過,那髮簪毫無拖沓,刺入了那男人的眉心……
安子衿望着他眉心的一注鮮血緩緩流下,嘴邊噙着一絲冷笑。
自己是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何畏懼?!
林風處理掉了那十幾人,快步趕來了馬車邊,望着仰面倒在馬車旁的屍體,心中一震。
那髮簪自然是眼熟,二小姐發間的……
看來這二小姐絕不容小覷!
“二小姐,這些屍體怎麼處置?”
安子衿挑開了車簾,面色並未有何異樣,“扔下山崖。”
馬車很快就悄無聲息地回到了停放馬車的地方,來來去去的人極多,也並未引起側目。
“小姐!”
早就等候多時的木槿和茯苓已經迫不及待的上了車,下一刻卻是驚呼。
安子衿示意她二人住口,“這不過是我偶爾救得的路人罷了,不必驚慌,吩咐你二人的話可是帶給了楊氏?”
茯苓嚇得有些哆嗦,重重點了點頭,卻不敢再看裡頭的兩個男人。
要是被人發現小姐的馬車裡有兩個外男……那豈不是比讓方纔那小人偷了耳墜還要嚴重?!
木槿已經鎮定了下來,忙道:“已經說了,楊姨娘說若是身子不適就讓您先回去,不必強撐着。”
安子衿點點頭,對着車簾道:“林護院,走吧,儘快下山。”
這時的雲巖山山腳,一身銀色錦袍的白君佑臉色陰沉,他理了理袖口,上頭的暗繡蓮紋極精緻。
他的聲音極冷,“薛兄……你薛家所派的精良人手就是這般無用?!”
薛良一臉不敢置信,對着來報消息的人黑着臉罵道:“滾!”
白君佑哼了一聲,“看來我這大哥還是不願認命……既如此那也不必顧及什麼了,來人!”
一隊御林軍紛紛上前,“屬下在!”
“太子白君恆有負聖恩、妄圖謀逆!本皇子今日領命親自捉拿,這雲巖寺的下山之路給本皇子封起來!另外一隊人馬進寺搜查!”
“是!屬下領命!”
山林掩映間,安子衿的馬車疾馳着下山,卻在山腳下被一大堆的馬車堵住了去路。
“二小姐!前頭有小兵攔路!”
安子衿心裡一緊。
這麼快?
“林護院,去看看。”
片刻後林風便回來了,他隔着車簾道:“二小姐,前頭在搜查……搜捕逆賊前太子白君恆。”
安子衿冷笑,望向了還沒醒來的白君恆。
果然,他是預料到了一切,他今日必死。
逆賊?
前太子?連罪證也找到了?竟然已經是定了罪?
這倒是當真天家無情……
溫庭之兩眼通紅,全然沒了往日得清俊飄逸,他盯緊了安子衿,生怕她下一刻就會貪生怕死交出白君恆……
安子衿笑了笑,“此刻也不能回頭了,繼續前行吧。”
這個時候回頭就是不打自招。
安子衿蹙起了眉頭,這情形該如何?
“你可以交出他自保。”
溫庭之冷冷地望着安子衿。
安子衿一聲輕笑,“我交出他之前……恐怕你就會恨不得毒死我,你醫術過人,未必不能下手毒死人。”
溫庭之垂下了頭,“安二小姐,是溫某唐突了……只是,溫某不管安二小姐爲何出手相助於他,不管是爲了什麼……溫某隻求安二小姐救他出去,溫某感激不盡,日後若有機
會,溫某定當萬死不辭報答安二小姐。”
兩個丫鬟總算是明白了。
小姐隨手救下的路人,是當今太子!
不!是個犯了大錯已經被廢……甚至此刻還是被通緝的罪犯!
“小姐!您若是被發現,可就惹了大麻煩!”
安子衿微微搖頭,“無妨。”
溫庭之眸子不動,緊緊地護住了懷中的白君恆,“太子的身份可以死,他不能死!”
安子衿望着溫庭之失控的模樣,又想到了白君恆以那物換取自己對溫庭之的庇護,似乎是明白了什麼……
原來如此。
她竟是淺笑了起來,“我不會交出你們。”她對着車簾堅決道:“走!”
而此時,白君佑坐於馬上,親自守在了路旁,略過那些個馬車內大家閨秀們若有若無掃來的視線,他眉頭緊蹙。
今日定要將自己的這個礙手礙腳的大哥除掉!
最好,自己還能早一步得到他手裡的那件東西!
這也是自己更進一步的契機!
“憑什麼要搜馬車?!本夫人這麼多年來還沒遇到過人敢搜本夫人的馬車!”
一聲高呼從一輛黑色馬車中傳了出來。
白君佑不悅地珉脣看了過去。
原來是賀御史府上的馬車。
車中自然是賀夫人了。
他打馬上前,並未下馬,朗聲道:“夫人,多有得罪,只是今日本皇子奉了父皇之名要搜查罪犯,還望夫人配合。”
賀夫人哼了一聲,“本夫人行得正坐得直,窩藏罪犯這般的事……殿下還是不要胡亂言語!這屎盆子不要亂扣!”
賀夫人一向同權貴不對付,說起話來更是沒了分寸。
白君佑笑意仍是溫和,“夫人見諒,只是馬車必須要搜,若是夫人心中不爽快……大可以讓賀御史上摺子參本皇子一本。”
說着他不顧賀夫人鐵青的臉色,沉聲道:“搜!”
連個小兵只遲疑了片刻,便掀開了車簾,裡頭只有惱羞成怒的賀夫人並兩個一臉驚恐的丫鬟。
“多有得罪,放行!”
白君佑拱手一禮。
後頭跟着的馬車緩緩上前,趕車的林風表面上鎮定自若,手裡卻緊緊握住了繮繩。
太子被廢,還判了謀逆……
這被查出來的話是不是同罪?
他輕咳了一聲掩飾了心虛,想到了車簾後頭,蹙眉跳下了車。
林風望着走上前來的小兵,拱手道:“軍爺,裡頭的是太師府安二小姐,我家小姐身子不適,恐怕是……”
“少廢話!剛剛前頭是御史夫人,不也查了?你家小姐是那廟裡的菩薩?!就是菩薩也得搜!”
他罵罵咧咧地,說着便要去掀車簾,裡頭的人均是倒吸了一口氣。
安子衿用身子擋住了後頭的溫庭之,冷冷對車簾道:“放肆!”
那小兵瞥見了那抹帶着薄怒卻美豔異常的臉,一時之間竟是被震住了,他身子一僵,隨後他就要一把去扯車簾。
一旁聽到了動靜的白君佑忙上前呵斥道:“住手!”
隨後他冷着臉翻身下了馬,“退下!”
他上前一步,隔着車簾溫言道:“子衿,你的身子如何了?”
安子衿聽到了白君佑的聲音,身子一僵。
轉瞬她滿是恨意的眸子裡已是恢復了清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