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溫承低下了頭,連摸都不敢摸臉頰一下。他知道這個男人的脾氣,如果他現在跟他頂着幹,自己絕對沒有好果子吃。再說,他也心虛……
男人比溫承高了半頭,看着他的眼神就顯得格外冷冽刺人:“知道我爲什麼打你?”
“知道……”
自己的頂頭上司被人打了,蒼北區的一衆幹部都傻了眼,正猶豫要不要上前攔着點,可見到溫承讓他們散了去的手勢,如蒙大赦一樣的逃了。這個軍官一來就是一副別人誰也擋不住的架勢,拖着兩個連的戰士好一頓訓示,把他們弄得緊張死了。
童佳期一個女人,就更沒有見到這種一開張就喊打喊殺的架勢了,本來她跟在溫承身邊朝那個男人走過去的,可那男人一巴掌下來,嚇得她腳步微頓,遲了好幾秒才猶豫着走過去攔在溫承面前,壯着膽子問道:“你是什麼人?!爲什麼動手打人?”
“四嫂,我沒事……”溫承拉了她一下,聲音有些怯懦。
童佳期用驚異的眼神看着他,她可從來沒見過溫承怕過誰,怎麼見了這個男人就好像老鼠見到貓似的?再看看溫承平日裡那張白白淨淨的臉,這會兒已經腫得老高了,紅豔豔的突出五根手指頭的形狀,足見剛纔那一下究竟打的有多狠了。
眼前的這個穿着軍裝的男人有着一雙銳利的眼睛,給人的感覺有那麼一瞬間很像肖宸,卻比肖宸的更加銳利刺人,斂眸的瞬間,又像是重劍入鞘,光滑內斂而又隨時能夠奪人性命。他站在這裡,挺拔的如同一棵萬年長青的勁鬆,扛得住狂風暴雨,也能爲旁人遮擋一方天空,氣勢使然。
這是個可靠地男人,同樣也是一個危險的男人。
僅一個罩面,這個人已經給了童佳期足夠的印象,恐怕即便是過了很久,她都不會忘。
“四嫂?”那男人的眼睛朝童佳期身上掃過來,立刻讓她有了某種被人層層審查的錯覺:“你就是童佳期?”
“你又是誰?”無視他那雙攝魄的眼睛,童佳期反問他一句,氣勢毫不減弱。
那曬得皮膚黝黑的男人扯起嘴角笑了,那一瞬間,好像天空的太陽都更加熾烈了一般:“你,不錯。”
至少不是他想象中唯唯諾諾的麻煩樣子。
溫承趕忙說道:“四嫂,他是我們二哥祁士軒……”
又是他們那一班子人?
童佳期皺皺眉頭說:“做哥哥就有個兄長的樣子,憑什麼一上來就動手打人?”
“四嫂,是我做錯了事二哥纔打我的……他是爲了四哥打我的……”溫承的眼神有點閃閃縮縮的,好像是真的做了什麼虧心事一樣。
祁士軒眯着眼睛看着童佳期,已經很久沒有人敢在他面前張牙舞爪的說他的不是了。這個“弟妹”應該慶幸,他不喜歡動手打女人,而且還很講道理。
打小一塊長大,溫承當然知道祁士軒每一個眼神有着怎樣的想法和思量。見他用十分危險的眼神看着童佳期,溫承心裡一驚,趕緊把童佳期扯後了幾步,生怕他們家二哥再把四哥的心肝寶貝給打了。他要是沒把童佳期保護好,等四哥脫險了之後,他又少不得捱上一頓拳腳好一頓責罵。
祁士軒冷眼看着溫承的小動作,反問他一句:“小五,你怕我對她做什麼事?”
“怎……怎麼可能呢。”溫承笑了笑,原本他笑起來是格外好看又討喜的,不過現在他的右臉腫的厲害,再怎麼英俊的皮相也看不出好來了,顯得滑稽得不得了。
祁士軒壓根就不去理會童佳期了,抓着溫承冷言教訓:“前些年老四差點死在外面,你不會不知道吧?好不容易人回來了,日子過安穩了,你偏偏又要把他叫出來陪你打天下,我們幾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放你們去打打鬧鬧的,本以爲你們倆小日子過挺有意思也就不去管了。可現在你告訴我們他出事了,呵!”
“二哥,我沒想到……”溫承咬着下脣不說話了,再怎麼辯解都沒用,事情已經發生了,他就是把肖宸給害了,還不許別人責備嗎?
“沒想到?你能想到什麼?”祁士軒冷冷說道。
童佳期嘴巴微張,本想說點什麼的,可還沒有開口就放棄了。祁士軒這個男人如此陰晴不定,她貿然說點什麼恐怕只能火上澆油了,害得溫承又遭難。
“弟妹想說什麼?沒關係,說吧,以後就是自己人了。”祁士軒對童佳期說話的時候,勉強算的上“和顏悅色”。
童佳期也不是會被一個眼神嚇退的女人,她的眼睛一一掃過院子裡的軍用卡車,還有那些一箱箱被搬下車子的救災物資,突然說道:“祁二哥,你是特意過來幫我們找肖宸的?”
“是。”祁士軒回答的很乾脆。
“有沒有法子讓我們進山?肖宸已經被困在裡面一個星期了,現在生死未卜。我和溫承兩個人來到這裡三天,有兩天的時間都在下雨,看路面這個情況短時間內咱們是不可能進山的,我想知道你有沒有什麼辦法。”
祁士軒原以爲她是要幫溫承說話的,沒想到卻跟他談起了正經事,這讓他對童佳期這個女人有了一點點的好感:“我可以申請調來一架直升機,但最多是找幾個人進去探探路看看情況,不可能救人出來。”
“直升機最快什麼時候能來?”童佳期又問。
祁士軒說:“最快要16個小時左右,弄架直升機不麻煩,只不過審批報告會拖一些時間。怎麼,弟妹想讓我派人進去找?知道精確位置的話,倒是可以試試看。”
童佳期堅定說道:“那我去收拾一下東西,等直升機來了以後通知我,我和你們一起去。”
“你一個女人,跟着太麻煩。”祁士軒完全不覺得自己的話對女性來說有多麼歧視,他只說自己心裡的想法。
童佳期毫不在意:“只要我還是一天的肖太太,我就不會是那架飛機上的累贅。”說完,她轉身朝着區委大院家屬樓走了兩步,又回頭說道:“如果你還把自己當成哥哥,就別隨隨便便的打人。就算溫承坑了肖宸,肖宸自己都沒捨得動手打他,祁二哥你就不用替他代勞了。”
待童佳期的影子消失在兩個男人的視線中,祁士軒那張冷硬的麪皮突然裂開了一絲笑意:“小五,這個女人是哪兒找來的?夠味兒,有點意思。”
溫承想了得有好幾圈,才把四哥出去一夜風流睡錯人的事兒給咽回了肚子裡,尷尬的說道:“是四哥遇上的……算是緣分吧。”
“嗯,緣分。”祁士軒把這話在嘴裡咂麼了兩遍,臉上這纔有了些許鬆快的神色:“也該有個女人疼疼他了。”
溫承被他打的臉頰發麻,趁着活動的時候揉了揉下巴,心裡叫苦不迭。童佳期和肖宸這可是一對名副其實的冤家,別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不過那些糟心的事兒讓祁士軒知道也沒什麼好處,他可不會多嘴。
之前肖宸到任的時候,整個蒼北區都覺得上面的人有毛病,調了個小娃娃過來做領導,他能幹點啥?這簡直就是在他們這些老幹部臉上“啪啪啪”的打了幾個巴掌。之後的一個禮拜,就算肖宸搞的動靜再大,他們也總有策略跟他唱反調對着幹,包括這個防汛防澇的工作他們也是支持的人少,配合工作的人更少。
可現在先是來了個市委書記,而後又來了一個不知道官職大小的兵蛋子,於是腦子活泛的區委幹部腦子就開始嘀咕了——難道這個肖主任是溫書記刻意放下來鍍金以後好帶着升遷的?那這麼說這個肖書記以後會給蒼北區這個地方帶來更多的好處嘍?
這一夜,又有多少人失眠。
人心難測,人心裡面的想法就更是五花八門。來來去去就是一個“利”字,也許他們這羣人,也和“權”字沾不上什麼邊兒。
童佳期不是個懂得官場手段的人,只是她一覺醒來,突然發現身邊的人對自己格外熱情,這就讓人摸不到頭腦了。
早上六點的時候祁士軒已經帶着他的兵起來拉練了,不管他們請調任務之前是隸屬在哪個軍區的漢子,這會兒也只有一個任務——支援雁門市蒼北山區,完善災後救援工作。
祁士軒拉來了兩個連的人,這些人都有自己的炊事班小組負責飲食,沒有多用蒼北區區政府的人再來招待他們。吃過早飯,這些人就已經背上了物資,分成幾組人開展行動了。有的去給災民分發物資,有的則是去清理山體滑坡後殘敗不堪的村鎮,順便想法子看看有什麼村民財產可以挽救。
童佳期揹着一個有她半人多高大揹包從家屬樓裡走出來的時候,祁士軒正和溫承兩個人說話。直升機停在了距離這邊有一公里的地方他們得開車或者步行過去,因爲放眼整個蒼北區,只有那麼一塊地方勉強算得上平坦無損了。
祁士軒上下打量她,童佳期穿着一身極爲合身的戶外運動衣,把關節處的防護做的很好,像是明知道危險還偏向險處闖的登山發燒友。這身裝扮放在哪裡穿可能都有些過於專業讓人瞧着滑稽了,可她一個女人千里迢迢的來到了這裡,隨身攜帶這樣的裝備,看樣子是早就想好了以身犯險的。
他眯着眼睛,試探性的說道:“多帶上你一個,就要少帶一個救援人員,你確定你要去?”
童佳期笑了笑,臉上並沒有什麼爲難的神色,而是堅定的說道:“我說過,只要我還是肖太太一天,我就不會是飛機上的那個累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