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騎馬的人一出現,就給衆山賊增添了氣勢,一起歡呼起來:“大當家!大當家!”看來這人便是何老大,但李湛卻並沒有在意他,而把自己的視線集中在他身側的虯髯漢子身上。
衛恆舉起手,護衛紛紛抽出刀劍戒備,後面有人迅速將平時掛在車兩側的擋板解下,戳在地上,拉開弓,用箭對準這夥山賊,完全是軍隊的做法,這些人雖然人數不多,但訓練有素。
何老大見車隊沒有屈服的意思,揮着大刀叫道:“兄弟們,這是頭肥羊,跟着老子幹票大的,往後娶媳婦生孩子都不愁沒錢啦,給我上!”
說着舉起大刀鼓動衆人往上衝,衆人受了他的鼓譟,也不那麼懼怕裝備精良的護衛了,仗着人多衝向了車隊。
涵因的馬車最大,又在車隊的前頭,因此許多山賊都衝着這輛車撲過來。護衛們先射倒了幾個,待他們衝過來,又依着屏障砍了不少人。這輛車周圍的護衛雖然比其他車更多,但是也架不住一**的山賊往上涌。他們砍翻了幾個賊人,卻有幾個漏網之魚竟然衝了過去,直向馬車跑去。
護衛們想要去回救,但接連衝上來的賊人讓他們無法顧及。
只見兩個賊人爬上了馬車,將車伕砍翻,就要衝進車廂,卻被裡面的人一腳踢飛了出來。現在涵因身邊有云際和盼晴,她們哪能讓賊人進身。
但隨着衝過來的賊人越來越多,盼晴和雲際只得從車廂出來,將衝過來的賊人一一砍翻。
其中有個拿着長刀的山賊,趁着盼晴和雲際對付其他人的時候,衝上了馬車,一掀車廂的簾子,見到三個如花似玉的女子坐在車內,正是涵因跟祈月、沁雪,大笑起來:“哎呀。小美嬌娘,搶回去給我們何老大做壓寨夫人!”
說着伸手就要抓坐在一邊的沁雪,沁雪見那人的樣子,不由大叫起來。往涵因身後躲,祈月也怕得不行,但還算冷靜,並沒有跟着大叫,只狠狠的瞪着那賊人。
山賊看她倆的樣子,更是淫心四起,怪叫着撲了上去。他卻沒注意。坐在正中的女子從他掀開簾子那一刻起,就冷冰冰的看着他,毫無半點驚慌失措,在他再次撲向她們的時候,驟然擡起手臂,從袖口中射出一支弩箭,直穿了他的右眼,一直釘入他的腦子裡。那人的眼球爆了出來,那努箭的力量不小,一下子讓那人倒仰了過去。沁雪哪見過死人。何況這人的死相極可怖,尖叫着縮成一團。
雲際剛剛又砍翻了一個,聽見叫聲連忙回去援救,沒想到涵因一下子便射死了那個賊人,動作又快又利索,她衝涵因點了一下頭,又回身去對付其他衝過來的人。
這些山賊沒有經過訓練,只憑一時熱血往上衝,被護衛有章法的防禦阻了勢頭,就漸漸後繼乏力了。
那唐老大站在山頭見形勢不妙。衝那個虯髯大漢吩咐道:“奶奶個熊!你去給我上,把他們都殺了!”
那虯髯大漢便拖着大刀衝了上來,即將接近護衛之際,驟然將刀提起,砍了下去,登時兩個護衛便被砍翻在地。
李湛在護衛後面沒有動。但眼睛一直盯着那虯髯大漢。見他動了,也提起手邊一張弓,搭上箭,靜靜的等着,彷彿在瞄準一個獵物。
那大漢砍翻了最前面的兩個護衛,撲向第三個護衛的時候,李湛一箭射了過去,那隻箭從衆人的縫隙間直穿了過去,深深的釘入了那人的大腿。那人一個趔趄,摔倒在地,衆護衛馬上撲上去,李湛吩咐道:“要活口。”護衛們用刀抵住那人的脖子,那人只好束手就擒了。
車隊的另外幾面,護衛們也漸漸的壓制住了山賊們毫無章法的進攻。
那何老大見勢不妙,也不管還在往上衝的手下,自己竟掉轉馬頭向山裡跑去。
李湛冷冷的看着何老大的背影,在他衝入密林之前,擡手就是一箭,眼見着何老大的身子從馬上栽了下去。
護衛們見狀喝道:“你們老大死了!你們的老大已經被殺啦!”
那些山賊見自己的頭死了,都大驚失色,再沒了往上衝的勇氣,呼啦一下,慌忙四散逃竄了,生怕跑慢一步被抓住殺掉。
山賊一下子跑個精光,李湛一行人大獲全勝,還把作惡多端的賊人頭子殺了,衆人紛紛歡呼起來。
然後清點受傷人數,李湛的護衛輕傷十餘人,重傷一人,死了兩個,那兩人都是那個大漢一刀砍死的。商隊那邊也各有受傷。總體來說損失不大。讓傷者上車又收殮了兩個死者的屍體。有人跑過去將那何老大的頭砍了下來。
這邊,護衛們已經將那虯髯大漢綁了起來。把那大漢的刀擡到李湛跟前,那刀甚沉,需要兩個人方能擡得動。李湛掂了掂那刀,讚道:“好個壯漢。”
那人卻瞪着李湛,最後說出幾個字:“要殺要剮隨你!”那口音卻並不是關中的口音,也並非長安官話,而是遼東的口音。
李湛看看他,對左右吩咐道,“帶上這個傢伙,繼續啓程。”
那人便被扔在了車上。
李湛過來看妻子有沒有受傷,見沁雪抖成一團,祈月也嚇的有些呆呆的,半天沒有回過神,涵因見她們兩個嚇得面無人色,便吩咐她們回後面供丫鬟們休息的那輛車,那車上沒有血跡,她們該不至於那麼害怕了,她自己則坐在位置上擦拭着弩箭。
因爲那隻弩箭是特質的,和弩機配套,用精鋼打成,一共只有十多隻,李湛交給她的時候讓她省着用,涵因知道,這個時代精鋼難得,這些弩箭用光了就沒有得用了,於是又把釘進那人眼睛裡的箭拔了出來,擦拭乾淨。
李湛問道:“沒什麼事吧?”
涵因收好弩箭,看着車廂上濺的血跡,搖搖頭笑道:“女孩子們有些受驚嚇了,我看還是先別讓她們坐這輛車了。我沒什麼事。”
李湛見她神色毫無驚惶的樣子。剛纔想的滿肚子安慰的話,卻沒了用處,不由有些失望,握了握她的手。說道:“沒事就好。”
之後他鑽出車子,騎上馬,對衆人說道:“我們要今天趕到隴山關,已經耽誤不少時間了,所以之後要加快行程,各位都辛苦了,再堅持一下。啓程!”隊伍又開始向前行進。經歷過這麼一場大陣仗。商旅們也沒有人再敢抱怨了,所有人都悶頭快走,只想儘快離開這片是非之地。
一行人終於在天黑之前感到了隴山關。隴山關在漢代的時候又叫做蕭關,地形險要雄奇,易守難攻,是中原內陸抵禦匈奴的重要關隘,但自入隋以來,對外地的防禦主要集中在玉門關、陽關。這裡就沒有那麼重要了,只有一兩百人常駐,最高統帥是折衝府校尉。
隴山驛這個官驛比較小。因此並不額外接待商旅,因此只有唐國公府的一行人住了進去。其他的商旅都在關隘旁的隴山寨中找客棧休息,因爲這裡是必經之路,來往旅人衆多,這隴山寨的人就靠來往的客商賺錢,倒也算是個熱鬧的地方。
李湛一行人把爲禍一方的何老大幹掉了,成了轟動隴山寨的大事。不過,勞累了一天的唐國公府衆人可沒有心情接受衆人的讚歎,一進驛館就紛紛鑽進客房裡休息了。
李湛一進房間,卻看見涵因坐在牀邊。低着頭,背對着外面,心生奇怪,走過去一看,卻發現原來她正在垂淚,嚇了一跳。忙走過去,坐在她的身邊,摟住她的肩膀,問道:“這是怎麼了。”
涵因見他來了,忙用帕子抹抹眼淚,鼻子吸着氣,低下頭,咬了咬嘴脣沒有說話。
李湛很少見她哭,此時她雙眸含淚,一副梨花帶雨的樣子,讓他從心底生出憐惜,用手有些笨拙的擦擦她臉蛋上的淚珠,更加放柔了聲音說道:“怎麼哭了。”
涵因低下頭,說道:“今天我射死了一個人……用那弩……那人……”說了半截說不下去了,吸了吸鼻子,又說道:“祈月和沁雪害怕,我也害怕,可是我不能讓她們知道……否則她們就更慌了……”
“我還以爲你不怕呢,原來你一直在裝樣子啊,傻丫頭……”李湛笑着把涵因摟進懷裡,他當時見涵因淡定的樣子,很是詫異,他很清楚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樣,到現在他還記得自己第一次殺人時候的反應,更何況那人死的異常的血腥,但涵因卻一副毫不在意的樣子,還在那裡擦拭弩箭,根本不像一個第一次殺人的人,更不像個女人,這讓他頗爲在意,如今見涵因這副樣子,便認定她當時不是被嚇傻了,就是在女兒面前死撐,一下子覺得她又是一個正常人了。
涵因把頭埋進李湛的懷裡,把眼淚蹭到他的身上。中午那會兒她的確失誤了,因爲這個弩機的威力的確很大,但是裝一根弩箭還是需要耗費時間的,她一直在思考怎麼樣能夠更快的把弩箭裝到上面。結果李湛忽然進來,她來不及做出應景的表情,因此也只好先那樣了。但她很清楚,她這種表現根本不是一個貴夫人受驚後的正常表現,這樣李湛一定會心中起疑的,於是纔在到了地方之後描補。
李湛摟着她,親親她的額頭,笑道:“我的涵兒今天表現的很好,比我強多了,我第一次殺人的時候,手抖得都拿不住劍了。然後趴在地上吐了半天。”
涵因擡起頭,張大眼睛問道:“那是什麼時候的事?”
“嗯,是在第一次上戰場的時候,殺突厥人,我當時都不敢相信自己殺了個突厥人……”李湛望着窗外,回憶起自己那幾年的崢嶸歲月。涵因也眯起眼睛,順着他的目光,眼神也延伸到無盡的遠處,她第一次殺人是什麼時候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