經過三天的挖掘,那個大坑終於被清理了出來,而之前霄雲他們挖的那個洞也暴露了出來。慕容羽忍着骯髒,親自進去查看。
洞很黑,裡面因爲滲水,到處在滴泥湯,裡面還有一股漚漬的溼氣,慕容羽捏着鼻子,走了進去。洞裡支撐着幾個木架子,有些已經倒了下來,此時,是涼州一年中僅有的多雨時節,這條洞穴經過浸泡,看起來隨時會塌陷,顯得十分危險。
慕容羽在裡面走了一段,就到了盡頭,看樣子,這條通道已經被人堵了起來,只是看起來堵的很匆忙,只填了一半。慕容羽自然不甘心到此止步。他仔細的觀察着洞壁和堵住通道的土,這兩者是不一樣的。
這裡是縣城的住宅區,上面都是各家的房子,因此洞壁都是各家蓋房子時候夯實的地基,這也是爲什麼霄雲花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完成這條通道。
而堵住洞口的土,則是被挖鬆的土回填的,顯得比較鬆軟。經過慕容羽一番分辨,還是能看出來通道的走向的。
慕容羽吩咐跟着的差役,讓他們再找些人過來把通道挖開。
下面人雖然滿腹怨言,卻也只好忍着,倒是慕容羽挺敬業,爲了不讓這些人多挖,或者少挖,以免找不對地方,他忍住自己潔癖的毛病,親自下去看挖通道的進展。在他的督促下,幾天功夫又往前挖了不少。
然而這一天卻出了大事,慕容羽進去沒多長時間,只聽地道里頭傳來“轟隆”一聲悶響,那地道竟然塌了,下面的人都嚇傻了,有人趕緊飛奔到都督府稟告李湛。
李湛腦子也“嗡”的一下,他雖然很討厭慕容羽。巴望着他快走,但可不希望他在這裡出事,畢竟是皇帝派下來的上差,要是死在這裡,事情就不好收拾了,他趕忙說道:“還愣着幹嘛趕緊命府裡所有的人手都去,組織人手把地道挖開,趕緊救人。再派些人,在那院子旁邊,沿着通道的走向挨家挨戶的查看。看看到底是哪家房子下面塌了。還有,傳我的令,從西北大營調一千兵過來。”
李湛的命令穿出去。這些被消息震住的人才紛紛反應過來,趕緊去組織人手救人。皇帝的使者死在涼州,這可是對大家都沒有任何好處,一個不好所有人都要跟着倒黴。
很快,差役們查到了坍塌的民房。正準備從這裡施救,慕容羽卻從相隔一個院子的另一間民宅中走了出來,後面還跟着兩個幫着挖土的人。
原來這通道已經挖的差不多,因爲土是後填的,沒有夯實,下面挖空了。隨着地道前面塌陷那麼一震,這邊的土也塌下來,暴露出了和地面的縫隙。原來這段地道已經開始上行,離地面並不遠,只要再稍微挖一挖,就能貫通了。
慕容羽和那些人趕緊沿着那個縫隙拼命挖,終於從地道中鑽了出來。
李湛在現場正焦急的等着。那邊差役過來通知他,慕容羽沒事。只是挖地道的官奴死了兩個,李湛這才把心放下,趕緊去看慕容羽怎麼樣了。
此時的慕容羽,早就沒有了翩翩佳公子的瀟灑模樣,渾身上下都是土,那身特地換的黑衣服,糊着一塊塊的黃泥,頭髮也被泥水滴的一縷一縷的,臉色差極了。
李湛趕緊說道:“哎呀,慕容兄受驚了,來人啊,快,擡一頂肩輿來,把慕容幹事送回驛館歇息!”
慕容羽的嗓子被塵土嗆的說不出話,雖然連過武功,但地道里頭不見天日,以爲自己必死了,此時逃出生天,還是有些手腳發軟,確實需要好好歇歇,也沒有拒絕李湛的好意。那些差役七手八腳的把他擡上肩輿,送了回去。
李湛宣佈全城戒嚴,又將這房子周圍的四五戶居民都捉了起來,處理完這裡的事情,憂心忡忡的回了家,把事情經過跟涵因一說,苦笑道:“屋漏偏逢連夜雨,你說說這事鬧的。”
涵因已經得到消息了,這麼大的事情,自然早就有人傳消息回來了,不過她也只是聽到消息事後有些吃驚,心裡轉了兩轉就不當回事了,李湛回來的時候,她剛讓蘭兒吧幾種鮮果榨成汁,用不同比例兌了,嘗試着味道,涼州日照時間長,果子又大又甜,這是涼州爲數不多的比長安好的地方。
見李湛着急上火的樣子,涵因給他端了一杯調製的自覺滿意的果汁,笑道:“夫君莫急,這種意外誰能想到呢,現在要好好想辦法安撫住這個慕容羽。給他五萬兩,再叫璇玲從集芳苑挑上兩個美人送過去,差不多能堵住他的嘴了吧。夫君這兩日多過去看看他。”
“慕容羽好說,問題是皇帝,他可是皇帝派來的,這事壓不住。各家在涼州都有商團,都有耳目,不少人早就看我不順眼了,現在趁着這個機會,肯定得把這件事張揚出去。”李湛嘆道。
涵因笑道:“他們能張揚什麼,最多在皇差受驚這件事上做做文章,給你點難堪,至於那筆錢,那是皇帝錢,提它就是擺明了跟皇帝過不去,除了過過嘴癮又能得到什麼好處,既然沒有好處,憑白得罪皇帝幹什麼。”
李湛冷笑道:“怎麼偏就那麼巧,就在慕容羽下去的時候地道塌了,好在沒把慕容羽埋在裡頭,要不然真是說不清了。會不會有人故意想要搞出些事情來……”
涵因靠在榻上,對李湛的擔心卻並不以爲意,說道:“現在擔心這個也沒什麼用,關鍵不是什麼人搗鬼,而是皇上的態度。”
“你也知道皇上對我的態度,也許這次正好就坡下驢,把我免職。”李湛擰着眉頭說道,涼州好容易打開了局面,他可不想現在走。
涵因笑道:“皇上現在應該不會這麼想,畢竟涼州這塊的爛攤子不是什麼人都能收拾的了的,本來李相李明哲在的時候,皇上可以用用寒門之人,不過受李相牽連,那幾個有資序的貶的貶,稱病在家的縮着不出來,現在情勢不明,這種得罪人的事,他們纔不會主動出頭。世家出身的更是躲還來不及呢,所以皇上不至於現在動你。何況皇帝給你恩榮纔多久,他們越是彈劾你,你的位置越穩當。”
“難說啊,皇上把樑王留在長安,沒讓他回封國,不知道是不是動了重新啓用寒門的心思。你可知,寒門可是一直認爲沒有嫡子應該長子即位的。”李湛說道:“皇上說不定就存着這份心,想着用他們來取代我。”
“就算是這樣,也要時機合適才行,寒門前兩年元氣大傷,他們怎麼敢一下子就來蹚這趟渾水,何況,要是他們來了,更不會對世家留手,那些世家恐怕跟不樂意他們來吧,一定會死命阻止的。”涵因笑呵呵的喝了一口果汁潤嗓子,別看這些人攻擊李湛的時候一起叫的很歡實,真涉及涼州接手問題,恐怕沒人敢跳出來。
“現在怎麼猜也沒有用,不是我能決定的事了。”涉及李湛在涼州這麼久的經營,他自然開始患得患失起來。
“反正夫君先要上個請罪摺子,就可以看到皇上的態度,如果皇上對你這份摺子置之不理,那麼真的懸了,如果他還要安撫你,說明還是要力挺你,你就可以把心放回肚子裡了。”涵因笑道,
“夫人說的是,官場嘛,不管怎麼樣姿態還是要擺足……
李湛的摺子很快遞了上去,但是整個都督府都籠罩在一片不安的氣氛之中,時常又消息傳來,說有多少人在彈劾李湛,還有謠言說,李湛馬上就會被免官,這次皇上都不會保他。這個時候,李湛留下來爲數不多的幕僚又有幾個人走了,他們之前還覺得至少李湛有皇帝這顆大樹可以依靠,還有幾個後來投奔來的,本身就存着投機的心態。
慕容羽來了之後,他們就已經動搖了,因此李湛被皇帝派來的人查本來就說明皇帝並不信任他,現在出了這種事,李湛還有什麼前途可言,因此終於下決心請辭了。李湛原本二十多人的幕僚班子,現在只剩下不到十個了。
這邊還沒完,這幾家跟涵因有交情的世家夫人們,已經過來多次試探過涵因了,想要看看李湛的狀況,涵因故意表現出憂心忡忡的樣子,讓那幾位夫人也滿心不安,覺得李湛離倒臺不遠了。不過想要跟李湛撇清關係,首先就要退出天雲馬場還有走私的事情。這讓他們頗爲猶豫。
終於安家族長做了決定,從這些裡面全部退出,跟李湛撇清關係,因爲安家在長安的人已經傳回消息,說彈劾李湛的摺子來勢洶洶,皇上至今還沒有表態,要撤趕緊撤,晚了就別想全身而退了。其他各家的消息也大抵如此。李氏族中也已經議論開了,已經有人公然議論族長,但李諾是李湛支持上位的,現在他想退也退不下來,只好硬着頭皮把這些議論當耳旁風,他倒是學聰明瞭,也不去煩李湛,把自己關在書房練字。
賈家倒是一直很淡定,好像不知道有這麼一回事一般,跟他家最密切的陰家也沒什麼反應。
“夫人,您就一點都不着急麼,今天我又聽到這樣的議論了,他們說安家是因爲聽到老爺這次一定會被免官的消息,所以才……”沁雪看着專心擺弄首飾匣子的涵因,聲音裡也帶了焦急。
“你慌什麼,學學你慕雲姐姐,別那麼沉不住氣,天要下雨,娘要嫁人,雖他們去好了,過來,幫你祈月姐姐挑幾樣嫁妝。”涵因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