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槿歌不接這話,她無視他,再低聲對一旁的安辰道了聲“走吧”,腳步也未有停頓的朝外走去。
霍慬琛並不在意她的無視,他依舊微笑,看着她離開,無人窺見的抄進褲口袋裡的一隻手早已經用力捏緊。
唯有這樣,才能讓他不去阻攔她的離開。
他知道,這一次的放手或許就再也抓不住了。
安辰自是察覺出兩人之間的不對勁,但夫妻事情,他一個外人也不便多嘴。
然,令他沒想到的是,慕槿歌出門的同時那冷冷飄過來的一句話。
“請儘快將離婚協議準備好。”
腳步猝然一停,目光不敢置信的在兩人身上穿梭,他神色陰鬱,看着已經出門的慕槿歌,到底沒能說上一句追了過去。
霍慬琛靜站幾秒,突然將電話扔給身後的郝助理,他則轉身看着她上了安辰的車,看着車影漸漸消失在眼底,良久都未曾一動。
慕槿歌上車後,就靠着後座閉目眼神。
她像是一個被時光消磨殆盡的花甲老人,不見過往的靈氣生動,整個人猶如一口枯竭的深井,讓人一眼望不到底。
“爲什麼離婚?”安辰本終究是問了出來。
除了楚崬蓮他們,其他人並不止慕語靳瑤瑤還有百里夢的事,只以爲是疏於防範讓林君蘭有了可乘之機,自然更不清楚,這一個多月慕槿歌與霍慬琛之間的窮途末路。
“師兄,你有沒有愛一個人愛到絕望?”慕槿歌緩緩睜開眸,看向前方開車的安辰,她的嗓音很低,也有些飄忽,脣瓣勾出那麼點弧度,看着卻只讓人心底泛酸,“過不下去了,所以就離了。”
安辰緊縮的眉就沒舒展過,這會更是擰成了一條線。
最初得知她跟霍慬琛結婚,他其實並不看好這段婚姻,但這段時間下來,他目睹了霍慬琛所爲,尤其是慕語出事後他的所作所爲,他慢慢覺得,這個男人也許是她最好的歸宿。
可哪裡知曉,在自己轉變的時候,他們也在轉變,而結果往往出人意料。
過不下去了嗎?爲什麼過不下去了?
安辰想問,但觸及她那笑着卻比哭還要難看的臉色時,又將所有的話都給嚥了下去。
她說過不下去,那應該就是真的過不下去了吧。她向來最會的就是勉強自己。
……
慕槿歌沒有去其他地方,而是回了那幢木屋。
繼元旦節帶慕語過來後,霍慬琛一直有派人定時過來打掃,後來又在這裡舉行了葬禮,今天這樣突然的搬過來,房子的情況倒比上次好不少,簡單收拾一下就可以入住。
安辰幫着一起收拾,一番下來到了中午,他點餐叫了外賣,兩人席地而坐就着解決了一頓。
慕槿歌依舊吃的不多,但比較在芙蓉園卻又好了些。
吃完飯,安辰收拾,而後泡了兩杯茶過來,一杯遞給了她,然後盤腿就在她的身邊坐下,兩人都未說話,看院子出神。
上次葬禮後,院子裡已經被人收拾出來了,裡面光禿禿一片。
“之後有什麼打算?”安辰問。
慕槿歌看着遠處,表情有些呆愣,沉默了好一會,才低低的開口,“師兄,活着的人還是要好好活着對不對?”
頭微微偏過去,慕槿歌靠在他的肩頭,手裡還捧着那杯茶,她說:“師兄,我好累,真的好累。”
安辰薄脣微抿,伸手攬着她的肩頭,“累了就好好休息,沒事就出去轉轉,正好我過段時間有個遠足行,要不要一起?”
兩人都清楚,她說的並非他所理解的累。
她的累是對今後生活的無望。
但她還年輕,怎可就這樣放棄希望!
……
慕槿歌搬離芙蓉園,入住木屋很快就被陸青青等人知曉。
因此也得知兩人即將離婚的消息。
陸青青當時就要前往木屋,但被楚崬蓮攔住。
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是他們夫妻間的事,慕槿歌執意離婚,旁人問再多也於事無補。
“那就看着他們真的就這樣分開?”陸青青紅着眼眶問。
楚崬蓮沉沉一嘆,擡手在她發頂安撫的拍了拍,“或許暫時的分開對她也有好處。”
慕槿歌目前的情況,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如果執意將她留下,後果怕也不堪設想。
慬琛怕是也清楚,這才放手。
“如果你真的擔心,有時間可以多過去陪陪她,帶她出去走走。她需要放鬆精神。”
陸青青咬着脣,她當然也清楚。那一天慕槿歌對她說的那番話讓她害怕了很久。
她不害怕慕槿歌成爲那種人,她只是心疼她會成爲那樣的人。
……
入住木屋第一天,有安辰陪着;入住木屋第二天,陸皓陽和楚崬蓮過來;入住第三天,陸青青過來……
大家絕口不提霍慬琛,談着一些無關緊要,陸青青更是將她拉出了木屋,外出遊歷一天,回來滿載而歸,全都是從花卉大棚買回的花苗盆栽。
忙至深夜,陸青青方纔離開。
深夜,萬籟俱靜,有蟲鳴不時響起。
慕槿歌在習慣性的被噩夢驚醒後平靜的起牀。
連續長時間的噩夢,似乎讓她已經習慣了,總能在心悸後很快的適應。
入住木屋,噩夢情況有所好轉,但也只是好轉,並未根除,每天午夜她都會這樣平靜的被驚醒,然後擁被坐在牀頭,看向窗外。
今夜的夢格外的恐怖,以至於她沒能像之前幾日那樣,再次陷入沉睡。
她摁開燈光,滿室明亮,從牀頭櫃裡拿出一個白色藥瓶,倒了顆藥就着涼水吞下。
打算躺下繼續睡時,也不知是不是某種牽引,慕槿歌突然再次掀開了被子,這次她穿鞋下牀,朝未關的窗口靠近。
觸及月光下,那熟悉的黑色世爵,她似乎並不意外。
車身旁立着一道欣長的身影,似有感應,在她看過去的同時,朦朧身影同時擡頭。
四目相對,似有道不盡的話,訴不盡的情。霍慬琛近乎貪婪的看着燈光下那清瘦的容顏。
三天,整整三天時間他逼着自己不來看他,每日埋首工作,忙碌的近乎休息的時間都不曾有。可饒是如此,一旦停下來,她的模樣就會變得情緒,心底的痛就會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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