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大人才走下偏殿石階,就見齊妃帶着幾個宮嬪朝偏殿這個方向行來。
不由心中含恨。
齊妃……
若非齊妃挑唆欣貴人,他茜兒的事,怎麼會是這樣一個結局,還未開始,就已經結束,並且是,慘敗!
不僅如此,還要被慧貴妃逼迫鋌而走險,去調查齊妃之父,大理寺卿齊大人。
一想到自己被算計,羅大人臉上,便涌上猙獰怒火。
替慧貴妃把事情做好,他興許能免一死,可這尚書之位,卻是保不住了,降官降職,那都是慧貴妃仁慈。
可若事情沒有辦好……
狠狠捏了捏拳頭,羅大人原地不動,等着齊妃靠近。
因着滅火耽誤了時間,齊妃再次折返,不過是抱了僥倖心理,寧可白跑不願錯過。
沒想到,竟是在大殿前遇上了羅大人。
心頭微動,幾步上前,齊妃不及羅大人行禮,便道:“大人好忠心,大家都惦記靈堂失火一事,唯有大人對這偏殿之內的四殿下忠心耿耿,竟是守在門前,莫非,是怕靈堂的大火直接燒到這裡來?”
羅大人略一作揖行禮,哼笑一聲,目光越過齊妃,掃視一眼她身後跟着的幾個妃嬪,道:“欣貴人常說,齊妃爲人敦厚純靦,臣今日,倒是大開眼界。”
對於羅大人有意說她表裡不一,齊妃也不惱,只瞥了一眼羅大人身後的大殿,道:“這就大開眼界了?本宮再如何,也比不得大人家的小姐分毫呢!大家可是親眼看着她跟着四殿下進了偏殿。”
羅大人捏了捏拳頭,道:“親眼看到?齊妃娘娘未免也太過捕風捉影了,據臣所知,從靈堂外的休憩處,不論哪個方向,都看不到這偏殿的正門呢,齊妃娘娘說親眼看到小女進了這偏殿大門,莫非,娘娘是守在門口看的?”
羅大人乃一品尚書,對齊妃說話雖然不恭,可齊妃身後一衆宮嬪,卻也只是敢怒不敢言。
更何況,她們的確是如羅大人所言,並未親眼看着羅茜進了偏殿,只是看着羅茜緊隨四殿下身後,朝偏殿而來。
齊妃又瞥了一眼燈火通明的偏殿,含笑道:“那羅大人在此處,又是爲何呢?”
羅大人輕飄飄道:“娘娘方纔不是都替臣說了?臣忠心,怕靈堂那邊的大火燒到了四殿下,四殿下乃儲君,不日登基,便是我朝天子,金貴之身,豈能有半點差池。”
齊妃冷冷一哼,“羅大人當真是把我們當傻子哄呢!只是,羅大人這算盤,未免打的也太自以爲是了些。”
“是不是自以爲是,不勞煩娘娘操心,娘娘操心好自己的事怕是都難,有空,還是多關心關心大理寺卿吧!”
說罷,羅大人揚長而去。
齊妃頓時心尖一跳。
好好地,他怎麼就突然提起父親……
可惜羅大人此言落下,根本不給她說話的機會,就已經離開,驚疑堵在心頭,齊妃手心滲出一絲冷汗。
她讓父親做的事,從未假手旁人,絕不會泄露分毫機密的。
羅大人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正心頭起伏不定,一個貴人上前,“娘娘,偏殿之內還亮着燈,要不要去看一下。”
齊妃斂了心思,蹙眉朝偏殿掃過一眼,搖頭,“不必了,想來四殿下並無大礙,你們散了吧!”
齊妃語落,身後妃嬪四散,齊妃卻是怔立原地不動。
羅尚書能在這裡如此氣定神閒的同她說話,可見是裡面早就處理乾淨。
不管蕭煜和羅茜有沒有發生什麼實質上的事,她都沒有機會以此威脅慧貴妃了!
都怪那把火,真是……
想到方纔那火,齊妃突的眉心一跳,眼中浮上一瞬恍然,轉頭去看羅大人消失的方向,嘴角抿上一抹陰戾之色。
難怪……難怪這老東西要出現在這裡了!
倒是小瞧了他,居然敢在靈堂放火!真是狗急跳牆,也不怕引火燒身。
恨恨捏着手裡的絲帕,長出一口氣,齊妃轉身離開。
將將擡腳,就聽得背後“咯吱”一聲門響,齊妃不由頓足回頭,一眼看見慧貴妃被人扶着,從偏殿走出,而慧貴妃背後的偏殿,已經燈火熄滅,顯然裡面已經沒有人。
齊妃登時訝異。
慧貴妃竟然在偏殿!
震驚過後,倒吸一口冷氣,不禁慶幸,還好,還好羅大人那把火把她引到了靈堂,不然,剛剛若是闖進去,只怕看到的就不是蕭煜和羅茜苟合,而是慧貴妃氣定神閒等待她的臉。
大事尚且未成,在慧貴妃面前,她決不能暴露分毫。
挺了挺脊背,齊妃上前,恭恭敬敬朝慧貴妃行禮,“娘娘身子可是好些了?”
慧貴妃眉目含芒,冷冷注視着微微屈膝在自己面前的齊妃,看着她一臉敦厚老實避世無爭的樣子,笑道:“算不得好,也算不得不好,我這身子,總是讓人惦記,這宮裡,不知多少人上心着呢,有姐妹們日日唸叨,總有好的一日。”
齊妃脊背驟然一冷,面上態度越發恭敬,“娘娘洪福齊天,必定無事,等到殿下登基,娘娘越發能頤養天年了。”
齊妃語落,慧貴妃便一瞬不瞬盯着她。
直到齊妃脊背冷汗一片,幾乎打溼衣衫,慧貴妃忽的朝她靠近,幾乎是在她耳邊,笑道:“殺人殺慣了,這手上不沾血,還真是不習慣,我怕是沒有頤養天年的命!”
齊妃登時悚然大駭。
慧貴妃盯着齊妃倏忽蒼白的臉,一手撐着腰,一手擡起虛扶耳旁一朵潔白而冰冷的山茶珠花,恣意道:“今兒原本是有場好戲的,這宮裡,許久沒有這樣大的戲讓人期待了,可惜……”
慧貴妃語氣一頓,齊妃一顆心突突跳的似要從嗓子眼迸出,低垂的頭,越發向下壓了壓。
慧貴妃就繼續道:“可惜,一場大火,斷了我的好戲。”
齊妃肩頭一抖,捏着絲帕的手邊顫的不能自已。
天!
慧貴妃是知道什麼了嗎……
心頭思緒萬千,等她回過神,慧貴妃早就走遠。
齊妃這才大鬆一口氣,直起身來,駭然過後,驚覺滿背溼透,冷風吹來,徹骨的寒涼。
“娘娘……”貼身宮婢在一側提醒道:“娘娘回去歇會吧,一會就該扶靈入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