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這廂苗二怒火中燒,實在忍不住,一把掀了被子,猶如暴奏的水牛,低頭梗脖,氣沖沖一股風的離了牛場。
那廂,赤南侯府的馬車已經行到王家莊的村口,車伕將車速降下,馬兒幾乎是散步般行進,“小姐,已經到村口了,接下來去哪?”
隔着車簾,顧玉青吩咐道:“里正家。”
王家莊,顧玉青前世今生都從未涉及過的地方,對這裡,可謂兩眼抹黑一無所知。
要尋天機口中那門當戶對的玉佩,縱然王家莊並不十分大,也稱得上是海底撈針了。
她總不能一家一家的去問!
相較而言,村民樸實,里正便是這裡最最權威之人了,何況天機口中那玉,又是上古寶玉,這樣的祖傳東西落在誰家,除非被主人家捂得嚴嚴實實,否則里正必定是知道的。
王家莊雖地處距離京城尚遠,可這一帶地產豐富,村民生活,很是富足,再加上家家戶戶養魚,京都所需之魚,幾乎皆是來自此地,百姓收入,就更是可觀。
一路走來,透過車簾縫隙,顧玉青能看到一排排青磚灰瓦的房子並排而立。
這樣的房子,就算是京都裡,也是鼎好的民房了。
大約行了幾盞茶的功夫,馬車便穩穩當當停下,馬伕前去叫門,顧玉青將車窗簾一角輕輕用手撥開,朝外看去,登時被眼前房屋樣子震驚。
她面前赫赫而立的,哪裡是個鄉村裡正的房子,其規模,簡直堪稱是宅院了,縱然京中商戶的院子,單單從外表看來,也不過如此了。
瞧着里正的宅院,再看其周圍村民的房子,顧玉青心頭漸漸籠起思緒,原本一籌莫展的心情朦朧中有些敞亮。
吉祥同樣偏頭挑開車簾朝外看,責嘴感嘆:“小姐,這個也太誇張了吧,一路走來,瞧着當地村民的屋子建的那樣好,奴婢還當這裡的里正是個清廉愛民的,可他這房子能修的快趕得上縣衙呀,也不知要花多少銀子。”
顧玉青嘴角冷笑,何至如此!
本朝的房屋修建是有規程的,尋常百姓的屋子是什麼樣,不能超過什麼規格,官宦大臣家的宅院是什麼模樣,不能逾越什麼規格,都是明文規定。
他一個小小里正,竟然在門前擺了兩尊石獅子,且不說這院子修的如何,單單這兩尊石獅子,便已經是觸犯法規。
他能這樣堂而皇之的住着,雖縮在小小的王家莊,可享受的卻是京都官宦的生活待遇,可見不知大點了多少官員。
正想着,就聽到一聲“咯吱”開門聲,顧玉青頓時斂了思緒,朝大門方向看過去。
開門的是個留頭小姑娘,已經穿了二棉的衣裳,豆綠的上衣,棕黑的褲子,瞧模樣,該是個丫鬟。
一個里正的家裡,竟然有丫鬟!
一眼看見那小姑娘,吉祥登時大睜眼,錯愕看向顧玉青,“小姐!太誇張了吧!”
顧玉青抿嘴搖頭,能把房子修成這樣,沒有丫鬟纔怪。
只是,開門的爲何是丫鬟呢?
既然能在府裡養丫鬟,爲何不讓小廝來開門?
這小丫鬟年紀不大,卻也看得出,是個美人模樣,柳眉杏眼鵝蛋臉,肌膚白皙,倒是一點看不出是村莊裡的人,反倒更像是京中大戶人家裡的三等小丫鬟。
開門一眼看見叩門的馬伕,那丫鬟並未立即張口詢問,而是目光越過他的身子,直直朝他身後馬車看過去,直看了有半盞茶的功夫,才收了目光,“您是?”
得了顧玉青的吩咐,馬伕毫不掩飾道:“從京都來,赤南侯府的大小姐要見你家主人。”
赤南侯府……那丫鬟聞言,面上表情登時就是一震,原本還從容鎮定,卻是被這四個字驚得有些不知所措。
里正家裡,時常接待一些京中貴客倒是常事,可像赤南侯府這樣的高門大戶,他們可是從未接待過。
這眼下……
究竟是該讓赤南侯府的大小姐直接進去呢還是應該先跑回去回稟呢?
那小丫鬟眉頭簇成一團,模樣都要哭出來了。
讓赤南侯府的大小姐等着,她去回稟吧,可人家這麼大的官家小姐,那可是堂堂赤南侯府啊,開什麼玩笑,她就是有十條命,也不敢讓人家等着。
可不等直接放進去,萬一里正並不願意見這位赤南侯府的大小姐呢?她擅自作者把人帶進去,那等赤南侯府的大小姐走了,她不得被裡正剝了皮纔怪!
嗚嗚嗚……被赤南侯府的名號震詫,驚訝過後,再看赤南侯府的馬車,那小丫鬟滿臉只有兩個字:想哭!
顧玉青瞧着她的模樣,知道她是爲難,心下也體諒,便召了馬伕到跟前,“告訴她,讓她且先回去回稟。”
顧玉青吩咐馬伕的時候,那小丫鬟便雙目炯炯,一瞬不瞬朝她們的方向看過去,那屏氣凝神右手五指死死揪着左手袖口的樣子,好像她當真能聽得見一般。
待到馬伕得令,再次折返的時候,她更是探了脖子到大氣也不敢出,眼睛直勾勾盯着馬伕,一寸不挪。
直至馬伕停在她面前,將顧玉青之言轉述,那丫鬟才驀地大鬆一口氣,感激的朝顧玉青一瞥,轉頭拔腳就朝裡跑,徒留背後一扇木門,在北風下,被吹得大展,透過那道門,院中景象零星露出。
不足幾盞茶的功夫,饒是坐在馬車裡,顧玉青都聽到一陣密仄仄的腳步聲“誇誇誇”的逼近過來,急促有力,聽聲音,該是有最少幾十號人一同過來。
顧玉青頓時愕然……這是什麼意思?
難道父親和這裡長有過節,人家聽說是赤南侯府的,當即帶了人出來?
這是來者不善?
不然,顧玉青實在難以想象,這麼多腳步聲“誇誇誇”的朝她奔過來,(沒錯,那聲音,絕對是一衆人在集體奔過來)是要做什麼!
總該不會是要列隊歡迎吧?
正蹙眉思量,顧玉青就見自己家的馬伕肩膀一抖,一副如臨大敵的模樣,轉頭就朝她馬車方向拔足奔來,面上表情……格外凝重複雜,甚至帶着濃濃的驚恐。
天!
他是看了什麼,能讓一個堂堂赤南侯府的跟着顧玉青也算見過各種場合的馬伕露出如此情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