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廂,慧貴妃和琪嬪說着話,那廂,平西王府世子妃帶着兩個心腹丫鬟蹬了威遠侯府的門。
兩個丫鬟,一人手中提了八盒點心,皆是知味齋的上品絕味。
“什麼風把您給吹來了,我說呢,今兒一早就有喜鵲在這窗前樹梢上不住的叫,原來是給我叫來這樣一位大貴人!”得了丫鬟通報,威遠侯夫人甘氏一路含笑迎了上去。
到底是上了年歲的人,再怎麼保養,笑起來,眼角還是褶子一層一層堆砌。
隨着話音兒,一眼看到平西王府世子妃身後丫鬟手中提着的點心,不禁心頭一動。
這樣的大紅盒點心,又是一提十六盒,按着京中習俗,唯有提親,纔會如是登門。
是誰這樣大的面子,竟然勞煩了平西王府世子妃親自登門做媒人。
思忖間,眼神一個飛遞,朝立在一側的丫鬟示意,讓她去通稟威遠侯,丫鬟會意,悄無聲息拔腳離開,而甘氏則是眉眼不動的上前挽了平西王府世子妃的手。
她的身份雖不及平西王府世子妃的尊貴,可到底也差不到哪裡去,又是長輩,如此行爲,也算不得逾越。
只平西王府世子妃一貫厭惡被不熟悉的人如此親暱,只礙着慧貴妃的交代,才忍下心頭厭惡。
甘氏親自打起簾子,讓了平西王府世子妃進了裡間,當即有丫鬟將滾熱的碧螺春捧到客位的首位,平西王府世子妃便就着那位置,款款落座。
待她坐定,甘氏才轉身坐下,欠了身子,目光掠過平西王府世子妃身後兩個丫鬟手中的點心,笑道:“您這是給人做媒人了?”
平西王府世子妃聞言嘆息一聲,搖頭道:“我們世子爺同人家喝酒,被人家整了蠱,迷迷糊糊答應了條件,等回家酒醒以後,才驚覺,是讓人給套了圈,他舍不下臉做媒人,只得讓我來。”
話雖然如是說,可眉眼間,卻並無無奈不滿之色,可見她做這媒人,還是心甘情願。
甘心眼見如是,就更是心頭疑惑,平西王府世子妃是什麼人,一貫的說一不二殺伐決斷,她不願意做的事,縱然威逼利誘也是無用,平西王府世子不過是醉酒之後答應人的事,她若是不同意,又豈會勉強應下。
更何況,誰這樣大的膽子,竟然敢捉弄平西王府世子。
就算不看世子的面,也要看老太君和這位世子妃的面啊!
如此一想,越發覺得那提親之人,身份不同一般,只是她府中一應嫡出的子女,皆已經成婚,目前府中,唯一適婚的,也就是九姨娘跟前的映秀。
可一個庶女……也值得對方動用平西王府?
就算對方是個殘疾,肯明媒正娶了映秀,那也是她的福氣,根本不必勞煩平西王府的人。
甘氏心下搖頭,果斷否決了這一念想……難道是對方看中了我孃家的某一個侄女外甥女,想要託了我的關係去說項,才勞煩了平西王府世子妃?
如是一想,甘氏只覺大有可能。
威遠侯府的地位雖不算太高,可畢竟宮裡還有一個妃位的娘娘,縱然不算得寵,可位份擺在那裡,如今又掌管六宮大權,按着這個苗頭,將來再晉一晉位份,不是沒有可能。
一般人家,想要攀上威遠侯府的關係,的確不易,平西王府地位非凡,他們府中的人若來說項,對方所求之事,便有了**分的把握。
如此想着,甘氏心頭就漾起一股強烈的優越感來,身子不再向前探着,而是撤身回去,靠了身後的靠墊,端起手邊茶盞,輕呷一口,眉目微動,“不知是誰有這樣大的臉面,竟然能央了您親自跑這一遭。”
聽出她話音兒裡的前後差別,平西王府世子妃不以爲意,面上依舊是方纔的神色,淡笑裡帶着疏離,沒有回答甘氏的話,只是四下掃過這會客廳,道:“侯爺今兒不在?”
甘氏聽她主動提及侯爺,不禁心頭一縮……不管她是要給誰提親,一個婦道人家,斷然沒有問起家裡男主的道理,除非一點,那便是她要提的這門親事,已經算定,非得侯爺親自點頭才能作數不可。
既是如此……甘氏眼底一瞬間泛起陰鷙的光,“世子妃登門,是要給我府上庶出的孩子做媒?”直接問道。
心頭卻是生出怒氣。
一個庶出的孩子,也值得平西王府的世子妃親自登門,這不是替那些下賤的姨娘打她的臉,又是什麼!
甘氏直直看向平西王府世子妃,眼底帶着幽幽寒意,平西王府世子妃眼瞧她態度轉變之快,不由心下搖頭。
倒是個聰明人,只可惜,心胸太過狹隘自私。
難怪慧貴妃派來的人傳話,百般強調,要她親自登門做媒,這若是換作旁人,但凡身份低一點的,只怕還未來得及見到威遠侯,就要被甘氏轟出去。
今日一事,事關梅妃大仇是非得報,平西王府世子妃已經做好準備,就算甘氏拉下面子,翻臉不認人的張口攆人,她也定是要熬到見了威遠侯再說。
進府之前,已經買通了威遠侯府的一個小廝,到威遠侯跟前傳話,方纔她進門之際,甘氏又以目示意,讓她的丫鬟去傳話,前後兩重,算時辰,只要沒有什麼意外,這威遠侯也該到了。
腦中思緒滾過,平西王府世子妃直接忽略甘氏眼底的不悅,面上帶着不動聲色的淺笑,“既是登了貴府的門,自然是想要向貴府的小姐提親。”
小姐……那就是映秀了……甘氏拿了絲帕的手不由一捏,眼底惡光迸射,“沒想到,我府上一個庶女,竟然能被如此擡舉,對方竟是勞煩了您親自登門。”
眼看甘氏話語裡翻滾着毫不遮掩的酸揪揪的怒意,平西王府世子妃忍不住的道:“是啊,對方的確是心悅府上映秀小姐,想要明媒正娶八擡大轎將她娶回去做正房妻室。”
威遠侯府雖然貴爲侯府,可因着商戶的出身,京都中的官員,大多瞧不起他家,不願與他家結親。
甘氏嫡出的女兒,一個麗妃自不必說,另外兩個,一個嫁到河南洛陽,一個嫁到山東青島,雖然男方官位不算多低,可到底都是遠嫁,算不得好姻緣。
唯一一個兒子,娶得倒是京都的名媛,可那姑娘,還是被人退過親的。
此事一直是橫亙在甘氏心頭的一道刺。
嫡出的子女,婚事如此不如意,她又豈能容忍這庶出的好到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