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謙益還有選擇嗎?沒有了。若是不聽陳越的話,那江浙一帶官員的選派還不知道會拖延到何事,要回家產田宅更是難上加難。
事實上蘇州收復之後,錢謙益便曾派人回常熟接收家產,派去的人回到常熟後震驚的發現,錢家的宅院裡駐紮着軍隊,店鋪以及其他產業也都有官兵駐守,而屬於錢家的田地也並沒有空着,有好些農民正在田裡忙活,對歸來的錢家管事並不理會。
錢家管事去和駐軍軍官交涉,請求歸還自己宅院店鋪,然而卻遭到了斷然拒絕。軍官表示,歸還必須通過官府,他只是奉命駐紮,無權決定此事。
管事擺出當朝閣老家人的架子發火時,卻被軍官下令從府中丟了出來,惹得街上人紛紛嘲笑。
等到管事帶人灰溜溜回到南京,知曉了事情經過之後,錢謙益喟然長嘆,便知道想要回家產並非易事。知道若非齊王陳越的命令,地方軍官如何敢對內閣大學士的家人無禮?
所以,等到陳越一回到南京,錢謙益便積極動作,試圖推動朝廷早日選派官員前往江浙等剛從叛軍手裡收復的府縣任職,只有官員們上任,地方從軍管狀態恢復正常,自家的家產纔可能要回。
然而陳越大總統也當了,面對衆多官員們紛紛上疏要求選派官員,大總統府卻一直置若罔聞,根本不去理會。
而今日和陳越交談之後,錢謙益才明白過來,不是陳越不願選派官員,而是要以之爲條件,逼迫自己以及出身東南的東林一系官員妥協。
同意了設立商部大面積徵收商稅還則罷了,若是不同意,委派官員的事情則遙遙無期。
而拖上個一年半載,宅院店鋪工坊還不知道會被禍害成什麼樣子,自家名下的田產更會被霸佔,想要回更加的麻煩。
被逼到這份上,錢謙益已經沒了選擇,只能妥協。
“牧齋公,醜話說到前面,本王的目的就是要取消士紳們的特權,爲了給朝廷增加收入,這件事沒得商量。
其實換個角度想一想,士紳們即便被取消了特權,卻依然是地方上層人物,和官府更有着千絲萬縷的聯繫,論資源輪渠道,要遠比普通百姓強的太多。被取消了特權也就是損失些財產罷了,並不妨礙繼續賺錢,地位也依然高高在上。
牧齋公,只有朝廷收入上去了,大明纔有錢鎮壓流民叛亂,纔有能力威壓四夷,而士紳們纔會有更加良好的賺錢環境。
你們讀書人的志向向來是齊家治國平天下,就不能心裡只有家沒有國!”
陳越語重心長的訓誡讓錢謙益很是汗顏,他還能再說什麼?道理都在人家那邊。再強說也不過是巧言強辯罷了,對皇帝可以巧言強辯,可以以不可以與民爭利而搪塞,若是對陳越這樣,只會得來一頓板子!
“大總統的苦心下官明白了,大總統放心,我回去以後必然會說服朝臣們,讓他們支持大總統的舉措。”錢謙益做保證道。
陳越滿意的點點頭:“如此甚好。江浙各地已經收復,久沒有官府治理也不是個事,本王這就知會政務院,讓他們制定一個辦法,儘快選出一批官員前往各地任職。”
既然錢謙益上道,陳越也不介意投桃報李。
......
錢謙益離開大總統府,回到自家府中,秘密召集心腹的東林黨官員,傳達陳越的話。
聽完以後,一些官員立刻憤怒了起來。
“國朝立國以來便沒有商籍,沒有商籍設立什麼商部?大總統此舉分明是巧取豪奪與民爭利!”
“就是,朝廷又不是不收商稅,各地的鈔關還少嗎?原本百姓們做生意就不容易,下有差役地方官府需要打點,運輸還要遭到鈔關的抽成,若是朝廷再設立什麼商部,百姓們必然雪上加霜。”
“諸位,齊王這分明是不讓咱們好過啊。大家都想想,誰家沒有個店鋪產業,若是按照這個方法,咱們辛苦創辦的工坊店鋪還賺什麼錢?
若是無人肯做生意,沒有了貨物流通,各家所需要的物品又從哪裡購買?俗話說國無商不富,齊王此舉絕對是倒行逆施!”
衆官員議論之時,錢謙益只是默不作聲的觀察,然而他能看出,氣憤最大的多是應天府以及兩廣湖廣和江淮各地的東林黨官員。至於江浙一帶的官員,大多選擇默不作聲。
人人都有自己的利益都有自己的小算盤。和以後損失的利益相比,早日要回田宅家產對出身江浙一帶的官員來說,纔是最當緊的事。
人心真的散了啊!看着衆官員們的表現,錢謙益心中再次發出感慨。這一刻,他十分羨慕能夠置身事外的史可法。
同爲東林黨的史可法一從九江回到南京,便閉門謝客,誰都不見,從而得以置身事外。可真是有先見之明啊!而自己呢,牽扯到的利益太多,想置身事外也不可能。
就在錢謙益沉思之時,突然發生了爭吵,一個出身浙江的官員說設立商部也不是不可以,也就是多交一些稅罷了,不耽擱做生意賺錢。他的話剛出口,便被幾個江北的官員圍攻怒罵。見到這種情形,該官員的同鄉好友也不樂意了,上前加入了爭吵,局面頓時混亂了起來。
“爾等苦讀聖賢之書,都有着進士的功名,竟然如潑婦罵街一般,卻是羞也不羞?”錢謙益勃然大怒,指着這些人氣的直哆嗦。
“牧齋公贖罪。”見到他發火,衆官員也只能止住了爭吵。
“哼,道不同不相爲謀。”一個出身江北的官員向錢謙益告罪之後便拂袖而去。而更多的官員也緊隨其後。
“牧齋公,我等也告辭了。”出身江浙的官員們也訕訕的離去了。
“大總統啊,你的目的達到了!”衆人散去之後,錢謙益一聲長嘆。他知道東林黨已經分裂,從此以後朝堂上共進攻退不會在出現。而不團結的文官勢力,將再也不是陳越的對手。文貴武賤的日子將不復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