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十個家丁的護衛下,鄭芝豹打馬如飛向着南京城逃去,額,也許不能用打馬如飛這個詞,因爲在他前面也都是逃跑的潰兵戰馬速度根本跑不快。
一萬多人的潰逃,場面還是極其壯觀,而騎在馬上的鄭芝豹便如汪洋中的一個孤舟,只能順着大浪隨波漂流。
五六個家丁騎馬圍在鄭芝豹左右後方,以身體爲鄭芝豹遮掩可能射來的彈丸冷箭。好在叛軍追殺了一會兒便不追了,並沒有太多冷箭彈丸射來。
可雖然叛軍停止了追殺,潰敗之勢卻無法逆轉,上萬的軍隊悉數潰敗,任你是再厲害的將領也無法短時間內把他們重新集結起來。而此時的鄭芝豹全沒有了剛出戰的心氣,必勝的信心在叛軍強大的炮火彈雨面前碰的稀爛,現在只剩下滿心的惶恐,根本沒有精力試圖去歸攏軍隊,而且現在也不是歸攏集結的時候。
叛軍現在正在攻打方國安王之仁的軍隊,既然自己都輕易被擊敗,鄭芝豹相信方國安和王之仁也抵擋不了多少時間,現在最應該做的便是帶着潰兵逃入城去,靠着堅固的城牆把叛軍擋在外面,好獲得喘息之機,到時再慢慢的收攏軍隊。
如夜鳥歸林羊羣歸圈一樣,也不需要鄭芝豹指揮,潰兵們便紛紛向着南京城門逃去,所有人都知道現在最安全的地方便是城內。
而距離最近的卻是江東門,可是前不久他們還通過的城門此刻卻是緊緊的關閉着,任由潰兵拼命的拍打卻無人迴應。絕望的潰兵們怒罵着、祈求着、哭喊着,城內的守軍卻無動於衷。
“都讓讓,都讓讓,五將軍來了!”有軍官高喊着,亂成一團的士兵勉強讓開了一條通路,神色複雜的看着鄭芝豹騎馬通過來到了城門前。
“怎麼回事?”看着緊閉的城門,鄭芝豹沉聲問道。
“還能怎麼回事,狗日的守軍關死了,怎麼叫都不開。”有人叫道。
“五將軍,您快和城頭的討逆將軍好好說說,讓他下令把城門打開吧,讓咱們快些進去。”也有士兵祈求着,雖然鄭芝豹剛帶着他們打了敗仗,這個時候也只能把希望放在他的身上。
鄭芝豹點點頭,策馬後退了兩步,揚起臉衝着城頭高聲喊道,“福建軍副將鄭芝豹在此,討逆將軍常侯爺可在城上嗎?”
然而他連喊數聲,城頭卻全無迴應。
江東門城樓,討逆將軍懷遠侯常延齡冷冷的看着左懋第,“左侍郎,你是什麼意思?”
出戰不過一個時辰時間,出戰的客軍已經潰敗,常延齡憤怒之餘也只能下令打開城門放潰兵入城,畢竟守城還得指望他們,誰知他的命令卻被一旁的兵部侍郎左懋第阻止。
“這些軍隊已經潰敗的不成樣子,幾無任何軍紀可言,放他們入城必然騷擾滿城百姓,常侯爺您真覺得好嗎?”左懋第笑道。
左懋第臉上的微笑更加激怒了常延齡,“本侯是討逆將軍,一切後果本侯一力承擔,不需要左侍郎你操心!”說着揮揮手就要讓家將前去傳令打開城門。
左懋第笑容冷了下來,伸手從懷裡掏出一份內閣的手詔,揚了揚對常延齡道,“下官這裡有督師大人親筆手令,命我可以全權處理外城一切事宜,常侯爺,對不起了,現在你的指揮權暫時由下官代掌!”
一個是討逆將軍全權指揮前線戰事,一個是兵部侍郎卻聲稱奉了督師的手令接管前線的指揮,二人起了爭執,城頭的官兵們頓時無所適從不知該不該聽常延齡的命令了。
常延齡愣了,劈手從左懋第手裡搶過手令,仔細看了幾眼,臉上露出震驚的神色,看向了左懋第,“爲什麼?”
“現在沒有時間解釋,你只需要聽從督師的命令即可,這些客軍潰兵,一個也不許放入南京!”左懋第冷冷道。
“沒有了這些客軍,如何守得住南京城?就憑朱國弼那孱弱的京營兵嗎?”常延齡怒道,說着衝着身邊家將命令道,“你親自帶人去打開城門,誰敢阻擋格殺勿論!”
“是,侯爺!”家將答應一聲,拔刀往城下而去,幾十個懷遠侯府的家丁緊跟在他的身後。
面對着氣勢洶洶的懷遠侯家丁,左懋第只是冷笑着,任由他們經過身邊。
“等到局面穩定下來,我自會向元輔他老人家解釋。”常延齡對左懋第道,說着便要順着馬道下城,然而下一刻卻愣住了,便見城下突然出現了一隊錦衣校尉,人人手持弩弓對準了城頭,而他的數十名家丁被堵在馬道上動彈不得。
“錦衣衛!”常延齡霍然轉身看向了左懋第,“你竟然敢和叛逆陳越勾結!”錦衣衛是陳越的人衆所周知,卻突然出現在這裡意味着什麼常延齡自然清楚。
“齊國公不是叛逆,真正叛逆的另有其人,”左懋第淡淡的道,“奉元輔大人的命令,把參與叛逆的鄭家軍殲滅,懷遠侯,你到底聽不聽元輔的指令?”
“元輔,齊國公!”常延齡喃喃道,對史可法的爲人常延齡心知肚明,史可法爲人雖然迂腐了一些,但要說他會叛國,天下人沒人相信。可既然史可法和陳越勾結到了一起,他知道這其中必然有很多的事情,可嘆的是自己竟然一無所知。
“這其中有着太多的事情,複雜程度非片言能夠解釋清楚,懷遠侯你若是肯信任元輔就聽從他的安排。鄭家是叛逆,王之仁和方國安也深陷其中,元輔正在對付朝中的叛臣,咱們現在要做的很簡單,封住城門不放潰兵入城,然後自然有齊國公消滅他們!”
常延齡木着臉點點頭,孤獨的走進了城樓,再不出來。既然不被信任,又無法左右局面,常延齡現在已經無能爲力。
“左大人,那鄭芝豹還在叫城!”有守兵稟告道。
左懋第臉上露出了詭異的笑容,“放下一個吊籃,告訴他只允許他一個人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