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嬸嘆了口氣,她知道女兒如此對待陳越的原因。親自走到了陳越坐着的桌子前,憐惜的看了陳越一眼,轉臉柔聲向少年問道:“這位公子,請問您想吃點什麼?”
誰知少年卻看向了陳越,微笑着問道:“這位公……”想喊陳越公子,看陳越破衣爛衫,落魄的樣子,“公子”兩字就沒有好意思喊出口。
“這位兄臺,你想吃什麼,儘管點。”少年大方的微笑道。
“那就來十隻菜肉包子,三碗小米粥吧。張嬸麻煩你了!”陳越微笑的看着張嬸道。和對張秀兒的感覺不一樣,陳越對張嬸充滿了感激,在他的記憶裡,很多次飢腸轆轆的時候,以前的他都會來到包子鋪,而每次張嬸都會樂呵呵的給他兩個大大的包子。好多次衣服破了的時候,張嬸就會喊他脫下,親自爲他縫補。在傻子陳越的心裡,直把張嬸當作母親一樣。
“不麻煩。”張嬸笑着去盛包子了,可是很快醒悟過來,怎麼陳越說話這麼有條理,不像以往那樣傻里傻氣了,還有漂亮的貴公子請他吃飯,這究竟怎麼回事啊!張嬸不由得回頭頻頻回頭打量着陳越。
“不要叫我什麼兄臺,叫我陳越就好,對了,還未請教?”聊了半天,還不知道對面這位少年的名字呢,真不禮貌。
“我,我姓周,你就叫我周公子就好了。”少年低頭偷笑一下,對陳越道,在他眼裡,對面這個人太好玩了。明明一副破衣爛衫粗鄙不文的樣子,非要學人家讀書人文縐縐的說話。也許是不經常出來玩,也沒有和太多人接觸過,他對這裡的一切都充滿了好奇,一雙漂亮的大眼睛不時的四下打量着。
說話間張嬸把包子端了上來,少年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和他曾經吃過的小巧玲瓏的包子不同,這裡的包子實在的太大了,大到他連一個都吃不了。
十個雪白噴香的包子分爲兩盤,摞的高高的擺在面前,給人帶來的震撼衝擊是無比強烈的,這陳越怎麼叫這麼多,他吃得完嗎?。
“周公子請!”陳越擡手讓了讓,請少年先吃,少年便微笑着請陳越自便。於是陳越便拿起一隻包子往嘴裡塞,三口兩口下肚,又取過第二隻。
看着手中碩大的包子,少年正爲難該如何下嘴,便震驚的看到陳越已經在吃第三隻包子了。
三隻包子下肚,陳越才覺得心中有了底,尷尬的對着少年笑了笑:“實在是餓的厲害,周公子見笑了。”
“無妨無妨。”少年抿嘴微笑着,坦誠不做作,陳越給他的印象極好。
張秀兒端着一碟贈送的鹹菜,重重的墩在陳越面前,嬌哼了一聲轉身就走,轉過身來時剛好看到一個身穿青色長衫的秀才踱了進來,便滿心歡喜的迎了過去。
“呂相公,您今天來的有點晚。”張秀兒欣喜的迎了上去,話語非常的溫柔。和喝罵陳越時的潑辣表現迥然不同。
“讀書時太過專注,竟忘了時間。”呂秀才微微一笑,一抖後襟,瀟灑的坐在長凳上。
“這個時間剛剛好,吃了早飯連午飯都省了。”說話間又從外面進來兩個人,一個胖子和一個瘦子,胖子矮胖如一個水缸,瘦子高瘦好似麻桿。
說話的是矮胖的胖子名叫吳良綽號無良,另一個瘦子名喚麻六綽號麻桿,兩人是西城有名的無賴。也是陳越的“老相識”,陳越的腦袋受傷就是拜他們所賜,父親陳江河吩咐不許陳越理睬的也是他們。
吳良和麻桿正在調侃窮酸秀才,一時還沒有發現背對他們的陳越,陳越也不願多事,對飢腸轆轆的他來說,吃飽肚子是當前最重要的事情。
對於這樣的無賴破落戶,呂秀才不屑的做理睬,沒的辱沒了自己的身份。
“最好是走的時候,秀兒姑娘再偷偷的送給兩隻包子,這樣秀才相公晚飯都省了。”麻桿也調笑着。
“胡說些什麼呢!你們兩個破落戶,告訴你倆,俺們店可不賒欠!休想再來吃白食!”偷偷的回頭看了一眼母親張嬸的神色,張秀兒破口罵道。張秀兒一直幻想着能嫁個讀書人,便對單身且英俊的呂秀才心生好感。可是這兩個破落戶胡亂嚷嚷,讓人聽見了可如何是好?
“那可不行,憑什麼你賒欠給呂秀才,卻不願賒欠我們兄弟。秀兒妹子這可不公平啊!莫不是妹子你看不起我們兄弟?”吳良嬉笑着表示不滿。
“咱們兄弟哪能和呂秀才比,人家白白嫩嫩,可是個小白臉呢!”麻桿奸笑着。
“咳,簡直是有辱斯文!”呂秀才聽不下去了,一甩袖子呵斥着。
張秀兒臉蛋羞紅,提起笤帚就要撲打二人,駭的二人連忙作揖,閉上了嘴巴。
調侃幾句也就罷了,他兩個可不敢真的惹惱了呂秀才和張秀兒。呂秀才可是有功名的,而惹惱了張秀兒恐怕再想賒賬就不可能了。
“咦,那不是傻子嗎?”剛坐下來,吳良就看到了陳越的背影,就要上前打招呼。
“別動,”麻桿一下子拉住了他,低聲道:“你看看和他同桌的公子,咱們惹不起。”
吳良這才仔細打量着陳越對面的公子,無論是帽子上的明珠還是腰間的玉佩,都顯示對方非富即貴,不是他這樣的小混混能攀得上、能惹得起的。京城這地方池水太深,藏龍臥虎,皇親國戚、勳貴子弟,達官顯貴,官宦子弟,多如牛毛,作爲一個混混最重要的是要有眼色,否則得罪了隨便哪路神仙恐怕連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可是這麼一個貴公子,怎麼會來到包子鋪這麼個地方吃飯,又怎麼和一個傻子攪合到了一起?驚疑的不時看着不遠處的陳越,兩個無賴終於消停了下來。
這廂間,陳越已經第八個包子下了肚,少年和他的隨從飯量實在太小,每人一個包子都沒吃完。
把面前的稀飯灌下肚,陳越揉着肚子打着飽嗝,渾身舒坦的無以言加。包子隨便吃,就着鹹菜喝稀飯,幸福無過於此啊!
對於面前的大肚漢,少年只能無語,喊過跑堂的張秀兒結賬時,得知只需要二十三文銅錢,少年簡直要震驚了。在心裡暗歎着包子的便宜,從荷包裡取出小小的一錠銀子結賬。
“陳兄啊,咱們飯也吃了,談談你的這匹木馬吧。我很喜歡,你開個價吧?”周公子微笑的對陳越道。
“這......”陳越有些爲難了,按他的打算,是要狠狠的宰這周公子一筆的。最起碼也得朝他要二三十兩銀子。可是人家剛剛在自己被張秀兒羞辱時爲自己解了圍,又慷慨的請自己吃了一頓飽飯,這讓自己還如何開口?
算了,只不過是一個無人問津的破玩意罷了,現在的陳越實在是拉不下臉皮去宰人了。
“一件玩物而已,就送給周公子了。”陳越慨然道,面對肥羊卻不忍心去宰,他的心在滴血,不過反過來一想,用這麼個破玩意換取一頓飽食,貌似也沒吃虧。
“這怎麼好意思啊!”少年臉上露出了爲難之色,“如此好的東西,我不能平白的就拿走,一定要給你銀子的。”少年說着就要去掏荷包裡的銀子。
陳越則執意不要,他這人就是這樣,若是陌生人的話,他去騙去哄完全沒有心裡負擔。若是熟人的話,則就完全張不開口了。現在周公子請了吃了頓飽飯,陳越就已經下意識的把他當作了朋友了,又如何再好意思開口去哄騙他的銀子?
見陳越不要,周公子便只能無奈的罷了,拱拱手帶了抱着木馬的隨從離開了。
離開了包子鋪,少年周公子蹦蹦跳跳的在前面走着,眉開眼笑。
“這就是一頭破木馬,我怎麼就沒看出好啊。”隨從雀兒鬱悶的看着懷中抱的醜陋木馬,很是不理解主人爲何如此興奮。
“這可是會走的木馬耶,木牛流馬的縮小版,只要交給工匠們研究,說不定可以造出真正的木牛流馬,父皇肯定會高興壞的。”
“既然這麼好的玩意,公主您怎麼不給那陳越些銀子,看得出他確實挺窮的。”雀兒不解的問道。
“他是窮,可皇家也沒有餘糧啊,我每個月只有十兩銀子的月例,父皇也很久沒有賞賜我東西了。上次那個八音盒王大伴說要三千兩銀子纔買得到,而木馬這麼好的東西恐怕至少也要值數百兩銀子,我哪裡拿得出啊。”少年皺了皺可愛的鼻子,可憐巴巴的道。
原來這個少年竟然是女扮男裝,竟然還是個公主,可一個公主怎麼會私自出宮來到這麼破爛的地方?又怎麼會如此的寒酸,竟然連數百兩銀子都沒有,要靠耍手段從別人手裡弄東西?
陳越沒想到無人問津的木馬在別人眼裡價值數百兩白銀,更沒想到和他聊了半天並且請他吃了頓飯的竟然是一個公主女扮男裝!
陳越也沒工夫多想,因爲吳良和麻桿二人攔住了他的去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