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見過錢楓林沒有兩天,朝廷下令出兵的聖旨便到了揚州。吳孟明接旨後對着欽差答應會很快出兵,可實際卻以各種藉口拖延着,兵力集結,糧餉補給,這些都成了拖延的藉口
錢謙益等一干東林黨官員眼巴巴的等着吳孟明出兵過江的消息,然而吳孟明卻一直沒有什麼動靜。
往揚州派出催促出兵的欽差派了一波又一波,吳孟明卻不爲所動,口口聲聲說正在準備。
而就在這些天來,攻下蘇州城的叛軍四處出動,分兵到處攻掠着。蘇州府所轄各縣紛紛被攻佔,在開倉放糧之下,衆多的貧民無賴加入了叛軍隊伍,使得隊伍越來越大,攻佔城池鄉鎮越來越迅速。
無數的軍情從江東各府縣傳到南京,都是城池被叛軍攻破的消息。籍貫江東的朝廷官員一個個如同熱鍋上的螞蟻,整日鼓譟着催促立刻出兵,逼得錢謙益甚至不敢離開皇宮回家。
錢謙益同樣心急如焚,就在昨日,叛軍攻入常熟,他的家鄉正式淪陷。可急有什麼辦法?急也變不出一兵一卒!
難道齊王陳越真要謀朝造反不成?可自己已經派人往北京輸誠,已經明確表態會全力支持於他,爲何叛軍還會進攻江東?錢謙益深深的不解着。
......
北京,因爲距離的原因,陳越接到的情報一直有些滯後。前兩天剛收到錢謙益的親筆書信,信中錢謙益代表東林黨表示支持陳越。雖然沒有明言直接支持陳越造反,可輸誠的意味卻是直接表露了出來。
陳越知道,是錢楓林組織的叛軍把江南的士紳打疼了,他們纔不得不向自己這個曾經的政敵低頭。
對於錢謙益的輸誠,陳越完全不置可否,因爲他現在根本沒有再把東林黨看在眼裡。江南的士紳看似力量極大,控制着朝堂和江南鄉下。可是在手挽重兵的強權者看來,卻是根本不值一提。
錢楓林在江南做的很好,陳越覺得自己沒必要再插手,所以對錢謙益的書信根本沒有回覆。
然後,又接到了朝廷的聖旨,這次陳越不能不再無動於衷了。
崇禎竟然向自己妥協了,已經冊立坤興爲皇太女,並下詔讓自己帶兵回京。
陳越知道,這表示崇禎已經認命,已經不願再折騰,這個選擇對崇禎來說很難,陳越能夠想象崇禎做出這個選擇時的痛苦和無奈,心中不由得生出一些愧疚。
君臣相處多年,要說沒有感情那是瞎話。可是,陛下啊陛下,我不能再讓你由着性子來,大明在你的手裡已經到了滅亡的境地,是我還有無數的將士拋頭顱灑熱血,這才挽救回來,爲此甚至搭上了我父親的性命。所以,決不能再讓你糟蹋!
對崇禎的性格能力陳越深知,並不是一個合格的皇帝,太平時節守成尚可,亂世之時崇禎性格缺陷便很快的顯露了出來。
現在雖然滿躂被驅逐,但亂世遠未結束,又恰逢世界之大變局,大航海時代已經到來,所以現在對華夏來說極爲重要。若是能夠做出正確的選擇,華夏便會繼續領先世界,成爲世界獨一無二龐大帝國。西夷那些小國尚能在海外建立龐大的殖民地,大明若是把目光看向海洋,碾壓這些小國又豈在話下?
而另一個時空,滿清佔據華夏之後,因爲滿人的粗鄙目光短淺,根本沒有把目光看向世界,這纔有了數百年的沉淪。
既然陳越穿越到這個世界,既然有能力改變這一切,他又豈能置之不理!
所以,陛下啊,我陳越並非爲了自己的一己之私,更不是爲了謀朝篡位稱王稱霸,我要做的事情是爲了華夏,爲了億兆漢民啊!
“王爺,朝廷聖旨已到,咱們什麼時候回京?”何祿激動的向陳越道。
單明磊、李彥直各自負責山東北直隸事務,何祿便是陳越身邊首席謀士,隨侍在陳越身側,只不過這個謀士能力有限,更多的負責大都督行轅文書工作。
“你以爲呢?”陳越微微一笑,問道。
何祿激動的道:“當然是越快越好。”
既然崇禎已經下旨,陳越到達南京之日,便是接掌朝政之時,對跟隨陳越多年的老部下們來說,盼望這一刻已經很久。陳越掌握朝政,意味着他們也將雞犬升天,位極人臣的日子已經爲時不遠。
“滄水兄,你認爲呢?”陳越笑着對一旁沉默的張煌言問道。
看到聖旨,張煌言一直有些愣神。雖然他在大都督行轅任職,一直主持着參謀司的工作,可是像叛軍這種機密的事情,陳越卻並未告知於他。這種事情,也就侷限於陳越單明磊等真正的高層知曉。畢竟,張煌言跟隨陳越時日尚短,尚未進入到真正心腹的行列。
不過,既然跟在陳越身邊,對陳越的佈局張煌言隱隱也有些瞭解,對陳越手下獨當一面的人物張煌言也都知道。所以對叛軍的事情,張煌言也有着自己的猜測。
雖然遲滯一些時日,但江南的變故先後傳來,身爲陳越身邊的近人,張煌言對這些事情自然知道。叛軍攻佔浙江,九江暴兵動亂,鄭森兵敗,堵胤錫受阻,這些張煌言全都知道。
而現在看到朝廷的聖旨,心中的一些猜測便印證了下來,艾能奇叛軍背後的底細在張煌言心裡漸漸清晰了起來。
這一切看似和遠在北京的齊王陳越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張煌言卻知道,陳越絕對脫不了干係。所以,某種程度來說,陳越做的這些事情已經算得上大逆不道。
可是,張煌言卻無可奈何,因爲他已經上了陳越的賊船,想下也下不來。叛軍攻佔浙江,張煌言的鄞縣老家自然無法倖免,不過消息早就從南方傳來,鄞縣張煌言的親眷已經被接到了舟山島上,現在安全無比。
所以,僅僅從家人這個角度,張煌言也不得不跟着陳越走下去。
而現在看到聖旨,張煌言算是長出了口氣,既然崇禎皇帝已經妥協,齊王就不會走到亂臣賊子的路上去,自己也不會落得個逆臣的名聲。
“滄水兄,想什麼呢?”見張煌言愣神,陳越忍不住繼續問道。
“啊!”張煌言這纔回過神來,微以沉吟,連忙說出自己的看法。
“齊王,以屬下之見,沒必要太過急着回京。叛軍,叛軍雖然猖狂,並不會攻打南京,所以朝廷並未傾覆的危險。”雖然猜出了叛軍的底細,不過既然齊王陳越沒有挑破,張煌言只能裝作不知。既然叛軍是自家人,自然不會去攻打南京,這個大家都知曉。
“既然南京沒有危險,咱們就沒必要倉促回京,”張煌言繼續道,“雖然滿躂被趕出關外,但北方還遠未穩定。順賊還依然佔據着關中,擁有着數十萬賊兵。
山西還掌握在姜瓖以及李建泰等士紳的手裡,雖然都是大明的軍隊,可姜瓖等人和咱們未必一條心。山東、北直隸的變革正在進行,兩地的士紳遭到打擊屢屢反抗,若是和山西的士紳勾結在一起,會有很大麻煩。所以在回京之前,必須把北方的這些麻煩都處置妥當才行。”
張煌言把北方現在面對的困難一一說出。既然自己已經和齊王綁在一起,便只能傾力爲齊王謀劃。
陳越滿意的點點頭:“滄水兄所言甚是。雖然朝廷已經下旨,但咱們沒必要急着走,先把北方的事情歸攏清楚再說!”
陳越知道,此去南京恐怕再也沒有精力回來,北方雖然殘破,卻關係着北疆的穩定,如是現在不弄妥當,會爲以後帶來極大麻煩。
經過商議之後,陳越給朝廷上疏,言明現在北方的困難,說要在平定陝西順賊之後再回京。
傳旨的欽差太監苦勸不果,只能帶着陳越的回覆返回了南京。
而在欽差啓程的次日,陳越帶着五萬大軍離開了北京,經居庸關進入宣府,向大同鎮而去。
吳平受命鎮守宣大,已經整修了長城關口。長城以外的蒙古人也很消停,畢竟強大的滿人八旗兵都被明軍打敗,滿人曾經的附庸蒙古人如何敢扎刺?而滿人退回了遼東老巢,在蒙古草原上的勢力同樣退走,對很多蒙古部落來說,與其招惹無比強大的明軍,倒不如佔據滿人退出後的空間,蠶食原本屬於滿人的利益來的划算。
陳越帶着大軍沿着長城一線挺進,長城外的蒙古人立刻躲得遠遠的,百里之內連一個蒙古包都沒有,害怕明軍出長城討伐他們,科爾沁等蒙古部落甚至派出使者,敬獻牛羊嚮明軍表達善意。
現在當然不是征伐草原的時候,陳越收下蒙古部落獻的禮物,表示了沒有出兵塞外之意,便把這些蒙古的使者打發了回去。
大同,吳平拜見了陳越,陳越對其交代了自己的打算。北方重鎮,非大將不能鎮守,而陳越麾下大將之中,擁有獨當一面能力的也就幾個,吳平便是其中之一。
陳越沒有在大同多做停留,而是帶兵繼續南下,經寧武關進入山西。
陳越之威名已經響徹天下,看着他身後數萬強軍,寧武關數千守兵根本不敢攔阻,惶恐的打開關門請大軍進入。
聞聽陳越帶着大軍入境,山西總兵姜瓖慌忙來到軍中覲見齊王,然後便被齊王陳越留在身側。而寧武關一線的山西守軍也被一路挾裹,以攻打順賊的名義被統統徵發。
身爲掌管天下軍隊的大都督、北伐軍統帥,手中又握着五萬強軍,山西軍隊的地方將領絲毫不敢違抗陳越的意志。
數日後,大軍到達太原,山西總督李建泰帶着一幫官員迎出城外。
對這些官員,陳越根本沒有好臉色,擺出大都督的架勢,命令山西地方爲大軍提供糧餉補給。
對明朝地方官員來說,最討厭的便是客軍入境,按照明朝制度,客兵入境需要當地官府提供糧食補給,而對地方官府來說,這可是一筆龐大的額外開支,地方官員自然不情願。
山西巡撫李建泰當過崇禎朝的大學士,在李自成攻入北京之時逃離了北京,回到了山西老家。
清兵入關之後,李建泰一直在鄉閒居。後來北方各地風起雲通,掀起抵抗滿清的浪潮,李建泰便聯繫山西士紳,組建義軍,配合舉兵反正的姜瓖佔領了山西全境。而當時的滿清急着應付陳越的北伐,對山西暴亂根本無力鎮壓。
山西光復,南京朝廷便委任反正舉義的士紳們當地方官,李建泰便被委任爲山西總督。
李建泰當過大學士,現在又是一省總督,自覺無論從哪方面都足以和齊王陳越分庭抗禮,對陳越沒經朝廷同意,沒有和山西地方官府商量,便隨意帶兵進入山西十分不滿,所以對陳越下令爲大軍徵調糧餉事情非常牴觸。
“齊王,您帶着這麼多軍隊進入山西,事先爲何沒有請示朝廷,爲何也不和下官說一聲,現在這麼多軍隊過境,讓下官如何徵集足夠的糧餉?”絲毫沒有請陳越進城的意思,李建泰當面質問道。
“本王身爲大都督,剿滅流賊綏靖地方是我職責,根本不需向朝廷請示,更沒必要向你解釋什麼?”看着一身大紅官袍的李建泰,陳越淡淡的說道。
聽陳越如此囂張,李建泰氣急。當過大學士的李建泰,思想還停留在以前,身爲文官的他對武將極爲鄙夷,哪怕陳越有着齊王的爵位。
“齊王,若是本官沒有記錯的話,你現在的差遣是北伐軍統帥,負責的是帶領軍隊攻滅滿躂,而非攻打順賊。既如此,你未經朝廷聖旨帶領軍隊擅入山西便是違法,少不得本官要上奏朝廷彈劾於你!
休要再提糧食補給,還是帶着軍隊速速離開山西去吧!”面對陳越,李建泰絲毫不假辭色,聲色俱厲的斥道。
陳越頓時愕然,是誰給他的勇氣敢對自己如此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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