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州北城,城牆上一片慘淡。
垛口被炮彈砸的破爛,城牆上到處都是磚頭碎片,暗紅的血斑隨處可見,而城頭的守軍一個個坐在垛口下,盾牌頂在頭頂,防範着被飛濺的磚石擊傷。至於飛過來的炮彈,再堅固的盾牌也沒有用,只要被擦着了就是骨斷筋折命喪黃泉。
數天來,已經有一百多個明軍被炮彈擊中,砸的血肉模糊不成人形,看的人心頭慘然。
眼下清軍只是用火炮攻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會直接攻城,守將金聲桓絲毫不敢懈怠,命令各部守軍嚴守城牆防範着清軍隨時的進攻。
“將軍,西北角的城牆出現了裂縫,約莫一尺來寬,恐怕撐不了多少時日。”
城北門的敵臺上,金聲桓正舉着千里鏡觀察着城外清軍的動靜,一個手下匆匆跑來稟告道。
“命人準備好磚木石料,一旦城牆被清軍轟塌,立刻用磚木填補。命馬應魁帶領所部前往西北角城牆,一旦城牆被轟塌,要頂住清軍的攻擊。”
金聲桓沉聲命令道。
“是!”手下匆匆去傳令去了。
而隨着金聲桓的命令,城內的青壯百姓被動員了起來,擡着磚石木料向城東北角而去。雖然城內只有一萬五千守軍,可是在泗州官府的動員下,城內的百姓紛紛被動員了起來,協助大軍守城。
“清軍難道就想用火炮轟塌泗州不成?”看着城外清軍的火炮陣地,金聲桓喃喃的說道。
清軍火炮數量很多,光是紅衣大炮就有四十來門,各式中小類型火炮數百門之多,可是要想靠火炮轟塌城牆的話至少也得好幾天時間。畢竟泗州城牆可都是磚牆,很是堅固。
金聲桓猜對了,多鐸還確實是想用火炮轟塌城牆。古代攻城手段也就那幾樣,雲梯攻城,撞城錘撞破城門,或堆土和城牆齊平然後殺上城頭,或者掘地道穴攻。這幾樣那一樣都會耗日良久,而且傷亡慘重,攻城方往往會付出比守軍數倍乃至數十倍的傷亡。而且守城方對這些手段都有反制的方法,所以效果並不是很好。
所以古代的攻城往往耗日良久,圍城數月乃至一年半載都是常有的事情。
而到了明末,隨着火器的不斷出現,特別是威力極大的紅衣大炮的出現,攻城的手段簡單了許多。紅衣大炮重數千斤,炮彈十多斤重,從數裡外的地方飛射而來,攜帶的極大動能足以開碑裂石,轟塌城牆完全沒有問題。
能以火炮轟塌城牆,自然要比雲梯蟻附攻城強得多,多鐸可不願把寶貴的八旗兵消耗在攻城戰上。
“眼下城牆已經被轟裂,恐怕撐不了多少時間。下一步清軍肯定要填護城河好攻入泗州城中了吧。”金聲桓喃喃道。
泗州城位於淮河北岸,護城壕溝和淮河相連,壕溝寬大數丈,若不填了護城河別想攻入城中。
金聲桓猜的很準。就在泗州東北角城牆剛剛被炮彈轟裂,清軍從四下裡的鄉村抓捕了大量百姓。然後以投降的綠營兵和百姓們爲苦力,冒着城頭的箭雨炮彈,開始了進行填濠。
無數的百姓被刀槍逼着,擔着土筐哭號着往泗州城而來,把土石拋入護城河中。同時數以千計的百姓正在城外挖着溝渠。先用土石截斷護城河與淮河的聯繫,再以溝渠引走護城河裡的水,這就是清軍越過護城河攻城的方法。
城頭的明軍在將領的命令下,對着下方填濠的百姓進行攻擊,箭矢,火銃,如雨點般落入百姓們的隊列中,每一支箭矢每一枚彈丸都會帶走一條生命。
城下被射死射傷的百姓成百上千,鮮血匯入護城河中把整個河水都染紅了,城頭的明軍一個個眼睛通紅,卻不得不對城下的同袍進行攻擊。
“你們快跑啊!和滿韃拼命啊!”城頭,一個明軍兩眼通紅,衝着城下的百姓嘶叫着,可是誰又能聽見他的話語。即使聽見了又能如何?後面有兇惡的滿韃拿着屠刀盯着,沒有百姓敢逃,逃跑的人腦袋都被砍了下來就掛在了淮河邊的樹木上,屍體則被扔進河中餵魚。
只要擔三筐土拋入護城河,滿洲大爺就會放自己離去,自己就有活下來的機會,與其冒着肯定被殺得危險逃跑還不如聽從滿洲老爺的吩咐填濠,命好的話不會被城頭官軍射中,就能活下去,這是大部分填濠的百姓的心思。
在清兵的威逼下,被抓的百姓們不顧傷亡的填着護城河,慢慢的護城河與淮河之間被土石隔開了。
然後溝渠和護城河挖通,護城河裡的水被慢慢引走。看着漸漸變空的護城河,金聲桓知道慘烈的廝殺很快就會開始。
在百姓們填濠挖溝的同時,清軍的紅衣大炮依然不知疲倦的轟鳴着,數以千計的炮彈砸在城牆上,落到了城頭,西北角的裂痕越來越大,整個泗州城都在搖搖欲墜。
劉肇基來到了城頭,站在金聲桓身邊。從固鎮撤退之後,劉肇基數千手下只有五百餘人跟着他逃出。逃到泗州之後卻被金聲桓攔了下來,命令他協守泗州。金聲桓手中有江北總督陳越的手令,整個鳳陽府的明軍都得聽從他的調遣,劉肇基也不得不從。
可是,眼看着泗州即將不保,劉肇基憂心如焚,他不怕廝殺不怕死亡,可卻不願看到手下的兄弟跟着自己一起送死。
“金將軍,請問侯爺的援兵什麼時候到啊?”劉肇基問道。
“援兵?什麼援兵?”金聲桓淡淡的看來劉肇基一眼,冷冷問道。
“沒有援軍嗎?”劉肇基驚叫道。眼看着城牆即將被轟塌,若是援軍再不到來的話,泗州城內的明軍誰也逃不掉!
“侯爺給我的命令是死守泗州,儘可能的殺傷清軍,至於援軍侯爺沒有提及過。”
金聲桓的話語令劉肇基絕望了。
“沒有援軍啊,呵呵......”
劉肇基慘笑了起來。
“怎麼?劉總兵是不是很絕望?盱眙的張天福兄弟已經選擇了投靠滿韃,劉總兵不妨走他們的路!”
金聲桓淡淡的說道,話語裡卻帶着絲絲的寒意,隨着他的話,數個士兵手按武器死死的盯着劉肇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