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波笑嘻嘻的答道:“老大人,知閒也不瞞你,現在旅順雖然在即墨營手裡,但韃子攻克旅順之意甚堅,知閒不敢保證日後……”
看到周光壁要說話,楊波揮手打斷道:“老大人且耐心聽知閒說完,若是老大人不願身涉險地,不如此時趁立下大功申請調到南方的繁華所在,安心和四姨娘享清福罷了,若是留在旅順固然是有極大的風險,但一個旅順副將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周光壁聞言大驚,小聲問道:“旅順副將?知閒何以如此肯定?”
楊波朝那些喜出望外的大人努努嘴:“都包在知閒身上,只是老大人日後何去何從,還需仔細斟酌一番纔好。”
周光壁聽完後默然不語,楊波也不知道他心裡是如何想的。
衆位大人視察了旅順防務之後,個個心滿意足,當然黑燈瞎火的他們視察了多少也只有自己心裡清楚,又聽說韃子每日炮擊不斷,各位大人心裡便起了連夜趕回登州的心思,只是礙於宗元方和嚴坤之還未表態,也不好搶着開口。最高興的當屬陶朗先老大人了,只不過出了幾條船跑了一趟旅順就立下了大功。他當然不知道楊波心裡早就在打他那幾條船的主意了。
一行來到之前的旅順守備府,現在的副將府坐定,下面大家都知道要談談正題了,便抖索起了精神,海面顛簸一天的疲憊早就不知道丟到哪裡去了。
當下嚴坤之先開口道:“日觀、知閒,你二人防守旅順可還有什麼爲難之處,說出來讓衆位大人蔘詳參詳,能解決的都優先給你們辦了”
楊波心裡暗自點頭,嚴坤之一句話就把大夥兒的利益綁到了一起,旅順若是沒守住,這些功勞雖然也抹不掉,但終究給朝廷,給陛下心裡留下個疙瘩,所謂善始善終就是這樣了,楊波正愁沒地方獅子開大口呢,口袋裡的紙片早就準備好了。
李惟鸞先跪下泣道:“黃大人滿門忠烈,爲國捐軀,只盼衆位大人上書表其功績,立碑作傳厚葬之,日觀便……”
宗元方連連點頭:“李將軍無需多言,此亦我等分內之事,自該如此。”
只是問起旅順後續的守禦問題,李惟鸞沒有太多的計劃,衆人便把目光放在楊波身上。
楊波伏低身子,語氣低沉的說道:“列位大人,旅順血戰之後後即墨營損失頗重,下官帶領的千二先鋒目前已折損近半,這些多是即墨附近的軍戶及招募來的流民,家中尚有妻兒老小在倚門而盼,如今他們爲國捐軀,下官卻無力撫卹其家人,下官有愧啊!逝者已矣生者如斯,若是薄待這些忠烈,如何讓其他人奮勇殺敵?是以……”
嚴坤之和宗元方相互打量了一番,宗元方開口道:“知閒寬心,這些都是爲國殺敵的忠義之士,咱家必會稟明皇上,絕不會讓他們的家眷衣食無着的。”
楊波拿出袖子裡的紙條,上面列着的都是陣亡的官兵,以及重傷殘廢的人員名單,這次他真的是拿不出銀子來私下撫卹了。
“下官先謝過衆位大人”楊波慎重的把紙條遞給了宗元方,宗元方拍了拍他的手,這才接了過去。
大堂裡面的氣氛友好而熱烈,衆位大人眼看着大功在握,對楊波的要求很是慷慨,只是隨着楊波袖子裡的紙條越拿越多,衆人開始臉色不好看了。
“什麼,這些船也要?”陶朗先拍了拍桌子勃然大怒。這些船是他好不容易的收集起來的,看在監軍大人的面上才肯過旅順,沒想到楊波獅子開大口,一下子就全給他吞了。
“旅順無船補給不便,若是有什麼急事,下官就是在這裡隔海跳腳,如何讓衆位大人知曉?”楊波不亢不卑的回答。
宗元方臉上有些尷尬,想了半天一錘定音:“知閒所言不差,旅順若是出了什麼意外,留着這些船還有什麼用?”
陶朗先心裡無比憤怒,你有沒有用管我屁事?老子的船可大有用處呢。
看到陶朗先憤憤不平的樣子,宗元方勸慰道:“陶大人,這些船就留在旅順調用,日後我去東江水師那邊撥付同等數量的大船還給你”
宗元方既然開了口,陶朗先只能捏着鼻子坐在一邊生悶氣。
楊波要的東西很多,要人,要錢,要物質,要船,要兵額,還有一樣沒說出口,要身份。
陳洪範見楊波索取無度很是不滿,自顧說道:“養個即墨營也不易啊,你這每丁月餉銀二兩三錢,本色米五斗,乖乖,這般養兵法,比那關寧軍馬也不逞多讓了”
沒想到這句話不知怎麼突然激怒了宗元方,他重重拍了一下桌子站起身尖聲罵道:“比關寧軍馬又如何?我即墨營不到兩千兵丁大敗同等數量的韃子,哪隻關寧軍馬能做到?啊?依咱家看,即墨營的餉銀還少了!知閒,你還有何難處,一發報與咱家知道!”
楊波和嚴坤之迅速交換了個眼色,低頭答道:“大人,下官行程匆匆,攜帶的米糧不多,若是……”
宗元方點頭:“兵馬未動,糧草先行,咱家雖然不知兵,這點還是知道的,兩日後,咱家從登州調一批過來給你!”
陳洪範愁眉苦臉,他心裡暗道不妙,估計宗元方要拿自己開刀了,說說關寧軍馬怎麼就踩到這個監軍的尾巴了呢?
嚴坤之見氣氛有些冷淡,趕緊出來打圓場,又招呼上茶水,各位大人各有心思,坐在椅子裡沉思,嚴坤之朝楊波使了個眼色,楊波會意,跟着嚴坤之來到偏房。
“知閒,直說吧,旅順能不能守住?”嚴坤之也不跟他客氣,問出了他最關心的問題。
楊波點頭,肯定的說:“大人寬心,知閒還請大人在旅順暫居幾日,把大敗韃子這個功勞收了尾再走不遲。”
嚴坤之先是嚇了一跳,然後滿臉喜色的望着楊波道:“知閒莫非,莫非腹中已有謀劃不成?”
楊波點頭,解釋道:“明後日第二撥援兵火器都將陸續抵達旅順,有了這些東西旅順便固若金湯,最不濟也能和韃子變成相持之勢,但韃子長途奔襲勞師遠征,糧食補給不便,這周圍又沒有地方可搶,勢必不能久戰,只要對持幾日韃子只有退兵一途,楊波已經有了計較,只需幾日,這城外的韃子便會退了。”
“知閒莫非!”
嚴坤之突然大驚失色,他抖索着嘴脣道:“知閒要趁韃子糧盡撤兵時銜尾而追?決計不可,此事萬萬不可!”
楊波笑着搖頭,伸手在地圖上指了指,嚴坤之想了半天,突然面露喜色道:“妙計,果然妙!”
“大人真的不多留幾日?”楊波誠懇的問道,嚴坤之是他最大的保護傘,要是不能讓他滿意的話日後自己會寸步難行。
嚴坤之揹着手轉了幾圈,沉吟道:“不妥不妥,我身爲登萊巡撫,能知兵,料敵在先,判斷旅順危機,急調即墨營堅守旅順這些大功勞就足夠了,再說老夫總不能親自披掛上陣,和那些武夫去搶揮刀殺敵的功勞吧?唔,這裡倒是有人心裡熱切的不得了哪!”
“宗元方!”
楊波和嚴坤之同時撫掌大笑。
“知閒真欲在旅順紮根?”嚴坤之問道
楊波點頭道“有知閒守旅順,大人不必擔心,只是這東江各島……”
嚴坤之對即墨營的戰鬥力已經完全放心了,有即墨營在旅順擋着,在他任期內絕對不會出什麼事情,恰恰相反,只要他嚴坤之有需要,即墨營隨時可以出旅順,做出威逼金、復、蓋、海州的動作,爲他在政治上加分。
“此地事了之後,李惟鸞如何處理?”嚴坤之皺着眉頭問,李惟鸞入駐旅順纔是名正言順的,他是東江副將,又是黃龍的心腹,在旅順守衛戰中表現搶眼,很有可能朝廷大筆一揮,把李惟鸞繼續留在旅順升東江總兵,當然能不能升東江總兵還得看皮島的沈世奎部與孔有德水師的大戰結果。
“李惟鸞或升東江總兵,守旅順他可能差一點,穩守旅順他要一萬兵,楊波只要五千!”
楊波毫不猶豫的貶低李惟鸞道:“最好的地方是駐廣鹿島,與旅順互爲犄角。”
“廣鹿島?”嚴坤之奇道:“那原廣鹿副將尚可喜呢?”
“廟島職位空缺,可調尚可喜任廟島、黃城島、砣磯島三島副將,如此佈置,旅順三角鼎力勢成,無憂矣”楊波把早就打算好的計劃合盤托出。尚可喜他一直不知道是怎麼叛變的,但他不能在任由孔有德部因爲一隻雞譁變這種悲劇再發生,就算尚可喜日後還是按照歷史的走勢繼續叛變,那也得先過旅順他這一關再說。
儘管衆位大人擔心受怕,但嚴坤之和宗元方還是決定在旅順歇息一晚再走,第二天一早,衆位大人萎靡不振的早早起身,見到宗元方,楊波等人趕緊一通馬屁先拍上,宗元方昨晚睡得香甜,今早起來居然精神矍鑠,神采飛揚。
黃金山上的炮火準時響起,楊波站在海邊恭送各位大人一路順風,剛纔宗元方湊到他耳邊說:“知閒,把旅順血戰的前因後果都詳細寫一份塘報給咱家,咱家代爲潤色後直接從內監投遞給萬歲爺,免得中間閒人手雜的”
楊波一面笑眯眯的朝着船影揮手告別,一邊不懷好意的想,若是這艘船突然遇上颶風沉了,這登萊只怕去了一半多的高官了吧?
“知閒,你還能看到船?”周光壁有些好奇的問。
“唉,孤帆遠影碧空盡哪,看不到了”楊波嘆了口氣回道。
“那你還舉着手噁心誰呢?”周光壁對這個下屬是又愛又恨,一點辦法都沒有。
“恭喜大人啊,這幾日就有消息回傳了,依我看,這次一個副將的位置是跑不脫的了!”楊波笑眯眯的恭喜周光壁
你說我楊波對你這個老上司也算是仁至義盡了吧?你周老大人升上幾級去江南養老,旅順交給我不就成了?沒想到這個周光壁想了一晚,居然早上告訴他,要鐵了心要跟他一條道走到黑了!
楊波作繭自縛,只能心裡腹誹不已……
“大人,大人!”一個哨騎遠遠迎了上來
“何事驚慌?”周光壁擺出即墨營主官的架子,很是不滿的喝罵了一聲。
“韃子攻城了!”哨騎上氣不接下氣的回到。
楊波趕緊搶上一步,不動聲色的把周光壁扶穩……
手機用戶請到m.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