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戰系旅順生死存亡之戰,楊波實無力分心他顧,是以昌平那邊還請軍門和楊大人多多維護幾句纔是”旅順將軍府,楊波對薊遼總督嚴坤之和巡撫楊文嶽道。
朝廷派了兩個都察院御史和兵部一個兵部侍郎,還有一個錦衣衛指揮使叫駱養性的,在薊遼總督嚴坤之帶領下來到登州,楊波藉口軍情緊急並沒有去登州,嚴坤之等人只好親自坐船來旅順。
楊文嶽點頭道:“將軍放心,本撫自會和總督大人具名上奏,亦不會讓將軍難做,羊官堡軍情如火,將軍大義爲重,昌平之事朝廷必會給將軍一個交代的。”
楊波心裡譏諷幾句,面色如常道:“只是天氣嚴寒,沿海冰面開始逐漸封凍,旅順數萬軍民共赴國難以報朝廷,但軍馬未動,糧草先行,將士們也不能餓着肚子打仗,戶部卻屢屢扣押糧草支度,各項費用,不知……”
楊文嶽望了望嚴坤之,嚴坤之閉目不語,楊文嶽有些不悅,卻強笑道:“前次朝廷許諾的兩萬犒賞不是悉數到位了?”
楊波哼了一聲,道:“到手不過一萬出頭,這也罷了,銀子當不得飯吃,這米糧供給不可一日斷絕,目前羊官堡存糧不多,還請楊大人上奏朝廷,請撥三個月糧餉,安家銀二十萬兩,米糧三萬石,魯密銃三千杆,其餘草料器械等若干……”
楊波的獅子大張口讓衆人大驚,同行的御史都面露憤懣神色。連嚴坤之都張開了眼睛。
“末將願聽任諸位大人調遣,但團練營被逼叛亂之事已經傳到旅順,本地軍民惶恐不安。兵無鬥志,羊官堡岌岌可危,若不能好生安撫,末將不敢保證下面的士卒會做出什麼事來。”
這些楊文嶽不敢點頭,楊波的話已經很明顯了,要是朝廷不答應他的勒索後果不堪設想,但此人官職不高。地位確實非同小可,一旦發生變故後果堪憂。
嚴坤之帶着密旨前來,有些話不好開口明說。便淡淡的道:“本督自會如實上報朝廷,將軍也需安撫民衆,共成滅奴之功。”
嚴坤之的話是有所指的,這次來到旅順。沿途許多百姓對他們這些欽差一行相當的冷漠。甚至掩飾不住的敵視,這讓極力想要調和旅順與朝廷關係的他來說相當悲哀,他並不知道,張大寶發動了宣傳部所有手段和力量,包括說書,唱戲,邸報等等,在鋪天蓋地的宣傳攻勢下。團練營的悲慘遭遇讓所有人義憤填膺,朝廷如此對待千里勤王的團練營。讓原本許多懷着忠君愛國的信念被打得粉碎,即便是登萊一帶的大小官員也相當同情團練營的遭遇,他們或上疏,或私下商議,都站在了楊波一邊,崇禎帝這次奪權之舉可謂得不償失。
但嚴坤之也沒有辦法,崇禎帝派他來安撫楊波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藉着他與楊波私人情誼,力圖讓楊波接受團練營叛亂的結果,防止楊波任何可能不軌的舉動,相比祖大壽左良玉等人,楊波雖然一向與朝廷離心離德,但穩定遼南,新三方制衡中發揮着巨大的作用,更別說小小的羊官堡吸引了所有八旗精銳。朝廷似乎也明白關鍵時刻不可過度刺激旅順軍民,這次聖旨裡對旅順衆將大肆封賞,楊波被封爲旅順鎮總兵,駐節旅順,加太子少保,左軍都督府都督同知,初授榮祿大夫,蔭一子世襲錦衣千戶,誥贈上三代皆一品,加“鎮南將軍”印,賜所部其軍名驃騎軍,原遊擊營賜名爲驃騎營,其餘有功人等,俱敘功升賞……
平心而論,朝廷封賞不可不爲豐厚,楊波以旅順參將的身份直升總鎮總兵,已經讓人震驚了,散階直接提升到了榮祿大夫,掛鎮南將軍印,已經到了武將的頂峰,更何況還加封太子少保,地位已經與祖大壽齊平,萬一這次能擊退建奴八旗圍困的話朝廷再升下去就只能封侯封王了,到了那個時候,朝廷怎麼辦?
嚴坤之心亂如麻,朝廷大肆封賞並沒有讓旅順的怨氣消除半點,單從這一點來說,崇禎帝的政治智慧十分堪憂,嚴坤之曾上疏要求嚴懲京營副將倪寵背後的靠山,哪怕崇禎帝推一個替罪羊也成,然後給團練營平反,也不用大肆封賞楊波,也不用忍受楊波的坐地起價,小小舉動便收買了旅順人心,何樂而不爲呢?可惜陛下深恨京營損失慘重,更兼朝廷和自己的體面,死不肯認錯,硬生生把一件原可輕易化解的叛亂變成了兩敗俱傷。
最近朝廷的動向讓嚴坤之警惕,溫體仁告病已經十多日,崇禎帝的態度十分的耐人尋味,只是下了兩道不痛不癢的旨意,又派了個御醫探視,之後便一切如常,似乎默認了一般。
顯然崇禎帝對溫體仁已經深深忌憚,自己日後的前途也是堪憂,楊波當年曾警告過溫體仁,千萬不要把對東林的戰火波及到太監,溫體仁也的確是這樣做的,爬上首輔寶座後與內臣很是過了一段蜜月期,但自從東林黨通過孫承宗之子與曹化淳搭上關係後,情勢開始變得不利起來,曹化淳原本是大太監王安的心腹,而王安則是東林的人,正是通過這層關係,東林黨在朝中的實力大增,溫體仁幾次對浙江東林打擊被化解於無形中,不但如此,溫體仁也讓崇禎帝越發厭惡,東林黨蒐集溫體仁結黨營私的證據通過內臣直接送到崇禎帝手上,和旅順楊波之間的牽扯尤其讓崇禎帝警惕,溫體仁孤直的形象在崇禎帝心中已經破產,崇禎帝失望之餘,對內臣更加的信任和倚重,昌平叛亂後他一口氣便派出了十餘位太監,或監軍,或分守。實際上就是對滿朝文武大臣不信任的體現。
就在衆人沉思的時候,幾個親衛快步跑了進來,當先一個走到楊波身邊輕輕說了幾句。又把幾封書信遞了過去。
“知閒,可是戰事有反覆?”楊文嶽見楊波皺了皺眉頭,趕緊問道,當前他們最關心的就是旅順對建奴的戰況如何,這關係到他們將會採取的政治立場。
楊波擡頭望了望在座衆人,笑了笑道:“各位大人自己看看吧?軍情如火,楊某分身乏術。各位大人請自便好了”
說完,楊波朝衆人告個罪,與幾個親衛匆匆離去。只留下衆人面面相覷,他們也顧不得憤慨楊波的狂妄無人,朝廷最擔心的事發生了,因爲他們手裡拿着的。正是皇太極射入磨盤城的勸降書……
三天後。風塵僕僕的楊波終於趕到磨盤城,得知城外韃奴並沒有全力攻城,這讓楊波鬆了口氣。
“奴酋一直在等哥哥的答覆,說給我等三天時間考慮”鐵牛陪着楊波視察城防,一面低聲道。
楊波點了點頭,淡淡道:“知道了,這事再議吧。”
當晚,楊波召集情報司。參謀司及各營主官會議……
“又沒有可能把皇太極誘到直膛槍射程之內射殺?”楊波單刀直入的問道。
情報司劉炳文捏着皇太極的招降信,看了看才搖頭道:“奴酋雖然在信中語氣故作豪邁。但小人以爲不太可能,特種兵狙擊連這段時間立功無數,打死不少韃奴底層將領,直膛槍的射程已被對方熟知,奴酋絕不可能會上當。”
楊波哼了一聲,道:“那就算了,對了,外情司的湯寶成到哪裡了?”
劉炳文趕緊回道:“快到天津了。”
楊波又追問了一句:“宗元方還在天津滯留嗎?”
劉炳文搖頭:“朝廷大軍圍攻昌平甚急,只是在團練營的反擊下死傷慘重,根據消息,朝廷做了兩手準備,一面準備調集各關隘大軍過來平叛,一面不停催促宗元方,想要他招撫團練營。宗元方得知大人的計劃後,已經藉口染上惡疾抱病不前,只是朝廷連下幾道聖旨,又準備派出御醫探視,宗大人也不敢再拖延了。”
楊波手指無意識的敲擊着桌面,腦子裡還在設想着各種可能性。
王小羽打破沉默道:“大人,根據參謀司的推演,團練營的情況不容樂觀,主要是器械後勤跟不上,沒有了火器威懾,在朝廷圍攻下損失會增大很多。”
雷霆師總教導官崔勇搖頭道:“第二營吳仲村這個人素來穩重,鐵山之戰中他帶領乙隊斬首三十餘級,其中步甲就有十六級,乙隊傷亡只有區區三人,憑藉這個功勞才被提拔成營長一職,其二營的教導官白斯文也是智謀百出,兩人配合無間,只要朝廷不調宣大,薊遼一帶的強軍圍剿,團練營在他們帶領下,堅守昌平應當是沒什麼問題。”
王小羽嘆了口氣道:“話雖如此,但猝不及防之下憑昌平的存糧能堅持多久,再說凜冬已至,團練營缺衣少食,如何能堅持下來?當年大淩河存糧不少,可忽略了本不起眼的柴薪儲備,結果讓將士凍死凍傷無數,士氣大喪。”
劉炳文搖頭道:“外情司已經制定了相應的對策,有湯寶成主持大局,這些問題不大,但現在昌平城外大軍雲集,內外消息不通,這纔是最頭痛的。”
楊波接口道:“讓特勤隊結束休整,想辦法混入昌平城內聯繫他們,不管團練營有多艱難,必須給我牢牢釘在昌平,告訴他們,堅持得越久對整個遼東的局面就越有利,朝廷兩派爭鬥不休,溫體仁老謀深算,只是在暗中蓄力,也就是說團練營不但得不到咱們的援助,也不會得到朝廷的公正對待,他們只能靠自己,勝了,溫體仁纔會出手,若是敗了就指望不上任何人。”
李大力憤怒的罵道:“咱們這裡拼死抗拒韃奴,皇帝老兒背後下黑手不算,朝堂上這些大人滿嘴仁義道德,考慮的都是怎麼利用混亂替自己牟利,那些戰死沙場的英魂若是地下有靈,只怕會死不瞑目”
衆人得知團練營的遭遇後已經義憤填膺,這幾天才漸漸平靜了下來,聽到李大力的話更是難以自己,紛紛起身喝罵不停。
“大人,要不要回復奴酋的書信?”劉炳文低聲問楊波
楊波從沉思中驚醒,想了想才笑到:“有什麼好回覆的?咱們纔是後金心腹之患,皇太極也算得上是一代梟雄,你真的以爲他想誘降咱們?他不過是想動搖咱們的軍心,另一方面讓京師的細作大肆宣揚他與咱們商議投降之事,讓朝廷加深對咱們的猜忌防範之心,雙管齊下,不可謂不毒辣。”
楊波的話讓衆人沉默了下去,旅順目前在朝廷和韃奴的內外夾攻知閒,日子的確不好過。
“皇太極吃過虧,知道咱們對後金的態度,當然咱們也知道,咱們旅順軍民寧死也不會投降韃奴的,可朝廷不知道啊?所以,眼下倒是和朝廷討價還價的好機會,我已經透過幾位御史把消息傳了出去,只怕這個消息讓咱們的崇禎帝更頭痛了”
就在商議的時候,負責夜間巡城的胡麻子跑進來道:“大人,奴酋限定的答覆時間已過,看樣子韃子是準備連夜攻城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