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中正忙着內鬥的時候,朱幹已經帶着紅衣軍接近了八里橋,離通州城還有不到八里的位置,一路行來,居然沒有碰到過一個明朝士兵。
八里橋,橋上車轆轆,馬蕭蕭,運河碼頭百貨運往京城,橋下船軋軋,人喧喧,皇都運米駁船駛向通州,其繁鬧景象當推北京之首,乃京通咽喉要塞,是拱衛京師四大橋之一。
此時衆人到了這麼個地方,頗有些鄉巴佬進城的不適,朱幹雄糾糾氣昂昂的走在前邊,看着這熱鬧繁華的場景,轉過身微笑着望着身後衆人:“怎麼樣,是不是看呆了,今日我們只有兩千人,但拿下這裡,拿下運河碼頭,甚至拿下通州,我們會迅速壯大……”
“這會不會有詐!”餘鬆冷不丁的插話道。
望着不遠處寬大的八里橋,熱鬧非凡,卻看不到一個明朝兵丁,甚至連巡查的也沒有。要知州通州城裡官署林立,有倉場總督衙門,州署衙門,通永道衙門,戶部坐糧廳署……大大小小的衙門林立,如今這地方卻看不到一個兵丁,實在夠古怪的。
高強哈哈一笑,打趣着說道:“估計是被我們嚇到了吧!”
朱幹坐在毛驢上,望着橋上橋下,來往的大車還有駁船,心中激動極了,任何一個擁有野心的男人看到這些繁華的東西,都想將他們據爲己有,這就是權力,而權力來自於兵,而現在他有兵,這些東西都將是他的。
“這不奇怪!”朱幹輕夾驢腹,當先向着八里橋而去,一邊說道:“現在大明可用的精兵早就調往各地了,京師除了三大營早就空虛了,而這些地方戶所裡的兵,也變爲給高級將領種田的佃戶了,至於這些官衙裡的兵丁,不過欺負一些小商人小百姓還可以,大商人大商行的背後,哪一個沒有龐大的士大夫集團撐腰,戰鬥力沒有一點,狗仗人勢還挺厲害。”
“拿下八里橋,晚飯前我要能在橋上看夕陽。”朱幹把出腰間的秋水雁翎刀,在空中用力一揮,刀刃撕裂空氣,嘶嘶作響,頗有幾分威勢。
餘鬆已經換上了一匹戰馬,整個涿州城的武器優先由紅衣軍選擇,但也沒有完整的組建出兩千騎兵,而對於府庫裡那些容易炸膛的火器,人人都唯恐避之不及,更別說裝備了,也是朱幹下了死命令,才裝備了不少。
而餘鬆身後的兩千多士兵也紛紛亮出了武器,如今忽然出現了這麼多拿着武器,又穿着紅衣的人,即使再遲鈍也知道這些是什麼人了,沒想到紅衣賊來得如此之快。
餘鬆高大的身材坐於馬上,顯得更加的壯碩,於一員真正的武將無異,大喝着打馬向着八里橋衝去。
橋上頓時雞飛狗跳,在此設卡收稅的小吏兵丁一見形勢不對,幾乎沒有任何抵擋,不僅拋開了他們的趾高氣昂,更拋開了他們手中的武器還有號卦,搶先奪路而逃
,餘鬆此時早就紅了眼,幾乎在戰馬上橋的那一剎那,手中的柳葉刀不斷的揮舞,這時候可管不了什麼無辜不無辜。
寬16米的八里橋上,前一刻還是擁擠熱鬧,紅衣兵上來之後,徹底的清靜了,留下了幾句染血的屍體,還有一些拋棄的物質。
“還以爲有一番苦戰呢!”高強外邊的紅衣越來越紅了,也不知染上了多少人的血,將它扯下來丟在一邊,笑嘻嘻的踱步到了朱幹身旁。
朱幹騎着毛驢慢悠悠的走上八里橋,對於八里橋上的殘肢斷臂,臉上沒有一絲的變色,看着手下不少兵丁那難受的模樣,笑道:“還以爲只能上橋看夕陽,沒想到還能上橋來吃個晚飯,秀才兵不會真就成大秀才了吧!看看你們,一個個難受的樣子,這還沒到正式打仗的時候,傷亡怎樣,繳獲怎樣。”
一旁的餘鬆也忍不住微微發笑道:“死亡的倒沒有,不過有幾個追這些商人快了,從驢子上摔下來了,還有一個掉進河裡去了,差點被淹死,倒是有幾個大商人的家丁護院很頑強,幸好我發現得及時,沒有讓他們結成車陣,被我帶人衝散了,繳獲的東西倒多了去了,一時點算不清。”
高強接過話茬,讚歎着說道:“一路上看着那些吃水深的船,還有壓得車軲轆嘎吱嘎吱叫的大車,也不知裡邊轉了多少銀子,我那叫一個眼紅啊!還是主公明智,嚴令我們不能動這些商人,沒想到一到這裡,連本帶利賺回來了。”
“這哪裡有什麼銀子,最多的還是糧食,好好找一找有沒有火藥,我有大用。”朱幹用匕首隨手劃開一口麻袋,白花花的大米撒落一地,看起來讓人眼饞不已,隨即嘆息道:“雖說這天下年年大旱,可是從江南進京的米糧從未缺過,不過馬上就得缺糧了,如果明朝能提前找到玉米和番薯,並推廣自天下,也許能撐過這小冰河時期吧!”
雖說此時的兩千紅衣軍更像是流賊,但經過這一場小小的戰鬥,所獲得的戰利品遠遠超過了他們所期望的,對於離開涿州城的決定,對朱幹再沒有一絲的不滿,心中反而有了些期待,至少這傢伙帶着他們敢從北京城下跑過,那不僅需要的是滔天的勇氣,更需要是操控一切的自信。
餘鬆一直跟在朱幹身邊,沒有去查看這些繳獲的戰利品,輕聲問道:“主公,下一步該怎麼辦?”
朱幹轉身望了他一眼,這傢伙不僅話越來越少,而且行爲也越來越古怪了,對於他逾越而詢問這等機密要事,並沒有責備什麼,因爲他現在還沒有建立起絕對的威信,需要讓手下人知道自己的英明神武:“下一步我們就守在這裡,打出福王奉天靖難的旗幟,讓朝廷來找我們決戰,到時讓他們知道我們的厲害。”
“誰在此爲守將!”餘鬆眼神灼灼的望着朱幹。
看着餘鬆那灼熱的目光,朱幹心中揣測,難道這傢伙和官府有什麼深仇大恨,拍了拍餘鬆的
肩膀說道:“放心,這一次你會是八里橋的守將,汝就如吾之翼德。”
“末將定誓死守住八里橋,不負主公厚望。”餘鬆單膝跪地,抱拳感激的說道。
“好!好!八里橋就拜託你了,成敗大事,在此一舉。”朱幹用力的拍了拍餘鬆的肩膀,滿臉感激之色,囑咐道:“我會給你八百精銳之士,唯一的兩門虎蹲炮,記着給我收集船隻,越多越好,到時我有大用。”
朱幹在八里橋上最終還是沒有看到夕陽,晚飯之後就帶着大隊人,包括所有的馬離開了,前往只有不到八里的通州城,一路上到處都能看到被商人丟下的各種輜重,但朱幹卻並沒有派人去收撿,只是任它們落在路上。
高強望着散落在地的糧食物資,心中實在難以忍耐:“主公,我們不是有多餘的火藥嗎?爲什麼不炸了那座石橋,到時我們就有足夠的時間攻打通州城了。”
朱幹瞥了他一眼,冷聲說道:“你是想要拾取這一路上散落的銀兩吧!”
高強沒想到自己隨口一問,卻讓朱乾冷言相對,當即惶恐的說道:“末將知錯,但我也是爲了其他的將領着想啊!畢竟都是窮困人家出身,本想着能考取功名,可是實在沒有活路,看着這一路上的糧食還有銀兩,不撿白不撿,我也是怕他們心裡有怨氣啊!”
“哼!有怨氣總比冤氣更好,總比你們貪財死掉更好?”朱乾冷聲說道,說完便不再理會高強,用力一夾驢腹,毛驢吃痛加快速度往前跑去。
對於朱乾的話,高強仔細的思考着,但卻始終想不通究竟是何意思,也只得無奈的閉上了嘴。
此時繁華超天津衛的通州城裡,因爲走商販卒傳回來的消息,已經是一片哀鴻了,臨近天黑,不少人紛紛開始收拾包裹準備外逃。
儘管通州城裡擁有這麼多的官署衙門,可卻不能阻擋城中謠言滿天飛,甚至有不少官吏也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外逃,顯然號稱二十萬大軍的白蓮教沒有嚇到他們,那只有兩千身穿紅衣的紅衣賊卻嚇倒了他們,儘管他們擁有高牆重炮,卻抵不過心中的恐懼。
通州城裡,此時最大的官就屬司禮監秉筆太監王承恩了,也不知他爲何會忽然出現在這裡,不過這位自信王府出來的老人,不論是威信還是背黑鍋,都夠級別了,於是不能逃走的大大小小官員紛紛前往貢院行轅拜訪求計。
這時候可管不了他是不是被士大夫鄙夷的太監了,而在死亡的威脅下,顯然別說是沒了根的太監,就是一個女人,他們也會將他供起來,前提是能救他們的性命。
於是出現了奇怪的一幕,當王承恩下令關閉城門之後,城中的亂像稍稍平穩下來,隨即無數不能離開的人又跳了出來,開始正義凜然、開始大放厥詞,將先前當做恩人一般的王承恩罵得體無完膚,頗有一副他就是斷人財路、殺父仇人的感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