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的上好米鋪,已經傳了四代,一直以誠信老實經營爲理念,百姓大多來此買米,到王海貴手裡是第五代,卻只經營了不到五年,卻由最大的米鋪到現在的欠債累累,眼看着馬上就要關門破產了。
還是天啓年間的時候,閹黨專權,王海貴的父親爲了祖傳的米鋪能夠平穩的經營下去,認了一個閹黨的太監做乾爹,雖然免了不少的稅,可每年孝敬上邊的錢,勉強能夠維持生意。
後來閹黨被整下去了,他的父親也受了牽連,王海貴四處舉債想要把他父親保出來,銀子如流水一樣花了出去,可是跟打了水漂一樣,連一個泡都沒冒,後來多方打聽之下才知道是遊明澤在其中搗鬼,他看中了自家位於城西的米鋪,藉着閹黨的罪名,想要整倒王家,後來他的父親得知,爲了保住上好米鋪,在獄中自殺上吊了。
破家縣令,滅門刺史!遊明澤雖只有一個舉人的功名,可是他父親的影響力實在夠強大的,王海貴能支撐五年,不是因爲遊明澤有憐憫之心,而是這裡是通州,不敢做得太過份太顯眼了,而是一點點的侵佔,整個城西城東一半的店鋪都快成爲遊家的產業了,這些商人聯合攔路告狀也是實在沒有辦法的辦法了。
遊明澤在遠處得知了王海貴攔路告狀不成,反而自殺的消息,當時他正呆在城中一處園林裡,沒有絲毫的慌張,他相信能領導紅衣軍這樣一隻有紀律的人是有野心的,有野心的人就得清楚他該怎麼做,才能壯大自己,或者保住他的小命,所以他在等,等朱幹穩定通州城,然後來此拜見自己。
朱幹推開前邊的親兵,走到王海貴身前,看着沒了呼吸,卻瞪着一雙大眼的模樣,朱幹不相信的伸手探了探他的脈搏,伸手抹下了他的眼簾,站起身重重一嘆道:“你這又是何苦呢!”
深呼吸幾次,隨即平穩了自己的心態,看着王海貴身後的一衆商人,沉聲說道:“你們都回去吧!湊點銀子將他安葬了,不夠的可以來找我,一定要風光大葬。”
喧鬧了一夜的通州城終於平靜下來了,大街上是來來回回巡邏的紅衣兵,紀律森然,對於那些敢打着起義的幌子,作奸犯科的人,紅衣兵一律是當街砍頭,用竹竿穿了腦袋震懾宵小。
除了最初進城作亂的那一波人,基本上已經將通州城裡的亂賊清理乾淨,到處都貼上了紅衣軍的安民告示,更有幾處地方開始搭起臺子招募兵馬,這裡可沒有白蓮教窺視,想招什麼樣的就招什麼樣的。
然而本以爲會一帆風順的招兵,卻沒有想象中的那麼如意,每月足額五兩銀子的餉銀,還有各種賞賜,只要登記造冊,立馬就能領足十五兩銀子的安家費,可是除了一些無家的潑皮無賴,居然沒有一人上前問候,只是圍觀着。
朱幹這時佔了州署衙門臨時辦公,手下大多數爲識字當兵的讀書人,雖說沒有功名,可好歹處理一些簡單事物的能力是有的,朱幹也願意下方權力,將這些雞毛蒜皮的事情丟給他們去做,慢慢的合着
衣服開始打盹。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忽然被屋外嘈雜的聲音驚醒,習慣性的去握槍,隨即醒悟過來,自己已經到了另一個世界,將身下膈得他生疼的燧石槍取了出來,檢查了一番,又掛了回去,用手搓了搓臉走出官衙。
官衙外黑壓壓的一大片人,手裡五花八門的拿着各種武器,木棍、長槍都不是明軍的制式武器,倒像是街頭流氓打架鬥毆。
“這是怎麼一回事!”朱幹叫過來一親兵,不滿的問道。
那親兵低着頭,支支吾吾的沒有說話。
朱幹眉毛一仰,低聲喝道:“擡起頭來,有什麼就說。”
那親兵嚇得連忙跪地請罪,如竹筒倒豆子一般,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我們在全城設立的募兵點,非但沒有幕到兵,反而被人砸了攤子,後來城中又有流言,說是上好米鋪的王海貴在主公的面前自殺了,主公嚇破了膽,回到衙門後就躲了起來,卻下令讓紅衣軍闖進了城西和城東的各大店鋪,一通打砸搶燒,不給那些商家們以活路,我們也派人去查看了,城西和城東的鋪子,基本上被砸了個一乾二淨……”
聽聞了這話,朱幹臉色一變,沒想到自己還沒動手呢!這城裡的人就給了他一個下馬威,臉色陰沉的掃了衙門前衆人一眼,沉聲說道:“我問的是堵在衙門口這些人是怎麼一回事。”
“有人故意慫恿,我們本來想要派人驅散了他們,可是忽然間一下子所有的都聚在一起了,就好像事先有了組織一般。”這親兵臉帶慚愧的說道。
朱乾沒有再說話,現在更該想着怎樣驅散他們,如果聚集得太久,恐怕會造成民變,而一發不可收拾,腦海裡快速的閃過了幾條計策,發現對於現在都已經沒有用了,當即冷聲說道:“高強呢!去將他給我找來。”
當他下了決定之後,腦海裡隨即閃過一個念頭,如果餘鬆在這裡就好了,隨即又被他迅速的拋掉了,有些事情必須去做,有些事情又不能去做。
“卑職參見主公!”此時高強換上了一副明光鎧,也不知他從哪裡找出來的,在太陽的照射下,閃爍着熠熠光輝。
朱幹看着這一身漂亮的明光鎧,眼中閃過幾分憧憬,隨即冷聲說道:“這些唐代的古董你是從哪裡找出來的,華而不實,還不快脫了。”
高強笑嘻嘻的說道:“這是別人送的,卑職穿着寬大了一些,所以就想獻給主公,這明光鎧並不厚重,反而非常輕盈,應該是材質的緣故。”
說完高強當即脫了下來,朱幹接過頭盔查看,發現這根本不是鋼鐵打造,而是棉甲刷了金漆,這又與普通的明朝棉甲不同,內裡還用金絲編織爲骨架,輕盈卻異常的堅固,而連接的細縫之處,更是接合緊密,當真是巧奪天工啊!
“這得需要多久才能打造完成,是誰又有如此大手筆送出這樣珍貴的鎧甲,目的何在。”朱幹思考着,一邊狐疑的看着高強,莫不是這傢伙違背自己的命令,去
做了什麼見不得光的事吧!
牢牢的盯着高強的雙眼,聲音嚴厲的說道:“這盔甲是誰送的,莫不是你做搶來的吧!”
高強露出一個無奈的神色道:“主公恕罪,卑職絕無半點虛言,這鎧甲確實是人所送,當時卑職帶着人回來,路經明月樓,一隊騎士衝了出來,人人手中持短火銃配腰刀,卑職當時以爲再也不能爲主公效力,哪知這羣人只是留下了這副鎧甲,然後掉頭就走了。”
朱幹撫摸着鎧甲外邊的材質,金漆雖嶄新發亮,卻有些暗了,足以見其保養得很好,能看出這幅鎧甲造了有些時日,很好看也很實用,造這副鎧甲的人目的又是什麼。
明朝太祖與成祖年間,被稱爲‘治隆唐宋,遠邁漢唐’,雖是清人康熙所說,但其間間隔明朝滅亡只不過幾十年,可以爲信。
如果沒有這樣的強盛,又怎敢在歷史上發出無漢唐之和親,無兩宋之歲幣,天子御國門,君主死社稷的強大吶喊,足以說明朝的強大,而明末忽然到來的連年天災,還有資本主義的萌芽所帶來的土地兼併,讓明朝沒有找到出路,最終湮滅在歷史裡。
就是這樣的一個環境之下,卻有人耗費如此大的力氣造了一副唐朝的明光鎧,隔了幾百年,要麼是造這鎧甲之人錢多人傻,緬懷並嚮往唐朝,要麼就是這人有什麼不可告人的秘密。
暫時想不通,朱幹也不願再浪費時間,當即問道:“城中的武器錢糧清點情況如何。”
高強隨即招來一人,拿過賬冊回道:“繳獲紅衣大炮二十三門,滅虜炮三百門,佛郎機炮八十六門,虎蹲炮二十三門……鳥銃一萬三千杆,三眼銃六千杆,其他各計大小火銃火炮及火藥數之不清……至於銀子沒有查出多少,糧食倒挺多,都在官倉裡……”
“怎麼有這麼多武器,能用嗎?”朱幹問道。
高強搖頭:“雖然多,可是很多都已經生鏽了,更有不少一點就炸膛了,所以都堆在府庫裡發黴了,不過也有一批精品,卻不知其下落。”
朱幹心中有了計較,隨即吩咐道:“去下命令城裡所有的士兵不管在做什麼都給我向倉場總督衙門集結,派人將能用的武器全部挑選出來,還有所有的火藥都提出來,我有大用,至於那些銀子,每人發十兩的封賞銀下去,剩下的找地方給我藏起來,還有那些糧食,先別管等我去看了再說,先就這樣吧!”
高強不可思議的望着朱幹,他到底要做什麼,聽他話中那決絕之意,恐怕是要鎮壓民衆啊!
朱幹臉色陰沉的看了高強一眼,喝道:“還不快去!”
說完不理會高強,帶着人快速走出州署衙門,此時他剛換上了一身金燦燦的明光鎧,怡然不懼的望着黑壓壓的人羣,深吸一口氣吼道:“請不要懷疑我。”
雖是懇求,但話裡的語氣卻充滿了肅殺與威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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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