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翼明在孫世瑞處小住了幾日,準備着武舉考試,對於這武舉鄉試,秦翼明本來是很有心信的,可孫世瑞告訴了他一個不好的消息,左良玉昨日來到了武昌府,他也可能參與武昌府鄉試考覈,作爲考官之一,孫世瑞深知左良玉對秦翼明的痛恨,因此也擔心不已,秦翼明自己也是頗爲擔心。
按照習慣,武舉的考試的第一個科目是答策,這個科目對於這些武人來說是最難的一個科目了。
鄉試的考生不多,約三十來人,這些人都是湖廣下面州府經過童試篩選後存留下來的,秦翼明走進了考場,在自己的桌下坐定,拿到手上的題目一看,居然是默寫六韜之《犬韜戰車》,看來這個大明的武將集團們越來越重視戰車的作用了。
大明的將士對戰與滿清八旗,野戰基本上毫無辦法作戰,八旗軍的機動性讓大明將士望塵莫及,這個時候很多人開始關注起戰車的作用,開始大搞戰車裝備了。
崇禎四年大淩河之戰,張春帶着四萬大明軍隊援助祖大壽,在距大淩河城十五里處時,與皇太極的精銳相遇。張春爲了扼制騎兵,就動用了許多戰車,戰車上配有火器,雙方交戰開始,初期大明官兵大勝,八旗兵吃了大虧,韃子衝了幾次都未能成功,戰車陣緩緩向前推進。
但是這個時候的皇太極已經擁了威力無比的紅衣大炮,此時正橫於大道中間,恭候着明軍的到來。待明軍進入射程,四十門大炮先後發射,明軍車陣立刻就被打破了,皇太極抓住戰機,率軍衝了上去,明軍被殺得節節後退,兵敗如山倒,張春想扼制潰逃,可是毫無作用,最後連他自己也被捲進了敗退的大潮中。皇太極早已在明軍撤退的路上埋下了伏兵,潰逃的明軍們遇到伏兵,大都放棄抵抗選擇了投降。張春和他的三十餘名將領被生擒,總兵吳襄和宋偉僅率數十人僥倖逃歸。四萬增援大軍就這樣土崩瓦解了,第四次的增援大軍幾乎是全軍覆沒。
設想如果沒有皇太極沒有先進的火炮,那戰場上的勝負當真難以預料,可是歷史就是歷史啊。
雖然這戰車可以有效剋制韃子的鐵騎,但是卻不能勝了滿清的紅衣大炮,不過這絲毫不影響大明武人集團們對戰車的熱愛,就是此時的孫傳庭,也是在陝西大搞戰車陣法吧。
“你們只需默寫出《犬韜戰車》即可,不準交頭接耳,不準左顧右盼,如果你們當中有人是代考的,現在給我老實站出來,不然一經查實,你自己這輩子的功名必然全毀了,爾等要想清楚明白!”方孔炤、孫世瑞和左良玉就坐在上面,左良玉老早就發現了秦翼明,想起那一百多老兵,那一顆顆血淋淋的人頭,他眼內噴着怒火,心裡暗罵道:哼,秦翼明,我定然不會讓你好過!
“孫大人,左大人,本官下去看看考生們的情況,二位稍坐片刻!”方孔炤道。
“大人,這恐怕不合適吧,這樣會不會影響考生啊!”孫世瑞提醒道。
“孫大人勿需擔心,這是武考,沒那麼多講究,而且不下去看看,如何揪出那些膽大妄爲的替考之人,這些人當中,絕對就有這樣不怕死,拿自己仕途開玩笑的人!”方孔炤頗爲自信,他知道這武舉考試,代考之風盛行,那些武夫們,自己讀不進去書就請槍手,對於他這樣的老學究老說,這是不可容忍的事情。
孫世瑞點了點頭,這方孔炤說的也很現實,這風氣不殺一殺,卻是難以體現公平,很難爲大明甄選出真正的人才出來。
方孔炤這一動,立刻引起了所有考生的主意,很多人開始緊張了起來。
秦翼明倒是不關心方孔炤,他更加關心這左良玉,他知道左良玉定然會想方設法地刁難於他,於是想着怎麼能夠先發制人!
方孔炤走到一個考生面前,左右觀察,看了看試卷上的字跡,臉色大變,道:“你是黃州府的武秀才?如此瘦弱,你能掇石一百五十斤?是代考的吧?”
“大......人,不是,不是!晚輩天生......神力,僥倖過了童試。”那考生自己知道已經被盯上了,開始緊張了起來。
“哼!還敢狡辯!看你運筆靈動快捷,筆跡瘦勁,至瘦而不失其肉,大字尤可見風姿綽約處,你有一手好字啊!!這瘦金體被你練得如此精湛,這斷然不可能是一個整日舞刀弄槍之人能夠寫得出來的,你還不承認?要不要我把你們黃州府的里正找來對質?或者讓侍衛帶你去比武校場,試試一百五十斤的大石鎖?”
那考生立刻嚇得瑟瑟發抖,眼看已經混不過去,在桌邊跪了下來,埋着頭哭訴道:“晚生黃州府秀才,家中貧寒,娘子病了無錢賣藥,這纔沒有辦法,收了錢財替人代考,請大人恕罪,大人饒命啊!”
所有人都看了過去,那可憐的黃州秀才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但是兩個人例外,一個是左良玉,一個是秦翼明!
左良玉眼睛眨也不眨地盯着秦翼明,他看見秦翼明忽然有個奇怪的動作,好像手上有什麼東西,趁大家不注意的時候塞到了嘴裡面,而且秦翼明的嘴巴還有咀嚼的動作!
哈哈,秦翼明,我終於逮到你了!你死定了!
左良玉內心無比的痛快,他抓到了秦翼明的把柄,看到了秦翼明作弊,不過他還是不露聲色,臉上卻是堆着邪惡的笑容。
“哎,十年寒窗無人問,一舉成名天下之,你既然是黃州庠生,如何能替人代考?難道你不知道我大明朝對舞弊之人,處罰極其嚴重?十年寒窗苦讀,一朝失足啊,來人,把此人拖下去,奪了他的秀才功名!”方孔炤面色冷峻,絲毫沒有同情之心。
“大人饒命啊,大人饒命啊,我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那考生拼命地跪在地上磕頭,希望方孔炤能夠放他一線生機,大明科舉的舞弊案的結果,可是非常嚴重的,想當年唐伯虎就是因爲被人懷疑舞弊,雖然後來查無實證,但是也是終生禁考,一輩子都沒有機會踏入仕途了。
“哼,晚了,拖下去!”方孔炤鐵面無私,這個好人他可是不敢當,要是被人知曉了,他的腦袋都難以保住!
考場上剩下的考生們一個個噤若寒蟬,這科考嚴格他們也是聽說,哪裡知道這般嚴格。
“這位考生,你這又是圈圈又是叉叉的,寫的什麼?”方孔炤走到下一位,看着好好的白紙被這武夫給糟蹋了,心疼不已。
那粗壯的男子正在撓頭,被方孔炤這麼一說,考場內的武舉人們竊笑不止,弄得男子很是不好意思,直接站了起來,乾脆地交卷準備離場了。
“哼,武舉考試,盡是這些筆桿子的玩意兒,筆桿子能殺韃子麼,能打流賊麼?呸!”那憤怒的考生臨走時還不忘發泄自己的憤怒。
“混賬,這上等的白紙,上好的墨水,給爾等使用,真是糟蹋了,不知道珍惜,快來人,給本官轟出去!”方孔炤也是氣急敗壞。
方大人發怒了,場內立刻死靜了下來。
現在方孔炤就跟瘟神一般,腳步停在哪裡,那考生就會緊張地大汗淋漓,那種壓力一般人都受不了,當方孔炤走到一個粗壯的漢子面前的時候,方孔炤還沒有說話,那男子深埋着頭,看見方孔炤腳下的方頭布鞋就嚇得當場暈倒。
“豈有此理,老夫又不是老夫,這點心理素質,還想當武舉人?還能馳騁沙場,殺韃子,打流賊?快來人,擡出去,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學者別人參加武舉,不自量力!”
大家目送着那位被擡了出去,一個個內心慶幸不已,再也沒有人敢擡頭。
方孔炤遊走到秦翼明的身邊,看着秦翼明的字跡,搖了搖頭,道:“字是門頭書是屋,這位考生,你這字也着實讓老夫不敢恭維啊!”
秦翼明一臉黑線,內心腹誹不止。
你們這些酸儒,用了幾十年的毛筆,寫出來的字當然漂亮,老子用這毛筆畫個圈圈都難,能寫出字來就不錯了!
秦翼明正好這個時候已經默寫完了《犬韜戰車》,就順便把試卷交給了方孔炤,他一點都沒有感覺道害臊,本來他也就是個武夫而已。
“大人教訓的是,小生這裡記下了,日後回去定然會勤加練習,不負大人期望!”秦翼明恭恭敬敬的態度,方孔炤頗爲受用,摸着自己的鬍子點頭,道:“恩,字雖然其貌不揚,但是默寫的倒是非常完整,不錯不錯!你可以退下了!”
秦翼明正想退出去,這個時候左良玉大喊道:“站住,秦大人你剛纔的伎倆可逃不出我的眼睛,我剛剛分明看到你趁大家不注意,塞了個小紙團入嘴中!方巡撫,這小子剛趁你忙碌的時候吃了一個紙團子,此人定是作弊無疑,應當取消他考試的資格!”
傻傻的左良玉,你又上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