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天府知府黃仁傑,最近就收到了很多的投訴,大多都是投訴沔陽衛指揮使李成的,這李成對於秦翼明清屯的命令,欣然接受,堅決執行,他知道德安千戶所的成功經驗,德安府當初比他們沔陽衛還要差,可是自從秦翼明接手過後,不但放棄了養家丁的慣例,把土地平分給軍戶,而且強行收回了德安千戶所流失的屯田,軍屯的將士們有了口糧,整個德安千戶所也爲之煥然一新,德安千戶所的衛所士兵的戰鬥力也跟着提升了不少。他也希望沔陽衛能夠成爲下一個德安千戶所,能夠培養出一批精銳,因此對於秦翼明的軍令,他是徹底地執行的。
承天府很多地方都已經粘貼了告示,李成宣佈,在半個月內,原本屬於沔陽衛治下的屯田,都必須歸還,不然他將帶兵立界碑,這份告示,立刻讓承天府很多人都擔心害怕,所以他們一起找到了承天府的知府。
“姐夫,李成這個混蛋你必須好好管管,仗着自己手下有兩千兵痞,公然搶劫,這比土匪還要土匪啊!”張治憤怒地對着黃仁傑說道。
“是啊,黃大人,這樣搞下去,我們這些人可都活不下去了,這衛所的屯田,當初我們也是花了真金白銀買的,這是公平的買賣,現在他秦總兵說收回就收回,這土地可都是咱們的命根子啊,秦總兵眼裡還有大明律法麼,還有大明朝廷麼?”
“就是,他爲了讓自己吃飽,就可以不管別人的死活了麼?他把屯田都收回去了,我們吃什麼?”張治很不爽地說道,他們家就侵佔了沔陽衛一萬多畝的田產。
衆人的義憤填膺,對秦翼明和李成恨之入骨,簡直是殺父之仇一般。
黃仁傑品着茶水,聽着自己治下的這些富紳大戶們的訴苦,在內心裡,他非常不贊成秦翼明這樣的胡作非爲,強蠻硬幹。不過在他看來,這件事情應該很快就會過去。
“哎,何爲累?把田系在頭頂,就是累!這田確實是大家的命根子,各位,這秦總兵大家不知道清不清楚,他原本也只是一個世襲小千戶罷了,只是今年高中武舉,備受皇上器重,這才得了個湖廣總兵,所謂新官上任三把火,不過也就是三把火而已,事緩則圓,大家只要託着,到時候這件事情也就能過去了,不必如此緊張。”黃仁傑老態龍鍾,一副官老爺的做派,四平八穩地坐着喝茶,讓大家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情,反而是他們,感覺大禍臨頭了,似乎是杞人憂天了。
“黃大人,可是我聽說這秦翼明當初在德安千戶所那可是真的把衛所的田畝都收回去了,之前的胡老爺,爲了收他的田畝,還給他安了個罪名,家都給抄了,這胡家的家主可是亢家啊,秦莽夫也照樣抄了。”
“李財主,你也不用害怕,那些都是傳言,據老夫所知,胡老爺確實是犯了死罪!”黃仁傑道。
“可是姐夫,那天殺的李成來收田地,你讓我們這些手無寸鐵的人,如何拖延?”
“是啊黃大人,還是得你老人家出面啊!”
“看你這樣兒,三十好幾的人了,還這麼不沉穩!”黃仁傑對着張治訓斥道,今天這些土財主來找自己,十有八九是這好妹夫攛掇的。
“姐夫,我們家可是有一萬畝良田啊,這值好幾萬兩銀子呢,說不要就不要了?你不管,那我告訴我姐去!”張治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是啊,大人,就是託也託不了多久啊,李成就給了半個月的時間!”
衆人紛紛起鬨,他們沒有得到黃仁傑的承諾,心裡沒有底。
黃仁傑大笑道:“哈哈哈,他李成再厲害也只是個衛所指揮使,他真要是敢公開搶,老夫就敢抓,大家可以放心,不過這託字訣嘛,也是有技巧的,你們的田產不是都租給了那些佃戶麼?只要你們告訴那些佃戶,李成過來搶他們的田畝,以後他們沒有土地可以耕種,大家覺得那些沒飯吃的佃戶會這麼老實讓李成把田畝收回去?”
李財主如夢初醒,道:“對啊,我那幾萬畝田地,有不少人租種呢,而且還有你們的,到時候大家聯合起來,他李成就是拉出兩千衛所兵,恐怕也壓不下去吧,畢竟法不責衆,到時候他要是強行鎮壓,恐怕沒有好果子吃。”
“恩,有道理,而且一旦事情鬧大了,朝廷和黃大人才好過問,到時候李成和秦翼明,都吃不了兜着走!”
大家都覺得找到了解決問題的辦法,開始密謀起來,怎麼樣組織百姓抵抗。
時間一天一天的過去,可是卻沒有人來沔陽衛,李成對於這些地主鄉紳的抵制情緒,也是有心裡準備的,於是他親自帶了一百多人,下田去丈量土地,立界碑,凡是立了界碑的地方,都是他們沔陽衛的勢力範圍。
可是李成的行爲卻激起了那些佃戶們的憤怒,那些佃戶們要下田翻土,被沔陽衛的士兵阻攔,百姓們的憤怒,再加上那些鄉紳們的慫恿,於是徹底暴怒了。那些佃戶們聚集在一起,就在沔陽衛立的界碑處,他們紛紛拿着鋤頭釘耙等農具,他們要拆了這界碑。
“爾等刁民,這裡是我沔陽衛的地界,你們要是膽敢拔了這界碑,形同謀逆造反,你們可想清楚了!”李成大喝道,目光森冷,身邊一百多沔陽衛的士兵,一個個殺氣騰騰。
那些佃戶們遲疑了,一聽到是造反,他們都害怕,造反可是要砍腦袋的,衆人紛紛後退。
“張員外,你是知府大人的親戚,你出面,想必這李成還是要忌憚你幾分的。”鄉紳們攛掇張治,平日裡這些人也都是圍着張治,張治早就習慣了這種當老大的感覺,所以什麼事情,他也是很講義氣地出頭鳴不平。
“李成,你一派胡言,這田地昨日還是我們的,今天怎麼就成了你沔陽衛的了?你是花錢買了麼?你可有地契?”張治大喝道。
李成也是不甘示弱,今天他不能示弱,一旦他示弱,後面的工作就都進行不下去了。
“這是秦大人的命令,這田地以前本就是我沔陽衛的,現在只是收回來而已。”
“哼,這些田地可都是我們花了真金白銀買的,你心裡不是不清楚吧!你這樣跟搶劫有什麼分別,鄉親們,我們沒有了土地不要緊,可是你們以後怎麼辦?沒有土地給你們耕種,你們一家老小該怎麼養家?”張治開始鼓搗佃戶們。
“對啊鄉親們,今天你們不幫我們守住這田產,以後你們就得餓肚子,妻兒老小都得餓死,不過如果今天你們要是幫我們守住了田產,我宣佈,李家以後所有的田稅少交一成!”
“對,我張家的也是,少交一成!”張治應和道。
那些佃戶們一個個都相互觀望,大家你看我我看你,議論紛紛,這的確是非常讓他們心動的條件,本來這些佃戶們就不願意田畝被衛所收回去,現在就更家不願意了。
“鄉親們,衝啊,把界碑給推倒,這是我們的田,這是我們的命,不能讓這幫兵匪搶了去!”一個佃戶開始大吼起來,有人出頭後,大家的情緒又被調動了起來,本來畏懼如虎的佃戶們,這一刻羣情激憤,有人帶頭了,大家就跟着起鬨,龐大的佃戶隊伍,開始向沔陽衛的界碑走過去。
李成大喝:“再向前一步,休怪我不客氣!”
可是現在民情洶涌,大家都失去了理智,李成的話已經威嚇不了佃戶們了。
“所有人,準備,一旦有人敢拔除界碑,殺無赦!”李成惡狠狠地下命令。
兩邊終於扭打在了一起,佃戶們雖然人多,可是都是一些鋤頭農具,沔陽衛的官兵們絲毫沒有客氣,打得這些佃戶們頭破血流,渾身是傷,刀槍無眼,也有人死亡。
“官兵殺人啦,相親們,我們反了吧!”
“殺啊!”
半個時辰後,佃戶們的暴亂終於被平息了,在殺了二十多百姓後,那些佃戶們老實了,抱頭鼠竄、四處奔逃。張治等人也是逃得無影無蹤。
下午的時候,張治等鄉紳帶頭,那些被李成打死親人的苦主們,就帶着親人的屍體,告到了黃仁傑的面前,黃仁傑看着地上擺放的二十多具屍體,還有那麼多跪在地上的百姓,這裡少說也有一百多號人,一個個傷痕累累、血跡斑斑。
“這李指揮目無王法,光天化日之下,居然殺害無辜善良的百姓,如此草菅人命,豈有此理。”黃仁傑氣得面色通紅,青筋爆出。
“黃大人,你要爲我們作主啊!”
佃戶們不停地喊冤磕頭,黃仁傑面露難色,道:“我知道了,師爺,先把狀子收了,讓這些人先落案。”
“姐夫,這件事情你不管了?”張治問道。
“管!當然要管,在我的治下,官兵公然殺害無辜百姓,豈有不管之理,但是這李成乃是指揮使,去沔陽衛抓他恐怕會引起兵變,還是得想辦法將之誘騙出來,繩之於法!”
“那該如何誘騙?”
“我已有計較,你可聽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