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趙蘭芝的突然到來,錦瑟只是有片刻的驚愕,隨即就恢復了正常的表情,一派淡然,好像只是看到了個陌生人而已。
她就說麼,這樣的好戲怎麼能夠少了趙蘭芝這樣的角色呢?
事情的順利發展已然超乎了她的想象,若是再不出個攪局的,那這情況也太理想了吧?還能稱之爲生活麼?
不過,趙蘭芝隻身一人出現貌似也是不太符合常理的。這會兒難道不應該是莊家全家人都來向她興師問罪麼?
剩下的人沒有趕來,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們還不知道。
其實想想也是,趙蘭芝是極其疼愛自己的兒子的,這事兒要是讓莊鈺睿知道了,指不定怎麼收拾莊易呢,她肯定不能讓莊鈺睿在第一時間知道,最好是等着事情平息了再告訴莊鈺睿,要麼就是乾脆連說都不會說。
早在趙蘭芝的一聲大吼之後,莊易率先做出反應,轉身對着雷鐵使了一個眼色。作爲跟在莊易身邊有幾年的雷鐵,幾乎是在第一時間就意會了莊易的眼神兒,緊接着,筆挺的身子就走下了典禮臺開始疏散那些皇甫雨珊花錢僱來的羣衆演員。
當然,做事情向來有板有眼的雷鐵是絕對不會發現有一雙漂亮又含着春水的大眼睛在直勾勾的瞅着他的,瞅着他的一舉一動。
拿人錢財,與人消災。
這些羣衆演員自然也看出來了現下形勢已經不妙了,都恨不得立即拔腿兒就跑呢。所以,當雷鐵在疏散他們的時候,他們拿了錢,心甘情願的離開了,一個個的臉上都十分滿足。
相比較皇甫雨珊而言,在看見趙蘭芝的那一刻,錦瑟明顯要比皇甫雨珊要淡定的多了。從皇甫雨珊的驚愕程度看來,她應該是從來都沒有看見過趙蘭芝如此像個潑婦的模樣兒。
雖然皇甫雨珊沒有見過這樣的趙蘭芝,但是錦瑟可是見得多多了。萬一哪天趙蘭芝一改今天的這般模樣兒,反而是和聲細語的對着她講話,她沒準兒會被趙蘭芝給嚇得說不出話來。
看着趙蘭芝正怒氣衝衝的兩步並一步的往典禮臺這邊走來,錦瑟抿抿脣,什麼都沒說,只是默默的擡頭瞅了一眼莊易的臉色。
正巧,這會兒的莊易也正在瞅她。
兩個人的神色皆是出奇的淡然,一點兒也沒有當局者迷的樣子。
莊易幽深的黑眸睇給錦瑟一記安撫的眼神兒,下一秒就將她拉到自己懷裡,緊緊擁住。
雖然錦瑟身高一米七,但是今天的她一身休閒裝,更是不會穿那見鬼的高跟鞋,頭頂堪堪到莊易的下巴處。
對於莊易的舉動,錦瑟也不掙扎,更是沒有做出任何的表示,就這麼老老實實的在莊易懷裡待着。
再怎麼說,趙蘭芝也是莊易的母親。不管她對趙蘭芝的意見有多大,她到底還是個長輩。於情於理,這樣的時刻她都是不適合開口的。
就讓莊易自己去處理吧。
看見自己兒子明顯護短兒的舉動,走到半路的趙蘭芝身體忽然一頓,下一秒臉上的怒氣就更加明顯了,腳下的步子也更加快了,恨不得立馬飛過來似的。
其實,這會兒的錦瑟自己也覺得十分的奇怪。她看見趙蘭芝的時候,難道不應該心虛麼?心裡怎麼還會這般平靜?
偏偏了,此刻的錦瑟還不是一般的平靜。
看着踩着高跟鞋幾乎是小跑起來的趙蘭芝,錦瑟是打心眼兒裡由衷的佩服趙蘭芝。這麼一大把年紀了,踩着高跟鞋也能走這麼快,真是太讓人敬佩了!
每個女人都對高跟鞋情有獨鍾,錦瑟也不例外。但或許是因爲還沒有穿習慣的緣故,錦瑟到目前爲止還是無法成功的駕馭高跟鞋。
“老二,你倒是給我說說,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這樣的女人,你還要她做什麼?你是怕你爸氣不死麼?”
趙蘭芝已經站到了典禮臺上,就站在了莊易和錦瑟的跟前兒。
趙蘭芝看向莊易的目光,是失望中帶着一點點的沉痛。而看向錦瑟的時候,卻像是看到了眼中釘肉中刺似的,恨不得就這麼將錦瑟給生吞活剝了似的。
“媽,這裡面有誤會。”
莊易幽深的黑眸定定的瞅着趙蘭芝,難得這麼爽快的叫了一聲“媽”,聲音依舊低沉,聽不出任何的情緒。
“誤會?什麼誤會?”
似乎真的是被這樣的一幕給刺激到了,趙蘭芝也不在乎自己平日裡時刻注意的高貴婦人的形象了,嗓音尖銳的刺耳,像是要把天花板給掀了似的,“這才過了多久啊?你忘了她讓我們莊家顏面掃地了麼?你忘了你爸氣的在醫院住了小半個月麼?你忘了外界是怎麼對我們莊家指指點點的麼?”
趙蘭芝真是被氣的不輕,一邊說着,伸直的胳膊直指被莊易緊擁才懷裡沉默不語的錦瑟。
“找個時間我和你好好說,你先回去吧。”
莊易眉頭緊蹙,顯然是對自己母親的大呼小叫存有了不滿,聲音低沉帶着冷冽。
然而,趙蘭芝的話卻是讓莊易懷裡的錦瑟爲之一怔。她的逃婚讓莊家顏面掃地是在她的意料之中,但是她怎麼也沒有想到莊鈺睿會因此在醫院住了小半個月。
哪怕是過了有一段時間了,錦瑟還清楚的記得,她第一次去莊家的時候,給她留下最好印象的人,就是莊鈺睿了。
如此,心裡的愧疚感越積越多。
當然,她也知道,她最對不住的其實是她身邊這個無論什麼時候都和她站在一邊的男人。
除了愛,她回抱不了其他的東西給他。
“回去?你還想着讓我回去?今天你要是不給我一個交代,我這就把你爸給叫來。不管怎樣,我們都不會同意你和這個死丫頭的婚事!”
趙蘭芝的聲音很大,字字清晰,在空曠的宴會廳裡起了回聲。
其實,趙蘭芝是最疼愛莊易的,更是極少紅過臉。哪怕莊易不知道開始從什麼時候開始就對她逐漸疏離,她給莊易的母愛硬是不曾減少過絲毫。像是今天這般臉紅脖子粗的說話,還是極少有過的。
“媽,二十年前的事情,您當真一點點都不記得了麼?還是一直在刻意隱瞞,試圖自欺欺人?”
莊易的聲音依舊是低沉,但卻越來越冷,眉宇間已然隱藏了慍怒,看着趙蘭芝的目光可以說是逼視。
誰也沒有想到莊易的話鋒會突然一轉,在場的人,包括錦瑟,雷鐵,皇甫雨珊皆是因爲莊易這句冷不丁說出來的話一臉迷茫,不知道他葫蘆裡究竟賣的什麼藥。
但是,不同於這三個人的反應。莊易的話音還未完全落下的時候,趙蘭芝的面色突地一白,身形一晃,像是隨時都有可能栽倒似的,搖搖欲墜,驚恐的眼神兒直勾勾的盯着錦瑟,開始喃喃自語,“她……她是……”
二十年前的那件事,趙蘭芝一直都心存僥倖。不僅僅是她,那場事件的所有參與者都心存僥倖,以爲除了他們不會有人再知道了。
他們根本想不到,那年,六歲的莊易將這一幕完完全全的深刻刻在了腦海中。也是從那個時候開始,他開始疏遠自己與父母的關係。
恍惚間,趙蘭芝想起了那天晚上第一次看見錦瑟的時候,那個晚上,她也與錦瑟發生了爭執,在最後僵持不下的時候,莊易也是這麼莫名其妙的問了這麼一句。
不可否認,當時的她聽了莊易莫名其妙的問出那句話的時候,也是錯愕的,那幾天她也是一直都提心吊膽的。但是,自從那天以後,莊易根本就沒有再提及這件事兒,她以爲,莊易也不過是隨口說說。
直到現在,她看到了自家兒子極其嚴肅的表情以及她指着錦瑟試圖詢問的時候自家兒子那默認的表情,她就肯定了,莊易一定是什麼都知道了。
這會兒,趙蘭芝精緻妝容又看不出一點歲月痕跡的臉蒼白的近乎透明,一臉的惶恐,嘴脣哆哆嗦嗦,想說什麼卻是說不出現,指着錦瑟的手也開始變得剷刀,知道最後無力的垂下。
“伯母!”
眼看着趙蘭芝搖搖欲墜的身體就要跌倒在地,情急之下,皇甫雨珊緊張的尖叫一聲,立馬上前及時扶住了趙蘭芝搖搖晃晃的身體。
這一扶不要緊,下一秒,皇甫雨珊精緻的眉頭就皺了起來。
這會兒趙蘭芝全身都軟趴趴的,皇甫雨珊費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勉強扶住她。
不僅如此,趙蘭芝看着錦瑟的表情就像是見了鬼一般,臉色蒼白的嚇人,兩隻眼睛瞪得老大,驚懼無比,根本也沒有發現扶着她的是幾年都未曾見過的皇甫雨珊。
或者說,自從趙蘭芝走進宴會廳的那一刻,那目光就沒有看向別的地方,
“她是我未婚妻。”
重重的一聲之後,莊易深深的看了一眼幾乎是癱軟在皇甫雨珊懷裡的趙蘭芝,隨後攬着錦瑟一步跨下了典禮臺,靜止往外走去。
剛纔大叫大嚷的趙蘭芝沒有把錦瑟給震住,這會兒像是看鬼一樣看着她的趙蘭芝倒是把錦瑟徹徹底底的給震住了。
下意識的摸摸自己的小臉兒,錦瑟心想:難不成是她剛纔哭的太慘,把妝給哭花了,熊貓眼兒露出來了不成?
不過,就算是露出來了,那趙蘭芝也不至於被嚇成這樣兒吧?這也太誇張了吧?
“怎麼了?”
走出宴會廳,莊易稍微側過頭,眼皮兒垂下,就看到了錦瑟有些滑稽的小表情,吹角一抽,低聲問了出來。
“沒……沒事……”
聽到莊易關切的聲音,錦瑟下意識的揚起精緻的小下巴,勃頸處形成一道優美的弧線,看的莊易喉嚨一緊。
“沒事就好,回家。”
看着錦瑟還有些遲疑的小模樣兒,莊易鬆開了搭在錦瑟瘦削的小肩膀上的大手,垂下來改爲牽住她的小手兒,大大的手掌將她的小手兒緊緊包裹了起來。
回家。
簡單的兩個字,卻是聽得錦瑟心頭一酸,鼻尖兒也酸了,眼眶也有些發熱了。
本就是兩個十分溫暖的字兒,從莊易的口中說出來,似是更加溫暖了幾分。同時,錦瑟也牢牢的反握住莊易溫熱的大手。
這個男人,雖然表面上看起來一直都是冷冰冰的,但是他的身體在這個寒冬卻像是一個巨大的暖爐,溫暖了她的整個人。
車廂裡,錦瑟側過頭看着男人俊朗深邃的側臉,看着他專注開車的模樣,有一瞬間的恍惚。
還是那輛黑色精靈一般的黑色小跑兒,她身邊還是坐着這個男人,這一切看起來十分自然,沒有絲毫的不和諧,好像中間這將近兩個月的事情根本就沒有發生過一般,好像真的回到了差不多兩個月以前,他們真的只是剛剛訂過婚一樣。
那些不好的事情,通通都沒有發生過。
偏偏,錦瑟是一個十分現實的姑娘,真真切切發生過的事情,她真的不能當做沒發生過。因爲,她真的已經給莊易造成了傷害和困擾。
很快,錦瑟就從那一瞬間的恍惚中回過神來。
眼下,他們要面對的困難還有很多,也許還有更曲折坎坷的道路等着他們去探索。
“莊易,我們就這樣丟下你媽,真的好麼?我看她被氣的不輕。”
終究,錦瑟還是小聲的問了出來。到底,那是莊易的親生母親,是長輩。
錦瑟明顯看到莊易握着方向盤的大手有一頓,然而,他開口說出的話卻是讓錦瑟一頓。
“不然呢?你有更好的辦法麼?”
聞言,錦瑟一怔,抿抿脣不說話了,實在是被莊易的這句話給噎住了。
是啊,如果不這樣的話,她有更好的辦法麼?
“你剛纔怎麼突然說二十年前的什麼呢?你媽的反應真是嚇着我了,她該不會真的有什麼問題吧?要不,我們還是回去看看吧?”
仔細想了想,錦瑟還是覺得不放心,心中有疑惑,也是真的擔心趙蘭芝。
不是她假好心,而是她要站在莊易的角度考慮問題。
意識被這一點抓住,錦瑟自然沒有看到她前半句話說出口的時候,莊易面色一緊。
“不會,雷鐵在,有事他會給我打電話。”
莊易簡單的就將錦瑟糾結的問題給帶過了。
錦瑟一想也是,雷鐵留在那裡善後,應該不會有問題。狗蛋哥的辦事能力,她還是十分認可的。
……
又過了一會兒,錦瑟似乎是覺得這樣安靜的氣氛實在是不適合他們這兩個久別之後的人,再一次耐不住寂寞的開了口,“怎麼直到現在我還感覺像是做夢一樣,不敢相信剛纔發生的一切是真的。你怎麼……”這麼傻呢?
說到這兒,錦瑟頓住了,心裡也很酸,也有點不自在。畢竟,他們分開的那段時間,是空白的,也是事實。
她真的不知道該如何對待這個待她極是用心的男人了,他爲她做了這麼多,而她能給他的,好像也就只有她的一顆心了。
“我怎麼?”
莊易側過頭看了錦瑟一眼,脣角有輕微的笑意,順勢接住了錦瑟的話。
“沒……沒什麼……”
被莊易這樣的眼神兒一瞅,錦瑟的小臉兒唰的一下就紅了。以前沒有意識到的時候她還不覺得,現在的她,儼然一副戀愛中的小女人模樣兒。
之後的一路,兩個人誰也沒再開過口。錦瑟總覺得似夢似幻,經歷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兩個人又突然走到一起了,這樣的大起大落,她心裡難免會覺得尷尬。
直到“吱”的一聲之後,黑色小跑兒在帝豪府邸穩穩的停定。
莊易率先下車繞過車頭,不等錦瑟下車就將錦瑟打橫抱了出來。
“是不是覺得很對不住我?”
莊易掂了掂比之前還要輕的錦瑟,在她白皙的耳際耳語。
莊易這樣親暱的動作惹得錦瑟更加嬌羞了,但還是誠實的點點頭。她是對不住他,很對不住。
“那今晚好好補償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