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回東北吧?”秋茵握住了古逸風的手,徵求着他的意見。
“你是怎麼了?”古逸風覺得秋茵此話說得奇怪,在安城過教書先生的生活,是秋茵一直嚮往的,而且現在他和她都適應了這裡,何況東北那邊也很太平,沒什麼戰事,怎麼好端端的突然要回東北了?
“青木友子的話讓我有些不安,她說日本人盯上了你,我想……回東北也許能好一些。”秋茵擔心友子說的都是事實,算算時間,東北也需要古逸風回去主事了。
“日本人?你以爲他們能有多大的氣候?”
古逸風做人很倨傲,他不認爲自己在中國的地盤上,日本人能把他怎麼樣,他說日本的國土還不如東北一個省大,難道能翻天了嗎?夏二小姐何時這麼杞人憂天了,一定是剛纔受了驚嚇,他讓秋茵好好睡一會兒,醒來就什麼都變好了。
秋茵還想說什麼,古逸風制止了她,說他還要去行政司一趟,很快就回來,讓秋茵無論如何先不要出門,什麼都等他回來再說。
“你好好考慮一下我剛纔說的話。”
秋茵拉着他的手不放,希望他再考慮一下剛纔的話,在安城能看到日本人,他們不能再大意了,古逸風輕輕地拍着秋茵的手背。
“我知道你擔心我,最多這次之後,我不再管行政司的事情,專心當我的教書先生。”
“你真的能不管嗎?就算你不管,楚雲會不找你嗎?”秋茵反問古逸風,古逸風皺起了眉頭,秋茵說的是事實,楚雲處理不了的問題,還得來找他,他又怎麼可能推辭?
古逸風低垂了眼眸,拉開了秋茵的手,在她的面頰上親了一下,然後替她蓋上了被子,說他儘量退出來,給秋茵踏實的日子。
看着古逸風走了出去,秋茵輕輕地嘆息了一聲,有些事情不是想就可以的,古逸風終究還是個勞碌的命,既然不爲安城勞碌,也是爲了東北,他不會停歇下來。
古逸風剛出了房門,秋茵就爬了起來,一瘸一拐地走到了窗口,趴在窗臺上,看着寬敞的大院,門口安城的士兵已經等在那裡了,他們見古逸風出來了,馬上拉開了車門,這一幕如此的熟悉,好像又回到了古逸風當司令時的情景,他走到哪裡,威風就帶到了哪裡,他幾乎成了安城的核心。
“日本人……”
秋茵的手死死的抓住窗框,雖然東北不僅僅古家一個軍閥,可有影響力的還是古家,古逸風一跺腳,整個東北都要抖一抖,如果日本人想佔領東三省,又怎麼會放過這麼一個顯赫的人物。
秋茵回到了牀上,怎麼能睡得着,丫頭抱着星月進來,孩子不知道怎麼了,一直哭,哭得小臉都青了,秋茵趕緊將女兒抱過來,哄了好一會兒她才停止哭泣,卻仍舊抽搭着,也許她也感覺出現在的狀況不妙,在擔心她的父親了。
“星月乖,爸爸很快就回來。”秋茵抱着星月輕輕搖着,這時博霖從門外跑了進來,一直跑到了秋茵的身邊,憑空的冒出了這麼一句話來。
“媽,什麼是軍閥?”
“軍閥?”秋茵一下子被兒子問得愣住了,眼眸看着已經長得很高的博霖。
因爲古逸風的個子很高,所以博霖長得也不矮,已經兩歲多了,看起來比一般的孩子都高,站在那裡有三四歲孩子的樣子,他穿着花格子的襯衫,黑色的揹帶褲,頭髮梳理得整理,此時正將一雙眼睛睜得溜圓,等待着秋茵回答他的問題。
“怎麼會突然問這個?” 秋茵抱着星月俯身下來,摟住了博霖的肩膀,他挺直了脊背,眨巴着眼睛,說在一張紙裡看到的,說完他擡起了手,手裡竟然握着一張紙。
秋茵接過來一看,是一張宣傳單,上面是聲討軍閥混戰的言論,要求中國同胞團結起來一致對外,還說北京城已經和日本人勾結了,再不抗爭,就成亡國奴了,博霖識字有點早了,他當然能看出一些名堂來,不知道什麼是軍閥。
“軍閥是不是壞人?”博霖又問。
“這些東西你別看,你還不懂。”秋茵不知道怎麼跟博霖解釋,說來軍閥混戰確實可惡,但不等於所有的軍閥都是壞人,有些軍閥的行爲只是自保而已,若不拿槍,就要被人消滅,誰願意被欺負死?古逸風就是這樣的一個軍閥,他棄醫從軍,也是被逼無奈,希望博霖長大的時候,能夠理解他的父親。
“博霖,這傳選單是哪裡來的?”秋茵問博霖。
“我站在門口等爸爸回來,有人塞給我的。”博霖回答着,他的話嚇了秋茵一跳,博霖何時一個人跑到大門口去了,多虧那人只是塞了張紙給博霖,若是將博霖抱走了就麻煩了,這些看着孩子的下人都死到哪裡去了。
那天下午,秋茵第一次衝着下人發火,將他們一個個地叫到眼前,狠狠地訓斥了一番。
“我怎麼交代你們的,要一步不離地看着,你們卻讓他一個人站在大門口,如果出了什麼危險,我一定饒不了你們。”
秋茵手裡抓着掃把,狠狠地打了一下那個看護博霖的丫頭,丫頭嗚嗚地哭着,說她只是去了趟茅房而已,回來就不見了小少爺,秋茵見她還敢辯解,一定是她這個夫人平時對他們太寬容了,讓他們這般粗心大意,心裡火更大了,掃把頭子又打了她的屁股一下,她一下子跪下來,哭着求古夫人饒了她。
這是秋茵當了古家的少奶奶,第一次體罰下人,她可以容忍他們犯其他的錯誤,可作爲母親,她不能忍受他們忽略她的兒子。
博霖跑過來抓住了秋茵手裡的掃把,說不怪他們,是他自己跑出去的,這件事他一個犯的,他一個承擔,若是媽媽非要打,就打他好了,說完,博霖擡頭看着秋茵。
“媽,你這樣打他們,是不對的。”博霖很堅持地仰面看着秋茵。
“博霖。”秋茵扔掉了掃把,將博霖抱在了懷中,博霖是個好男兒,敢作敢當,可他還小,還不明白母親擔憂他的心。
“媽,以後我不亂走了,我知道你擔心我遇到軍閥,但是我不怕,我用你的槍打死他。”博霖的話讓秋茵吃驚不小,該死的宣傳單讓博霖認爲軍閥就是壞人,雖然她一再解釋軍閥不都是壞人,博霖雖然點頭了,可心裡有他的想法,這就是爲什麼他懂事之後,一直不願和古逸風說話,父子不合的原因,因爲他知道自己的父親就是個最大的軍閥。
秋茵沒敢再回房間休息,找了把椅子坐在院子裡,抱着星月,看着博霖玩耍,博霖是個不一樣的孩子,他不玩小孩子的玩意,總是在那裡折騰一些零件和機械,問他在做什麼,他就說在造大炮打軍閥,害得秋茵滿心不安,這又是第二個古逸風。
就在秋茵陪着孩子的時候,周伯不知道什麼時間進來了,悄悄地站在了她的身邊,秋茵不經意回頭看見他時,嚇了一跳。
“是不是我娘着急了,我剛纔打電話過去,說腳扭了,酸辣粉也讓別人送去了。”大太太現在心裡脆弱,需要秋茵在身邊,可她那會兒被青木友子劫持,差點出了危險,不敢不聽古逸風的,就算大太太叫秋茵過去陪着她,她也得等古逸風回來,他同意了才能過去,不然這樣出去了,古逸風回來一定大發脾氣了。
“不是太太的事兒。”周伯輕聲說。
“不是我娘?”秋茵立刻怔住了,才發現周伯的臉色不太好,一副憂心匆匆的樣子。
秋茵見他好像欲言又止的樣子,就叫身邊丫頭帶着博霖去另一邊玩,周伯見丫頭走了,才湊近了,輕聲說。
“二小姐,不好了,大少爺去了墓地,好像真的要挖夏家的祖墳了。”
周伯的一句話,讓秋茵立刻從椅子裡站了起來,腳踝一痛,差點抱着星月摔了出去,周伯趕緊扶住了她。
“二小姐,你的腳還沒好,彆着急了,這事兒也不是馬上就能解決的。”
“不行,我要找古逸風回來,想想辦法,那東西不能留在那裡了,大哥真是瘋了。”秋茵說。
“我就是擔心這個,大少爺現在一心要寶藏,到處又找不到,一定懷疑在夏家的墓地了,他現在急功近利,哪裡還顧及什麼祖墳不祖墳了。”周伯嘆息着,說大少爺什麼時候能明白,能考慮一下死去的老爺。
秋茵的心裡真是恨極了大哥,盜墓的沒有將他們夏家的祖墳挖了,可夏家自己的子孫倒是要挖祖墳了,夏家到底上輩子做了什麼壞事,能生了哥哥這樣的敗家子。
“我還得回去讓二太太攔着,現在能讓大少爺老實一點的,也就剩下二太太了,但這樣下去也不是什麼長久的辦法,大少爺早晚還會打夏家墓地的主意,二小姐,你儘早拿出辦法來啊。”
周伯不敢在這裡久留,他要回去看着夏邑軍,說夏邑軍若真是瘋了,若真的對祖墳下手,就先一槍將他這個管家打死,省着他看着大少爺胡作非爲感到心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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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伯走後,秋茵將星月交給了婆子帶着,自己則瘸着腳,在院子來來回回地走着,寶藏不能再留在安城了,它必須重見天日了。
到了黃昏,古逸風纔開車回來,他見秋茵在院子轉悠,一副焦躁的樣子,大步走過來,扶住了她的肩膀。
“叫你休息,你怎麼在這裡走來走去的,這腳還能好嗎?”他大力摟住了秋茵的腰,拖着她進了正廳。
“逸風,我有話和你說。”秋茵因爲着急,已經感覺不到腳踝痛疼了,心裡就想着寶藏的事情,他這次一定要拿出主意來,夏二小姐急需他幫夏家擋住這次大難。
“我也有事和你說,跟我去書房。”
古逸風扶着秋茵,一起進了書房,他將秋茵按在椅子裡後,才轉身去關了書房的門,看他這樣小心,要說的定然是什麼重要的事情,應該是行政司那邊出了什麼問題。
當古逸風回到書桌前時,眉頭仍舊沒有舒展開,看來這件事和和夏家的寶藏一樣棘手。
“怎麼了,逸風?審問的不順利嗎?”秋茵問他。
古逸風搖了搖頭,說還行,只是出了一個讓他和楚雲都措手不及的狀況。
“袁明義親自打電話到安城,讓楚雲釋放青木友子。”
“他讓釋放了那個日本女人?”秋茵直接站了起來,瞪大了眼睛,袁明義這是什麼意思,她差點丟了性命,纔將那個女人抓到的,他竟然一個電話就要放了?
“楚雲什麼都審不出來,袁大總統又致電安城,青木友子是日本商人,爲了兩國關係,必須釋放。”古逸風的聲音低沉,說現在形勢不太好,可能他真的要回安城了,不能給秋茵想要的生活了,這個教書先生他沒辦法再當下去了。
“袁明義爲了復辟,已經忘記了自己還是中國人,他竟然要依靠日本人當這個皇帝,現在日本幫他出錢出武器,在背後支撐他,東北現在岌岌可危,我沒有別的選擇,必須回去,我父親一個人不行。”
古逸風的拳頭緊握着,他說東北和北京終有一仗要打,但他沒有想到,會是袁明義和日本人聯手。
秋茵重新坐回了椅子裡,安靜地傾聽着古逸風的話,他說了很多,說他本可以什麼都不管,隱姓埋名,做個普通的百姓,帶着秋茵和孩子一起生活,但他沒有辦法看着袁明義這樣橫行下去,也不能看着東北百姓受苦,所以只能委屈了秋茵。
也許這真是命運的安排,所有棘手的事情都在這一刻聚集在了秋茵和古逸風的身上,古逸風要回東北,扛起東北大旗,她作爲他的妻子,必須做他堅強的後盾,秋茵對夏家的寶藏一直猶豫不決,此時不需要再猶豫了,夏沐天能把那把鑰匙交給夏家的二小姐,就已經將寶藏的最終使用的大權交給了她,秋茵相信她的這個決定沒有辜負夏沐天的遺願。
“逸風,我們帶着寶藏回東北,對抗日本人和袁明義。”秋茵的目光熱烈地看着古逸風,不要小看了這批寶藏和武器,它可以讓東北軍所向披靡。
“秋茵。”
古逸風站了起來,緊緊地抓住了秋茵的手,他若回東北,確實面臨經費的問題,一旦日本人支持袁明義,東北軍就要招兵買馬,而且要製造先進火炮,這些都需要錢,多年的戰亂,百姓已經拿不出來多少了,但是他如果動用了夏家的寶藏,會撼動他和秋茵的感情。
“我不能讓我父親的心血成爲我大哥張揚的資本。”這個時候,只能由東北軍出面,拿走寶藏,不然安城必定要經受一次大的戰亂,單憑秋茵一個區區女子,大哥和袁明義豈能放在眼裡。
娶了夏家的二小姐,拿了夏家的寶藏,聽起來,確實有些陰謀之嫌,可秋茵相信古逸風,也相信父親的決定,這件事不會錯。
古逸風點了點頭,現在的形式不容他再推辭了,如果不將這筆寶藏拿走,安城就要面臨滅頂之災,夏家有可能家破人亡,夏邑軍爲了升官發財已經喪心病狂了,如果真的因爲寶藏起了爭執,他會不惜將槍口對準自己妹妹的頭顱。
“夏家給東北軍的不僅僅是一個寶藏,還有你。”古逸風將秋茵輕輕地攬在了胸膛前,說自己是慶幸的,能在瀰漫的硝煙中遇到夏二小姐。
“我不覺得自己好,生性那麼衝動,不知道給你闖了多少禍事,惹了多少麻煩,若是古二少爺換了一個聽話的女人,也許現在會更好。”秋茵羞澀地垂下了眼眸,這個時代,女人無德便是才。
古逸風哈哈大笑起來,說有些感覺是十分微妙的,有些事情也是難以解釋的,如果真的換娶了別的女人,古二少爺現在可能會三妻四妾,姨太太成羣,過着和他父親一樣機械的生活,可他的父親就算有一百個女人,也只是滿足了生理的慾望而已,精神上卻是空虛的。
“我想要的可不僅僅是一個生孩子的女人,像我父親那樣,到現在還不是有一個遺憾,就算他再娶幾個女人回來,心裡還是空的。”
古逸風這話不假,古老爺周旋在太太們中間,可有哪個太太真能明白他的心,和他說一句理解的話,他缺少的是一個知音。
“被你說得,怎麼我好像比夏家的寶藏還重要?”秋茵羞澀地說。
古逸風只是微笑着,他雖然沒有說出到底是寶藏重要,還是夏二小姐重要,卻將她抱得更緊了,好像揉進他的心肺一樣,他吻了她的脣,說她越來越香了,很好聞,比院子裡的鮮花還要香。
“哪裡有香?定是你的心裡作用。”
秋茵害羞地避開了他的脣,說自己總有一天會老的,哪裡會永遠漂亮,可古二少爺卻是東北的白楊樹,無論何時都會有美女想要乘涼,到時候他怎麼還能貪戀夏二小姐的香。
更新了5000字,明天繼續,且看寶藏如何運出安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