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嬌心中忽然露出一股深切的悲哀,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劉徹爲她做的一點一滴都印刻在了她的骨子裡,不知不覺中就成了習慣,習慣性的唱出來,大概是記憶深處覺得那是最好的安眠曲吧,那個她曾經那般信任的人,信任到覺得他做的一切都是最好的人竟然就那麼背叛了她,背叛的徹徹底底,甚至讓她懷疑從一開始就都是假的,一切,都只是爲了皇位罷了。
阿嬌忍下心中的憤恨和哀慼,垂眸答道:“是無意間聽別人唱的。”
“哦?”劉徹狀似隨意的笑笑,繼續道:“不知道霍夫人是聽何人唱的?”
阿嬌依舊垂首答道:“臣婦也不記得是聽什麼人唱的了。”
劉徹聽到臣婦二字眸光忽然一寒,聲音也冷了幾分:“這首曲子是朕幼年時親自編的,只給朕的皇后唱過。這世界上,除了朕的皇后不可能有別人知道,難道霍夫人與皇后相識?”
劉徹的話一出口霍去病和衛子夫都明白了今天這一出是爲哪般,額頭上都不自覺的滲出了冷汗。阿嬌卻忽然擡起頭,狀似迷茫的看着劉徹:“皇后是夫君姨母,臣婦自然認識的。原來這曲子是陛下唱給姨母的嗎?”
劉徹看着阿嬌迷茫的雙眸,不知道爲什麼,劉徹就是覺得那一雙眸子裡充滿了諷刺,是啊,如今的皇后是衛子夫。陳阿嬌早就被他親手廢了,還有什麼資格稱皇后,劉徹看着那熟悉的面孔,忽然有一陣恍惚,嘴裡不知怎麼,忽然脫口而出:“你還在恨我嗎?”
劉徹說的是我,不是朕,他幼時和阿嬌說話總是這麼自稱的。劉徹的話一出口在場所有的人都愣住了,包括劉徹自己。
阿嬌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她其實很想回一句恨,不過她知道不能,她要保護她的孩子她的家人,於是跪在地上惶恐道:“臣婦不知道陛下什麼意思。”
劉徹嘆了一口氣,臉上露出哀慼的神色:“朕剛纔想起故人,失言了。”
劉徹說完這句話,彷彿身上的力氣都被抽空,再也沒有力氣去追究曲子的事情,就算眼前的女子知道曲子又如何,她說她是阿嬌,自己信嗎?他記憶裡的阿嬌是寧可站着死也不會跪着生的,又如何會跪在自己面前惶恐回話。
霍去病和衛子夫都知道劉徹嘴裡的故人是誰,衛子夫臉色陰沉,從阿嬌走進來她就看出了阿嬌和陳皇后長的有八九分相似,若不仔細看,簡直就是同一個人,如今劉徹這麼說自然是透過阿嬌想起了陳皇后。陳皇后是因爲衛子夫才被廢的,劉徹如今懷念陳皇后,衛子夫的臉色怎麼可能好的了。
霍去病和阿嬌帶着霍嬗離開未央宮阿嬌才鬆了一口氣,她這一生從未如今卑微過,即使最後死在長門,也沒有向劉徹低過頭。今日的所作所爲對她來說,可以說是畢生的恥辱,她不僅向劉徹低了頭,還向那個下賤的歌女低了頭,可是她卻不後悔,她保護了自己的愛人,保護了自己的孩子,她知足了。
這一日過後,劉徹三天兩頭就會賜下不少珍貴的貢品、玩物給霍嬗,就算是宮裡最受寵的妃子都比不上霍嬗的一星半點,有些朝臣就把心思動到了霍嬗頭上。只是霍嬗畢竟是霍去病的獨子,是衛青的重外甥,有人把主意動到他頭上,也是有賊心,沒賊膽,要知道這兩位可是大漢的軍神。
隨着時間的流逝,劉徹越來越懷念陳阿嬌,阿嬌在時,他厭惡透了陳阿嬌,從來不覺得自己對陳阿嬌有多喜歡。阿嬌死了,他卻越來越想念阿嬌,想念着幼時兩個人一起長大的點點滴滴,內心對於阿嬌的愧疚也越發沉澱。
劉徹忽然冒出一個可怕的念頭,他想把霍去病的妻子弄到宮裡來做自己的妃子,每日裡看着一個酷似阿嬌的人對他來說或許可以緩解對阿嬌的思念。劉徹的這個主意一冒出來,就瘋狂的在心裡生根發芽,一發不可收拾。
不久後,阿嬌和霍嬗失蹤了。阿嬌帶着霍嬗要去外祖母衛少兒家裡,卻意外在路上遭劫,母子二人不知所蹤,霍去病瘋狂的帶着人四處搜索,卻尋不到半點蹤跡。
長門殿裡,阿嬌抱着瑟瑟發抖的霍嬗一下一下的拍打着他的後背安撫着,阿嬌對這裡太熟悉了,她曾在這裡度過了人生最後的歲月,她熟悉着這裡的一磚一瓦。
“既然朕着人把你劫到了這裡,你就當知道你這輩子是不可能再回去了。你乖乖的下去沐浴,從了朕,朕自會好吃好喝的養着你,否則,你就給你兒子收屍吧。”劉徹從門外進來,用懷念的目光看着阿嬌,卻說着冷酷無情的話。
霍嬗不可思議的看着劉徹:“義父……你爲什麼要抓我和母親,不可能的……”
劉徹給身後的婢女使了個眼色,對阿嬌道:“是你自己去沐浴,還是朕讓人駕着你去。別想着尋死,否則朕讓你兒子生不如死。”說着有兩個侍衛上前就要拉走霍嬗。
阿嬌心中一急,摟着霍嬗忽然吼了出來:“劉徹!你無恥!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現在連功臣之妻都可以欺辱了,你還有什麼做不出來的?我真後悔,後悔瞎了眼睛相信你們母子,扶你這忘恩負義的東西上位!”
劉徹眼神一凜,寒光閃爍,死死的盯着阿嬌,寒聲道:“你剛纔說什麼?”
話出口阿嬌才發現自己說錯了話,聽到劉徹問話只是死死的抱着懷裡的霍嬗,再不搭理劉徹。
劉徹揮手讓侍衛和婢女退下去,走到阿嬌身邊,眼神陰鷙:“你是阿嬌……你是阿嬌……你竟然是阿嬌……”
陳阿嬌知道到了這一步說什麼都晚了,直接站起來將霍嬗護在自己身後,直視着劉徹,冷聲道:“是,我是陳嬌,我們全家都死了,只剩我一個孤魂野鬼了,你還要趕盡殺絕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