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是去山裡散心的時候,她孤零零的坐在地上,雖然傷了腿,眼神裡卻有着倔強和孤傲,彷彿即使是死也不會開口求我救她一般。我心中失笑,不過是一個十歲的孩子罷了,比我還要小兩歲的小女孩,怎麼就那麼倔強呢?
我揹着她下山時她小心翼翼的問我爲什麼沒有看不起她,村子裡的人都會看不起苗人。我心中一驚,原來她就是舅舅口中說的那一對苗人師徒。我聽舅舅說這對苗人不同於一般苗人,他們會妖術,還會給人下毒,下蠱,心思惡毒,十分厲害。
娘出閣前最得舅舅寵愛,我知道舅舅也是想給娘報仇的,只是仇家勢力太大,我們都沒有那個能力罷了。若是能得到這對苗人師徒的幫忙,說不定報仇就有了希望。心裡打定主意,我笑着對她說,衆生平等,苗人爲什麼要被看不起。
從那以後,我開始刻意的討好藍淋,我發現這個小姑娘表面上看着堅強狠絕,其實內心十分脆弱。你若對她好,她必定是十倍百倍的對你好的。於是我阻止村裡的孩子們再孤立她,帶着她一起和大家玩。雖然村裡的孩子們都不喜歡她,可是有舅舅的面子在,他們都不敢反抗我的話。
只是讓我沒有想到的是那一日藍淋竟然跟我告白了,她說她喜歡我,想長大以後做的我新娘子。我嚇了一跳,雖然嘴上說沒有看不起苗人,但是身爲漢人,還是覺得苗人是蠻夷,跟我們不是一個種族。何況我從小就被爹孃送去受精英教育,跟藍淋這種漢字都不一定認的全的人哪有什麼共同語言。我笑着說她還小,不懂情愛,委婉的拒絕了她。
本以爲我的拒絕會讓她知難而退,誰知這小姑娘竟然十分有毅力,幾乎是每個月都會向我表白一次,整整堅持了十年,每次看到她怯怯的站在我身邊表白時表面倔強堅強,骨子裡卻有些害怕受傷的樣子我的心裡都有些不是滋味,慢慢的,拒絕的理由我都快要找不出來了。
十年的相處,我對她是有憐惜的,可每當看到她給那些背後說她不好的人和接近我的女孩子下毒的時候我都說不出的厭惡。她纔多大,就被她那個神出鬼沒的師父教的這麼惡毒,動不動就給人下毒,有幾個跟我走的近的女孩子若不是有我求情已經丟了性命。這樣的行爲讓我心裡的厭惡不斷攀升着。心裡也想着後路,若是我利用她報了仇卻不娶她只怕也會落一個被她下毒害死的結局吧?與其如此,不如我先跑路,讓她找不到我,這樣就不會被害了。
我謀劃了十年的計劃終於在二十二歲那年,得知當年害我全家的人都回到了那個祖宅的時候實施了,我騙藍淋幫我下山報仇,本以爲早已習慣了藍淋的手段,可在看到她下蠱整的那羣仇家求死不能的時候我還是忍不住從腳底升起一股寒氣。原來從前她對村子裡的人出手真的只是略施薄懲,真正狠毒的手段現在才讓我見到。我看向她的眸子裡不由複雜起來,有厭惡,有恐懼,也有憐惜,但更多的是想逃跑,跑的遠遠的,再也不想看到這個讓我害怕的女人。
本以爲這些人死了我們這仇也就報完了,可卻不想低估了這家人,他們的親戚竟然請來法師反噬了藍淋,藍淋身受重傷,差點沒命。那一刻我心中有些內疚,看到她慘白的小臉,情不自禁的開口說會照顧她一輩子。那一刻,藍淋的眼眸中有什麼晶亮的東西閃閃發光,卻不知道我在出口之後就後悔了。
後來,我把藍淋送回她師父那裡養傷,我給舅舅留了一封信後離開了這個居住了十年的小村子。到了我一直嚮往的大城市上海。我記得小時候爹一直想送我來這裡讀書,爹說等我長大了就送我到這裡讀高中讀大學,他說想讓我感受大城市的繁華。
我來了這個讓爹提了無數次,我也一直嚮往的大城市。卻沒想到這大城市並沒有我想象的那麼好混。這裡是一個看人下菜的地方,我沒有好的家世背景,身上沒有多少錢,甚至沒有一門手藝,連份像樣的工作也找不到,最後還是一家小鋪子的老闆看我讀過幾年書,收留我在鋪子裡做了一個賬房先生。
以前我總是看不起藍淋學的那些東西,或許是受了舅舅的影響,總覺得那些是歪門邪道,是上不得檯面的東西。可真正來了大城市才知道藍淋這樣身負法術的高人在有錢人裡面有多吃香,通常是一擲千金請他們來辦一件事。至於這大城市裡的女人更看不上我,就算是那種很窮苦的平民家女兒也不願意找我這一個外地來的鄉下破落戶,還沒有爹孃,說不定就是克爹克孃的人。
見多了女孩子對我的白眼後我忽然就想念起藍淋來,想起她從來不會嫌棄我的出身,不會嫌棄我沒有爹孃,不會在意我有沒有家產,不會在意我以後能不能養得起她。只要我一句話,就算爲我豁出去命都心甘情願。想着她心不自禁的抽痛起來。
就這樣,我在上海蹉跎了好幾年。或許是我的運氣好,因爲我出色的長相,被我工作這家鋪子東家的女兒瞧上了,這東家就只有這麼個獨生女,東家跟我說如果我願意入贅到他們家,他願意出錢支持我繼續深造,以後這偌大的家業也是我和他女兒的,甚至第二個孩子還可以跟着我們段家的姓。
東家的女兒是一個秀氣漂亮的小姑娘,年紀比藍淋還小的多,她怯怯的站在我的身邊,粉面含羞的跟我訴說着她對我的愛意。那一刻,記憶裡那個嬌美的身影跟面前這個小姑娘的身影莫名重合起來。我忽然發現,記憶中那個身影每次跟我示愛時我的心中都是欣喜的,默默的把她的每句話,每個動作都印刻在了心裡,可面前的小姑娘示愛時,我的心中竟然有着莫名的抗拒。原來,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藍淋已經住進了我的心裡,我早已經對她動了心,只是自己都不知道罷了。
所有的人都認爲我這是走了狗屎運,一個窮鄉僻壤來的窮小子就要飛上枝頭變鳳凰了。可是我卻在衆人驚訝的目光中拒絕了這門親事,收拾東西回了那個小村子,回了當初我和她初遇的地方,意外的是我竟然在這裡遇到了剛剛從外地回來的她。看着如記憶中回憶過千百遍的熟悉面容,求婚的話忍不住脫口而出。
那一刻我看到她淚流滿面,卻跟我說,晚了。她說我們再也回不到當初了。
那一日過後,我厚着臉皮跟在藍淋身邊,我看的出她心中對我還是有情的,我不願意放棄。十年的情怎麼會說忘就忘呢。我跟着她去了帝都南京,到了這裡我才知道藍淋這些年過的是人上人的日子。他的師父跟四大家族中的徐家關係密切,她還跟徐家現在的當家人訂過婚約。在這裡,想攀上她們師徒兩的人多不勝數。
藍淋的師父惱我曾經欺騙過藍淋,差點直接出手殺了我。之後雖然留下我的性命卻也對我沒什麼好臉。藍淋現在掌管着她師父創下的教派,門下也有幾十個弟子。其中有一個跟藍淋差不多大小的弟子,據說是藍淋師父的關門弟子,天分極高,對藍淋十分關心,我從他的眼中看出了對藍淋的愛意。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歸來解開了藍淋的心結,從那日我們相見以後藍淋的性格變的平和起來,她開始和周圍的男生平和的相處起來,尤其是她的那個師弟。每當看到他們二人相處和諧的時候我的心中都酸澀不已。可是我能說什麼呢?是我自己錯過了啊!我曾經把她傷的那麼深,我有什麼資格對她要求什麼。
即使我騙過她,利用過她,她現在還是允許我待在她的身邊,甚至養着我這個在衆人眼中沒有什麼本事的半廢物。我聽說和她關係很好的人裡面有一個叫周若水的,是玄門大師,可以預測別人未來的命運。我趁着那位大師來找藍淋商議事情的時候偷偷求了那位大師,請她給我算命,看看我和藍淋還有沒有在一起的緣分。
周大師盯着我看了一會兒,嘆了口氣,說有些人錯過了就不會再回來。那一刻,我的眼眸中是從所未有的痛楚,或許是我眼中的痛苦刺痛了那位被我求兩句就會心軟的周大師的心,她搖了搖頭就離開了。下一秒我就看到了藍淋和她的師弟出來相攜送周大師離去的畫面。
我的心一陣陣的揪痛不已。想起那日我們重逢時坐在山間,她明明淚流滿面卻故作堅強的含笑給我講着一件件往事,給我講着她這十年來一直懷着怎樣的深情,聽的我心痛不已,最終,她說既然當初我選擇了離開,那麼她也就選擇不再愛我,君既無心我便休,以後我們再無瓜葛。讓我也忘了她,去找尋新的愛人。
可是,藍淋,被你這樣愛過,以後我怎麼還愛的上別人?
我想再抓住那抹美好,卻再也抓不住,手中握着幼時揹着藍淋下山時她給我擦汗的手帕,我不自覺的淚流滿面,其實我的心裡早就有她了,只是......早已錯過了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