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月6日,周赫煊坐船前往歐陸,隨行的有張樂怡、於珮琛、貼身護士和《觀察家報》記者。
經過深入交流才知道,原來阿斯特家族不僅玩房地產,還有涉足金融和傳媒。
文森特·阿斯特是《新聞週刊》的大股東,這份雜誌在美國的影響力僅次於《時代週刊》。
威廉·阿斯特則是《觀察家報》的第二大股東,這份報紙在英國跟《泰晤士報》齊名。
二戰前,有一種說法是“英國的決策者不在唐寧街,而在克萊夫登莊園”。克萊夫登莊園,就是《觀察家報》大股東的莊園,戰前英國的重大決策都在那裡敲定,包括出賣捷克和波蘭,驅使德國進攻蘇聯等等。
如今,《觀察家報》正在積極幫助張伯倫造勢,只要張伯倫成爲英國首相,這家報紙就能一飛沖天,甚至影響整個世界的局勢。
英國對德國的一系列綏靖政策,都是在《觀察家報》的老闆家裡搞出來的。
威廉·阿斯特這老傢伙雖然不會做生意,但玩政治投機卻有一套。他老婆是英國衆議院的首個女議員,他兒子是英國上議院的議員,他自己還是《觀察家報》的二股東,並且即將扶持起來一個英國首相。【△網.】甚至在幾十年後,他的曾孫女還能嫁給英國首相,或者說,就是阿斯特家族把卡梅倫推上首相寶座的。
現在英國的老國王已經病入膏肓了,貴族們都在圍着大王子愛德華打轉,從龍擁立之功嘛。
但威廉·阿斯特偏偏想要借周赫煊的路子,搭上二王子艾伯特那條線。估計這老傢伙已經料準了愛德華王子不靠譜,早晚要失去王位,他的政治投機眼光實在太恐怖了。
等艾伯特成爲國王,張伯倫成爲首相,作爲他們的支持者,威廉·阿斯特簡直要上天!
周赫煊突然發現,自己無意中又結交了一門權貴。
所以,這次威廉·阿斯特說要派記者跟隨周赫煊,周赫煊毫不猶豫地答應下來。就算拋開威廉的其他身份,只《觀察家報》的二股東就值得他結交,關鍵時候幫着搞宣傳非常厲害。
……
因爲傷勢還沒有痊癒,來到斯德哥爾摩後,周赫煊沒有陪張樂怡她們觀賞異國風情,而是老老實實住在瑞典文學院安排的房間裡。
當天下午,周赫煊見到了他拿獎的伯樂——霍爾斯陶穆。【△網.】
一個表情嚴肅的老頭子,只看面相就知道是那種老古板,他見面就說:“周,我非常討厭你的《神女》,簡直不知所云!”
“呃,”周赫煊愣了愣,笑道,“那真是太遺憾了。”
“你的那部《狗官》還不錯,至少把故事寫清楚了,”霍爾斯陶穆毫不掩飾地說,“如果你的競爭者不是尤金·奧尼爾,你這輩子都不可能拿諾貝爾文學獎。我寧願把獎頒給你,也不給那個文筆粗俗的美國佬。”
“謝謝,看來我很幸運。”周赫煊面帶微笑,其實想把這老傢伙打一頓。
瑞典文學院是有正副院長的,但院長只是擺設,半年就要選一次。真正能做主的是常務秘書,而且最最可怕的是,此時的常務秘書是終身制,相當於諾貝爾文學獎的皇帝。
恰好,現任常務秘書霍爾斯陶穆是個老頑固,討厭推陳創新,討厭故弄玄虛,他的文學思維還停留在大仲馬、雨果時代。
別說周赫煊和奧尼爾了,就連後來艾略特獲獎都歷經波折。
艾略特是誰?
但丁的繼承者,20世紀最偉大的詩人。
徐志摩那首《西窗》,就是模仿艾略特的風格創作的,他的詩歌粉絲遍佈全世界。
就是這麼一個牛逼的人物,差點被霍爾斯陶穆取消諾貝爾文學獎,理由是他不喜歡那種像謎語、像巫咒一般的現代詩。當時霍爾斯陶穆已經老得快死了,經過即將繼任的厄斯特林苦苦勸說,他才終於同意讓艾略特拿獎。
霍爾斯陶穆就像一隻攔路惡虎,只有等他老死了,諾貝爾文學獎纔開始頒給那些文學創新者。
如果大文豪馬爾克斯生活在霍爾斯陶穆的時代,幾乎沒有可能獲得諾貝爾獎,誰讓他的現實魔幻主義太故弄玄虛呢。
如果周赫煊只寫了《神女》,而沒有寫平民易懂的《狗官》,那他也不能拿獎,霍爾斯陶穆絕對會將今年的諾獎作廢!
這是個文學領域的大獨裁者!
“年輕人,文學是神聖的,”霍爾斯陶穆開始了他的說教,“你很有文學天賦,但千萬不要誤入歧途。什麼現實魔幻主義,那只是故弄玄虛的小孩子把戲。還有你那幾首詩歌,簡直狗屁不通。現代派是詩歌界的毒瘤!你如果繼續寫現代派詩,那你就完全把自己毀了。”
周赫煊還在笑:“或許吧。”
霍爾斯陶穆憤怒地說:“這是個最糟糕的時代,年輕人都盲目推崇什麼現代派、意識流、先鋒主義、魔幻主義,簡直捨本逐末!真正的文學史什麼?是雪萊,是雨果,是巴爾扎克!爲什麼我討厭尤金·奧尼爾,因爲他的文筆不但拙劣,而且展現的內容也浮華庸俗。你寫的《神女》雖然也很爛,但至少要比他好一些。我知道,明年那些院士還會選尤金·奧尼爾,但我不可能讓他獲獎!”
看來明年的諾貝爾文學院要作廢了……
奧尼爾先生,你還是轉行打籃球吧,當劇作家沒前途啊。
霍爾斯陶穆沒等周赫煊說話,就把一本厚厚的《悲慘世界》拍出來:“年輕人,認真讀讀這本書吧,放棄你的現實魔幻主義。這纔是真正的文學,真正的小說!”
周赫煊捧着《悲慘世界》哭笑不得,他實在不知該說什麼好。站在面前的明明是瑞典文學院常務秘書、諾貝爾文學獎的掌門人,但給周赫煊的感覺,卻跟面對周璇的養母一樣,都是生活在過去的思想陳舊者。
霍爾斯陶穆走了,只留下雨果的《悲慘世界》,他是專門來教訓周赫煊的,估計是周赫煊獲獎讓他很不爽。
這老頭兒可真頑固,周赫煊爲全世界的文學家們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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