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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一章 禍首

竹枝柔嫩,竹葉青翠,映襯燦爛的陽光,灑下絲絲縷縷的疏影清香。

嫋嫋琴音盤桓縈繞,時而婉轉,時而悠揚,訴說少女浮蕩纏綿的情懷心事。

沈妍在竹林間的小徑上漫步,珏駁的光影映照她銀紅色的衣衫,華貴中透出朦朧的韻味。她靠在竹杆上,輕嘆一聲,滿心滿腦的雜事令她眉宇間浮現幾縷清愁。聽到琴聲,她頓覺心情舒爽,長吁一口氣,尋琴音而去。

穿過竹林,就是侯府的後花園,偌大的園子又按所栽種的花木不同,分出了七八個小園子。四月芳菲,葉翠花濃,馥郁濃香氤氳着初夏爛漫的麗景。

竹林一側靠近湖邊的地方就是芍藥園,時值初夏,正值嬌花盛放。滿園芍藥花開得奼紫嫣紅,清雅的香氣隨風浮動,花枝葉影倒映湖中,泛起層層漣漪。

芍藥園中有一座假山,大約有兩丈高,山壁上青石嶙峋,瘦竹叢生。山頂上有一座用紅木建造的涼亭,檐角伸展,直向藍空,亭內彩繪噴圖,雕欄畫棟。

身穿海棠紅衣裙、臂挽輕紗的少女端坐在亭中,撫琴輕唱。一名身穿乳黃衣衫的少女倚在雕欄上,吹響竹笛,與琴音相和,一曲生輝。

假山的石階上,幾名少女倚欄而立,玉手拈花,吟詩詠詞。假山下還有幾名少女席地而坐,正在爭花鬥草,芙蓉面上汗珠點點,清脆的嬌笑聲響遍花園。

沈妍倚靠在竹杆上,凝望這些與她同齡的少女,不禁長聲唉嘆。同是豆蔻芳齡,燦爛年華,她們可以輕歌慢舞,吟詩做賦,盪漾嬌俏的青春。而她每天都要費盡心神操勞,蠅營狗苟算計,一身沾滿銅臭的汗味把她永遠排除在嬌貴之外。

前世,她也遠離浪漫,雖沒有在市井奔波謀生,也沒有一刻一時輕鬆。重活一世,老天並沒有厚待她,這些嬌柔貴女浪漫浮華的生活永遠不可能與她融合。

這就是出身的差距,從那個叫沈妍的女孩來到這個世界的那一天,就已被打上了標籤。即使她不缺銀子,可以過優渥的生活,她和她們也是兩條平行錢。

看到這五顏六色的芍藥花,她就沒有吟詩高歌的衝動,可見她根本沒有爛漫的情懷。她首先想到了是芍藥的藥理用途、性味歸經,如何配藥、如何入膳,甚至風乾的花瓣如何做衛生巾,還有就是這滿園的芍藥花能賣多少錢。

琴聲嘎然而止,彈琴的女孩站起來,瞟向沈妍站立的地方。沈妍從雜亂的思緒中回過神來,輕嘆一聲,走近芍藥園,站在門口賞花看人。

在假山涼亭上彈琴的紅衣女孩是安紋,黃衣女孩應該是項家的姑娘,她從沒見過。在假山的石階上吟詩的女孩是徐慕繡、海婷婷,還有汪嫣紅和汪嫣紫。

在假山下面鬥草爭花的女孩中,沈妍只認識項雲玫和武氏所出的徐慕緗、劉氏所出的徐慕絨,另外幾個估計就是客人了,也應該是項家的姑娘。

“你這身衣服是從哪偷的?”

沈妍正琢磨怎麼跟武氏談收購徐家園子裡的花木,一個尖刻狠厲的聲音突然在她耳邊響起,嚇了她一跳,趕緊擡起頭,正對上安紋姣美卻陰沉的臉。

“偷的?呵呵,哪裡有?你去偷一件給我看看。”沈妍嘴角挑起冷笑,語氣滿含戲謔,她最看不慣安紋這種人,整天裝成大家閨秀,骨子裡卻是尖酸刻毒。

聽武氏說,前任安國公有兩個嫡子,長子無名氏常年臥病,身體羸弱,而次子安宗照則身強休健,文采風流。當年,安宗照來京城求學,迷亂了芳心一片。

當時,徐秉烈還沒有戰死沙場,徐秉熙也無爵,徐瑞月只能算武烈侯府旁支嫡女。而安宗照雖說是嫡次子,因長兄有病,世子之位非他莫屬。徐瑞月挖空心思想嫁給安宗照,松陽郡主費盡心思,才促成了這門親事。

沒想到徐瑞月過門不久,安國公嫡長子的病慢慢好轉,而安宗照也流露出好色貪杯、軟弱無能的本性。嫡長子襲爵天經地義,安國公就請旨立嫡長子爲世子。

徐瑞月不服氣,倚仗自己是侯門貴女、皇親國戚,在安國公府撒潑霸道十幾年。安國公嫡長子去世,徐瑞月以爲爵位到手,更加猖狂妄爲。沒想到安國公臨死前竟然向朝廷請旨立了嫡長子的嫡子爲世孫,承襲安國公爵。

爲此,徐瑞月和安宗照同安氏一族鬧到了官府,也驚動了朝廷。而官府和朝廷都表示尊重老安國公的遺囑,支持世孫襲爵。世孫襲爵之後,安氏一族就提議安國公府分家,算清總帳,徐瑞月和安宗照並沒有分成多少家產。

安宗照本來有舉人的功名,自和徐瑞月成親後,他接連參加了五次春闈,都榜上無名。他自詡滿腹才華,卻屢考屢不中,倍受打擊,人越來越墮落。

被安國公府掃地出門,又沒有多少家產,安宗照也沒本事,他們在中南省的日子很不好過。徐瑞月無奈,只好帶着丈夫兒女回到京城,寄住在孃家。徐秉熙通過關係給安宗照捐了一份從七品閒職,就在庸庸碌碌混日子。

松陽郡主疼愛徐瑞月,也喜歡安紋,他們一家的吃穿花用比侯府正經主子更勝一籌。安紋很聰明,欺下媚上,嘴甜如蜜,心思乖巧,倍受長輩寵愛。她一直把自己當成侯門貴女,除了有權勢、有體面的長輩,她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

她從心裡鄙視沈妍,只不過那次捱了沈妍的打,她心裡犯怵,不敢輕易欺壓沈妍。今天,她看到沈妍的衣裙比她的漂亮,心裡不服氣,就來找茬了。

明天是慧寧公主邀約京城閨秀到牡丹園賞花的日子,徐家收到請貼,安紋肯定要一馬當先。誰都知道慧寧公主名爲請人賞花,其實是爲沐元澈選媳婦。

安紋盯着沈妍的衣服,眼底的嫉妒如同兩團小火苗,要以燎原之勢,把沈妍化爲灰燼。當然,在燒死沈妍的時候,她要把沈妍的衣服扒下來,穿到她身上。

若她穿上這套衣服去參加賞花會,想不吸引衆人的視線都不行。可惜,這套衣服是沈妍的,一想到這到好的衣服穿到逃荒女身上,她就咬碎銀牙。

“你、你把衣服脫下來,這、這衣服是我的。”

“你的怎麼在我身上?你沒穿衣服嗎?”沈妍想看安紋出醜,故意裝憨。

“就是我的,你脫下來,脫――”

徐慕繡和海婷婷見安紋和沈妍起了衝突,很高興,就圍上來看熱鬧,希望她們兩敗俱傷。汪嫣紅和汪嫣紫知道沈妍的身份,對她嗤之以鼻,見她們吵鬧,就在一邊旁觀。項家幾位姑娘見沈妍衣裙華貴,不知她的身份,不痛不癢勸了幾句。

安紋見沈妍不把她放在眼裡,又氣又急,撲上去撕扯沈妍的衣服,“這衣服是我的,是你偷的,你這麼低賤的人也配這麼好有衣服?”

沈妍身體一轉,就甩開了安紋的手,她彈了彈衣服,笑容輕蔑,“這衣服是你的?呵呵,你也好意思說出口,你知道這衣服是什麼面料嗎?這種面料叫月華錦,與霞光錦、流雲錦齊名,是花朝國綺錦中的上上品。

月華錦對織工要求最高,一年最多織幾十匹,多數飄洋過海,運到番邦換買稀罕物品,少數做爲貢品,送到各國的後官,供宮裡的貴人們製衣穿用。你連這衣料的名字和來歷都叫不上來,張口就敢說是你的,好大的臉面。”

在場的人都是妙齡女孩,正是對衣飾穿戴感興趣的年紀,誰不希望華貴的衣服穿到自己身上?聽到沈妍的話,她們驚詫的、拈酸的、嫉妒的、豔羨的目光落到她身上,細細端詳她身上銀紅色月華錦做成的衣服,眼底流露出異樣的光彩。

安紋聽到沈妍這句話,突然覺得毫無底氣,對於月華錦,別說她,就是松陽郡主也僅限於聽說。爲什麼沈妍知道?爲什麼這麼好的料子她沒有?她瞪大眼睛盯着沈妍,嫉妒的火焰漸漸熄滅,化成兩滴清淚,表示她的不甘心。

沈妍哼笑兩聲,指了指項雲玫,說:“她身上的衣服是用霞光錦做的,做成六七年了,都舊了。可好料子永遠是好料子,朝陽東昇或夕陽西下時,這套衣服映襯雲霞,仍流光溢彩。不信你們可以拉她到背蔭的地方看看,是不是如我所說。”

衆人羨慕的目光投向項雲玫,有與她關係不錯的女孩,甚至扯起她的衣服同自己的衣服比較。就連其中幾個自命清高的女孩也目露豔羨,悄聲議論。

項雲玫滿眼感激,衝沈妍靦腆一笑,說:“這件衣服很好,正如姐姐所說。”

沈妍點頭一笑,滿足感和榮耀感襲上心頭,填充了無限膨脹的虛榮心。看到這些女孩們詩歌作樂,愜意生活,她羨慕她們出身高貴,羨慕她們至少是現在不用操心生計。而她年紀小小就投身市井,忙碌奔波,早已與庸俗掛鉤。

然而,失之東隅,收之桑榆,人生往往如此。她受出身限制,沒有時間和心情享受浪漫年華,任時光蹉跎那份純真。可比起這些養在深閨的貴女們多了從容練達,多了見識才智,也積攢了大把的銀子做爲求生的資本。

她不是高調張揚、喜好炫耀的人,但她獨有的東西,她也想展示給人看。每個人都有爭強好勝的心,只是想表現的角度不一樣。就象現在,她穿了一套稀有面料做成的衣服,她就想顯示,看到安紋驚羨嫉恨,她從內到外由衷地舒服。

安紋被沈妍甩到一邊,並沒有立刻撲過來跟她撕扯,而是以猜忌妒眼的目光睃視她。沈妍根本不會把安紋的想法放到心上,安紋那點把戲,她早已司空見慣。

黃衣女孩笑了笑,把項雲玫拉到一邊,詢問沈妍的身份。項雲玫不知道沈妍爲什麼會出現在徐家,怕言多有失,只推說不知道。海婷婷聽到有人詢問沈妍的來歷,就扯開大喇叭嗓子,從沈妍低賤的身份說起,把她說得一無是處。

汪嫣紅和汪嫣紫跟沈妍是表姐妹,可她們不提跟沈妍有親,反而加入埋汰她的行列。惡言惡語抨擊她童養媳的身份,好象那重身份讓她們丟盡了臉面。

黃衣女孩顯然不相信她們的話,看向沈妍的目光透出友好。大概是因爲她表現的友好太突然、太直接,令沈妍無從接受,反而刻意避開了。

到了開宴的時間,女孩們都被徐瑞月叫走了。離開時,這些女孩中仍有人以不解和驚奇的目光望向沈妍。沈妍坦然接受,有些東西避不開,只能隨遇而安。

徐老太太宴客,閤府上下都跟着沾光。沈妍的午飯除了份例菜,另加了一道魚香茄子煲,一碗紅豆香米甜湯。其它菜品也以補氣補血和潤爲主,沒有辛辣刺激的食物。估計是武氏知道她要照顧大姨媽,格外交待了廚房。

要說徐府的日子過得也不錯,至少是這幾天,她很滿意,以前的事也就懶怠去想了。全府上下幾百口,人多了,嘴雜眼雜心也雜,沒恩怨纔不正常。

人有時候就是自虐,誰都知道有人的地方就是江湖,就有是非。可真正想隱居山林、過與世無爭的日子的人畢竟是少數,因爲人本身就是羣居動物。

徐秉熙和松陽郡主都已年近六十,還有幾天好活,誰也說不定,一般到了六十歲也就要讓爵位給兒孫了。如果不出意外,照目前的情況看,肯定是徐慕軒承襲爵位。沒有特殊情況發生,她將成爲一品侯夫人,榮光萬丈也會附帶煩惱無限。

每每想到這個問題,沈妍難免皺眉咧嘴,不過,做人總要向前看。現在,徐家上下把成當成逃荒女,日子過得還湊合,當然這和銀子及她的潑辣蠻橫密不可分。將來,徐家知道她真正的身份,日子肯定會越過越好。

要想踏踏實實站穩腳跟,除了自己奮鬥,還要有強大的後臺,這是她相對弱勢的地方。她沒見過汪孝賢,不知道爲人怎麼樣,可汪家有韓氏在,就不會成她的後盾。沈承榮跟她雖有血脈之親,別說給她依靠,不出妖蛾子她就滿意了。

如此一來,她現在只能依靠項家,項家是清貴之族,受人敬仰,項懷安人品不錯,也靠得住。所以,她要力助汪儀鳳,鬥倒以項二太太和魏姨娘爲首的一切牛鬼蛇神。把汪儀鳳在項家的地位夯實了,她也就無後顧之憂了。

“姑娘,你是不是午覺睡得不踏實,怎麼看上去精神不好?”

“我就沒睡。”有大姨媽在,她的精神肯定受影響。

白芷進來,說:“姑娘,那‘傻丫頭’過來了,在後面林子裡,讓你去見她。”

“知道了,洗漱吧!”

沈妍穿着銀紅色月華錦做成的衣服出現在項雲謙面前,項雲謙先是驚豔,上下打量她。緊接着,他那小眼神轉變成兩把尖刀,準備好好剝削她一番。

“你這件上衣要值幾十兩銀子吧?”

“幾十兩?哼!一匹月華錦千金難求,所做衣物的樣式和尺寸不同,一匹錦緞只能做成五六件衣服,我這件衣服才值幾十兩?你做夢呢?”

項雲謙倏地躥起來,向沈妍逼近,“把衣服脫了。”

“你想幹什麼?”沈妍不由自主緊張。

“放心,我決不硬你一根手指頭,我想用你這件衣服換一百兩銀子。”

“真有毛病。”沈妍揀起一根樹枝衝她比劃了幾下,半陰半陽說:“你娘要當平妻了,以後你就是項家的嫡子嫡孫,還愁銀子花?想搬座金山也容易呀!”

“是她想當平妻,又不是我想當,你別跟我陰陽怪氣。”項雲謙對魏姨娘以他爲藉口,天天夢想往上爬的事很反感,可有些事他也不能多說。

“哼!要是項二太太和魏姨娘敢欺負我娘,你別怪我對你不客氣。”沈妍也知道項雲謙很無辜,可誰讓他是魏姨娘生的呢?不讓他吃掛落纔怪。

“關我屁事?又不是我欺負你娘。”項雲謙想起家裡的事就不由惱火。

沈妍撇了撇嘴,說:“魏姨娘想當平妻是爲了給你爭取嫡子的份位,項二太太和魏姨娘想把雲環嫁到魏家,是想把魏家和項家緊緊綁在一起,將來成爲你的助力。她們做的事都是爲你打算,你說我該不該跟你算帳?”

“在家裡天天說這些事,好不容易出來,你又沒完沒了,真是煩死人。”項雲謙很惱火,“我沒嫡子的份位,沒魏家支持,這京城有幾個人敢欺負我?你連確切的父母都沒有,日子不也過得很滋潤嗎?連我這朝廷命官都要受你驅使。”

“說的也是,對了,你找我幹什麼?”沈妍纔想起正題。

“許夫人帶一名講經講得很好的聖女來了武烈侯府,我覺得那個聖女有點問題,就跟蹤來了。趁她們講經,我過來找你,跟你算算帳,借點銀子。”

沈妍衝他翻了白眼,沒理會,心裡琢磨另一件事。聽武氏說今天武烈侯府只請了汪家和項家的人,許夫人什麼時候來的?第一次在客棧跟她會面談話,聽她的語氣好象不認識武烈侯府的人,怎麼會突然有了交結呢?

許夫人不是簡單人物,擅長打着佛祖菩薩的幌子削尖腦袋往貴婦圈子裡鑽,爲錢益謀取在朝堂立足的資本。她這麼快就能打通武烈侯府的關係,可見真下了一番功夫。項雲謙覺得跟許夫人在一起的聖女有問題,這聖女又是何方神聖?

“想什麼呢?”項雲謙沖沈妍晃了晃手,又說:“許夫人這件事算我給你做成了,我算了算,你還欠我二百八十兩銀子,什麼時候還我?”

“呸――那是你還欠我二百八十兩銀子,你以爲我這麼好糊弄嗎?”沈妍冷哼一聲,“你說你又有奉祿,家裡又有零用錢,外快也不少,爲什麼還這麼貪財?”

“那不是廢話嗎?沒錢用才貪財呢,我要象你一樣有花不完的銀子,在濟真堂有股份,我會很大方。”項雲謙語氣中透出無奈,說話也沒有底氣。

朝堂之上,自古文武相輕。項家歷代重讀書,輕視武官,在朝堂爲官的項家子侄除了項雲謙,都是文臣。這樣一來,項雲謙想在武將陣營立足,比沒有根基背景的人更難。項雲謙世故精明,又爲人仗義,也善於收買人心,在武將陣營慢慢站住了腳。可仗義助人和收買人心都需要錢,所以,他決定背靠沈妍這棵大樹。

項雲謙貪財是好事,有軟肋的人才好拿捏,驅使他也不用搭人情。能用銀子辦成的事都不難,這是沈妍爲人處事的律條之一,適用於任何人。

“你把雲環照顧好,別讓項二太太和魏姨娘搓磨她,我就付你一大筆酬勞。”

“多少?”項雲謙很高興,連忙詢問。

忽長忽短的笛聲傳來,他頓時警覺,沒等沈妍回答,就飛躍離開了。沈妍在林子中呆立片刻,招了招手,把幾個把風的丫頭叫過來,主僕幾人朝白玉石橋走去。到了湖溏岸邊的涼亭,沈妍坐到雕花木椅上,蹙眉思慮。

她忖度片刻,吩咐道:“白芷,你去打探是不是許夫人來徐家做客了?黃芪,你去問問三奶奶,老太太過壽是不是請了一個什麼聖女講經?”

“是,姑娘。”兩人轉身離開。

“這些事沒必要派人去打聽,問我即可。”徐慕軼從涼亭一側的假山後面轉出來,笑容和悅,“我在這裡納涼垂釣,不是有意窺聽你們說話的。”

沈妍淺施一禮,說:“我知道大少爺是光明磊落之人,不屑於做窺聽之事。”

徐慕軼笑了笑,說:“上午,你舅母一來就把許夫人和一位聖女引薦給了老太太,老太太特意派人把她們請進府來,還款待了齋飯,現在她們正在老太太院子裡的蓮經閣講經。林嬤嬤昨天剛從西山寺回來,現在正陪老太太聽經呢。”

“多謝。”沈妍並不奇怪徐慕軼知道她和韓氏的關係,徐慕軼是有心之,徐家上下幾百口,就徐慕軼知道她的真實身份,還好他是一個善於保守秘密的人。

錢益也是永州人,與汪家有同鄉之宜,韓氏與許夫人交好並不奇怪。沈妍覺得許夫人很詭異,怕她利用自作聰明的韓氏,到時候連累了汪家。

一個婆子匆匆跑來,衝徐慕軼招了招手,徐慕軼迎上去,兩人低語了幾句。

“經講完了,老太太很高興,要帶客人們遊湖,一會兒就過來了。許夫人說她幼年與海氏有幾面之緣,聽說海氏精神不好,又到梧桐院講經了。”徐慕軼嘴角挑起淡漠的笑容,又說:“老太太很喜歡那位聖女,留她住到徐家,等過完大壽再送她回去。聖女只想找座清靜的院落下榻,老太太就讓她住在漱花齋。”

漱花齋也在湖岸上,與青蓮院只隔了一座小花園和一片梅林。徐慕軼把有關許夫人和聖女的事講得這麼清楚,似乎意有所指,看來他也是很有心思的人。

“沒想到你把侯府上下的舉動了解得那麼清楚,安插這麼多耳目不容易。”

徐慕軼微微搖頭,說:“你多心了,我是個閒人,閒得無聊,總要找事做。”

沈妍乾笑兩聲,“真羨慕那些不愁吃喝花用,諸事不操心的富貴閒人。”

“呵呵,老太太快出來了,你要想見那位聖女就趕緊去吧!”

“多謝。”沈妍衝徐慕軼福了福,就帶木香和艾葉往梅林走去。

她們剛到梅林,就聽到有人喊“老太太和客人們出來了”。沈妍帶人快走幾步,來到梅林中間那條小路一旁的涼亭裡,恭身垂手,等徐老太太一行出來。

內院的側門打開,成羣的丫頭婆子出來,分列小路兩邊開路。林嬤嬤扶着徐老太太緩步慢行,邊走邊說笑,左右有幾個大丫頭護駕。後面跟着汪夫人、項氏和項家兩位太太,還有韓氏、許夫人、海氏和松陽郡主等人。

混在人羣當中有一個身穿青白色居士服的年輕女子,寬鬆的衣服穿在她身上仍能突顯窈窕的身材。她長髮攏於腦後,只用一根青色的髮帶綁住,就再也沒有別的首飾了。素淨的打扮配上不施妝容的素面倒真令她有幾分仙風道骨之氣。

沈妍的目光穿透層層人羣,落到那位聖女身上,微微一怔,又立即熱血沸騰。

我圈圈你個叉叉呀!真TM玩大了。此聖女者,平蓉是也。

媽媽的,裝逼遭雷劈,裝純遭人輪,誰知道裝聖女會怎麼樣?

當年,松陽郡主初到金州,就杖斃了鄭知縣夫婦,發落了他的家人,又杖責了平大夫和王氏。自此之後,平大夫一家就沒跟平氏再有任何來往,就連徐慕軒進京,他們一家也沒露面。過了幾年,就聽人說平大夫變賣所有產業,一家人搬離了金州。誰也不知道他們去了哪裡,後來聽平海說,才知道他們一家在京城。

沒想到平蓉搖身一變,就成了代表佛祖菩薩聖意的聖女,真你媽會玩。許夫人到處講經,結交取悅於貴人,現在又加上平蓉這聖女,就更容易在京城的貴婦圈子裡混了。這兩人不簡單,可識破了聖女的真面目,所有事情也就不復雜了。

沈妍上前一步施禮,“給老太太……”

“你快點躲開,不能過來。”徐老太太急聲呵止沈妍,把衆人嚇了一跳,徐老太太又趕緊說:“聽說你癸水來了,你不知道身上不乾淨,不能朝聖禮佛拜菩薩嗎?聖女在此,你可要躲遠一些,要不神佛怪罪下來,有你的罪受。”

自那日混戰之後,沈妍藉口照顧平氏,一直沒去給徐老太太請安。給平氏解咒之後,她去給徐老太太請安,每次徐老太太都讓她進去。雖說只是說幾句閒話就打發了,但總比被拒之門外更有體面。侯府的下人見她惹出這麼事,又出身低賤,徐老太太都沒有冷落她,也就不敢做得太出格了。

相比松陽郡主和海氏等人,沈妍覺得徐老太太還不錯,至少沒因爲嫌棄她出身而難爲她。生薑還是老的辣,徐老太太當然不可能和松陽郡主等人一個段位。

沈妍趕緊退到涼亭後面,跟衆人保持了一丈的距離,問:“在這裡行嗎?”

林嬤嬤笑着打圓場,說:“聽居士們說身上不乾淨,退避七尺之外就行。”

徐老太太目測了距離,點頭說:“你可以跟着我們,但要呆在七尺之外。”

“是,老太太。”沈妍在一丈之外給徐老太太等人請了安。

客人中,沈妍沒見過徐家兩位太太,不用引薦,她很快分清了這兩個人。看上去大氣莊重的人肯定是項大太太,而那個小家子氣又透着齷齪的人肯定是項二太太。韓氏對她視而不見,許夫人對她卻笑得很溫和。

沈妍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平蓉聖女身上,越看越迷糊。尖酸刻毒的平蓉怎能和仙姿清雅的聖女劃等號呢?這個世界太瘋狂,真到了老鼠給貓當伴娘的地步了。

“老太太,我有一個問題。”沈妍裝出一副嬌癡憨迷的模樣。

“什麼問題?”

“聖女會不會來癸水?她來了癸水怎麼理佛?”

徐老太太皺眉,低聲斥責,“真是個糊塗行子,竟問一些二五不着六的問題。”

人羣響起笑聲,譏嘲輕蔑的目光投向沈妍,也有人小聲議論沈妍的身份。

沈妍故意出糗,就是希望聖女能看她一眼、看她一眼,哪怕只是一眼。可聖女很不給她面子,一副鼻孔朝天的模樣,那張臉凝重得好象面癱似的。平蓉越是裝得不食人間煙火、不理俗人笑料,沈妍就越覺得好玩好笑。

許夫人笑了笑,一本正經說:“聖人說夫癸者,天之水,幹名也。由此可見癸水是先天之水,能生精化血,讓女子能生育兒女。聖女與佛有緣,卻還末修煉成仙體,當然有癸水,她來了癸水,自會避忌,不近佛前。”

“許夫人真是博學之人。”不知是誰說了一句,衆人也跟奉承起來。

沈妍故做恍然大悟狀,“噢!原來聖女也有癸水,我還以爲聖女是石女呢。”

衆人各色目光再一次向沈妍聚焦,平蓉那張面癱臉撐不住了,狠狠瞪了她一眼。人羣中響起譏笑聲,也有人皺眉嘆息,低低的議論聲再次響起。

徐老太太啐了沈妍一口,“越說越不着調,還不趕緊下去。”

“這位姑娘真是純真爛漫之人。”許夫人裝做不認識沈妍,半陰半陽誇讚了她一句,又說:“今年二月,聖女與我們一家同行回京城,路上逢一戶人家遭遇災劫。聖女菩薩心腸,想爲這戶人家講經禮佛,消災解難,無奈癸水剛至,只好放棄。直到現在,聖女仍爲此事自責,每次打坐,都會爲那戶人家誦經。”

衆人讚許崇拜的目光落到平蓉身上,齊聲誇讚她,又高念“我佛慈悲”。

沈妍還未走遠,許夫人這些話她聽得清清楚楚。在別人聽來,許夫人講聖女善行,是爲平蓉歌功頌德,而沈妍卻聽出了另一層意思。

今年二月,平蓉與許夫人一家同行回京城。許夫人一家在在永福客棧與她和平氏相遇,如此說來,當時平蓉也在永福客棧,只是從未露面。

平芙和平蓉都繼承了王氏陰狠惡毒尖刻的性情,他們一家與平氏結怨,能讓平氏好過嗎?這麼說,平氏中咒就不是許夫人所爲,而是拜平蓉所賜。許夫人也知道平氏解了咒,今天無意間說出來,是想提醒沈妍,不要把這筆帳算到她頭上。

做爲差一點害死平氏的罪魁禍首,平蓉換了一重身份,就敢大搖大擺出現在徐家,真是有恃無恐。項雲謙也說平蓉有問題,看來此事還真不能以簡單的方式解決。平大夫一家離開金州幾年,說不定攀上了高枝,不是沈妍能惹的。

沈妍暗暗咬牙,真想拳腳相加,揍扁平蓉那張裝逼的聖女臉。平氏折騰了這些天,差點丟了命,花了一萬多兩銀子才免了災,帶累她也受了很多委屈。她不是聖女級別,而且一向恩怨分明,有仇必報,今日就先跟平蓉記上這筆爛帳。

她剛回到青蓮院,白芷和黃芪就回來了,打探來的消息跟徐慕軼告訴她的大同小異。沈妍覺得有點累,沒說什麼,讓丫頭們各自去休息了。

她躺了一會兒,也睡不着,就起來了,思慮半晌,給項雲謙寫了一封信,讓白芷送到後側門。她把平蓉的真實情況說清楚,具體問題就讓項雲謙去查了。

平蓉在漱花齋住下了,每天早晚都要給徐老太太講一個時辰的經。不講經的時候,她就呆在漱花齋內,大門緊閉,並嚴令守門的婆子謝絕一切訪客。

離徐老太太過壽還有三天,沈妍不想再跟平蓉耗上去,她決定先發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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