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湘如厲聲道:“紅狼,傳侍衛,把這兩個混賬東西給本宮送回孟京,別再讓他們出來丟人顯眼。”
王遷、王遲皆是讀書不好,又仗着一朝成了皇親國戚,鎮日裡四下耀武揚威。
王遷傻眼了,離開孟京時,他還與父親說,要藉着江南一行建功立業,就這樣被送回去,他的顏面何在。忙道:“公主殿下,小的知錯了,砸染料缸的不是我,是王遲帶人砸的。”
陳湘如翻了個白眼,就算王遷沒幹,怕是在背後也挑唆了王遲。
王遲忍着痛,指着王遷罵道:“說那藏青顏料不正的人是你,你說這樣的東西織出的綢緞如何孝敬皇上,就該砸了,是你叫我砸的……”
什麼亂七八糟的!
陳湘如伸手,輕叩在桌面上,眸露殺意。
就在早前,她下令侍衛杖責二人,便是這個樣子。
王遲再不敢說了。
“本宮最後再說一次,織造府自有王連打理,你們倆誰也沒想做什麼織造府郎中,今兒我還就明確地告訴你們,江寧織造府郎中一職是王連的,現下就等着我父皇下旨封賞。至於你們,想要高官厚祿,就到別處想法兒去。但現在你們必須給我滾回孟京去,再敢在江南生事,就給本宮滾外些。”
陳湘如一擡手,立有侍衛過來,扶了二人就走。
她厲聲道:“先拖下去抹藥。明兒一早就將他們護送回京,我會寫信給大舅、三舅。”
除了給王家兩個舅舅的信,陳湘如又給王貴妃、程元瑞寫信說明此事。另又給孟帝寫了一封信,請他儘早決定織造府郎中一職的人選,但她建議讓王連擔任此職,原因很簡單,王連行事謹慎、得體。
呂連城見人拖走了王遷、王遲,方步入議事廳,“生這麼大的氣?”
“母妃一心想扶持王家。瞧瞧這兩人成什麼樣子,外公也該出面管管王家的子孫。再這樣下去怎麼了得。”
“你也別太生氣,氣大傷身。”
呂連城在她身側坐下,“一會兒,我陪你上街走走如何?”
陳湘如微微點頭。“你陪我去織造府瞧瞧。”
二人正要出門,有侍衛來稟:“公主,蕭朔回來了。”
蕭朔與崔維外出收購軍糧,各地官府積極配合,看到一箱箱白花花的銀子,百姓們也願意將糧食賣給崔維,沒幾日就收了五萬石糧食。
晚飯後,呂連城不捨地看着陳湘如,見周圍無旁人。低聲道:“月亮,十月十六我要出戰閩國。”
“這麼快……”
糧草足了,能吃兩月的。但在這兩月內必須攻下城池。
他不能坐吃山空,只要打了勝戰,全軍就會在新的城池裡湊備糧草。
呂連城笑道:“所以明日一早我要回洛陽。只是江南這邊,還得勞你幫忙籌措糧草。”
“我會遣蕭朔幫忙。”
次晨,呂連城離開江寧。
與此同時,蘇州、揚州織造府早前的匠人們有陸續回到江南的。聽說江寧織造府重建,需要人手。也有人陸續前來,一來江寧就能安頓他們家人的住處,有的或由官府給十畝良田耕種,再有安家銀可領,織造府那邊的人手很快就充盈有餘。
孟京,王家老太爺接到陳湘如寫來的信,她在信中言辭犀厲,毫不客氣,直指王遷、王遲所犯之過。王遲仗着自己是孟國皇親國戚,霸佔民女爲妾。王遷雖沒幹此事,卻是利用自己的身份收授賄賂,但因着是親戚,她暫且沒有捅出去。
王老太爺氣得大發雷霆,他更沒想到,那個流落民間的公主竟是這等的厲害,到底是個公主,一封信裡寫得有禮有情,不由想:這公主若是個男子,怕是個厲害的皇子。
王家看罷信,召了三個兒子來議事。
將陳湘如的信遞給了三個看。
王老太爺道:“無論是貴妃還是容樂公主、三皇子,頗有提攜我們王家之意,可看看你們教養的兒子,在江南都幹了些什麼?二房的王連是個得體的,公主頗是讚賞,可那兩個混賬竟給他惹事。既然是如此,這次要再挑幾個人去江南。”
王三舅一臉愕然,“怎麼還去?”容樂夠厲害,把王遷、王遲給揍了一頓,派了幾名侍衛把人給送回來,還帶着傷呢,也不讓人在江南休養,直接就送回來了。
王二舅瞧明白了,勾脣笑道:“三弟怎沒瞧明白,這是容樂顧念舅家情分,想要扶持舅家。容樂去江南纔多久,江寧織造府就重新建好了,裡面所需的匠人也配備齊全,連綢緞都織出來了。
她是督促江南百業重建,聽說江寧府現下就恢復得最好,街上的店鋪幾乎都全開門營業了,一些商人也願意去哪兒行商。這是容樂要送我們王家一個功勞。”
王老太爺擄着鬍鬚,“昨兒你娘去宮裡見了貴妃娘娘,貴妃娘娘說皇上已着禮部擬旨,提攜王連爲江寧織造府郎中。”
王大舅一臉羨慕地看着王二舅,這可世襲官職,就這樣被二房的人得了。
王二舅含着淺笑,很是得體,雖歡喜卻一點也不失禮張揚。
王老太爺道:“老二說得沒錯,這便是容樂公主的意思。雖說她在旁處長大,但對我們舅家還是頗爲看顧。你們三房各房再挑一個兒子送去,這次無論嫡庶,必須要行事沉穩、得體,不許再給公主添堵,更不能誤了連兒的前程。”
王三舅道:“爹,我聽人說,前兩天,瑞王妃孃家周家也有人去江南。還有蔡側妃的孃家兄弟也有去江南的。”
王大舅道:“不光是瑞王府插手江南的事,早前衆人還不當一回事,容樂去江南不過月餘。卻在那邊幹得像模像樣,就連皇上也頗是誇讚,說可憐容樂是個女兒身。”
容樂就算是男子,那也是王貴妃生的,是他們王家的外孫。這讓王家頗是得意。
陳湘如的身世秘密,除了羅太妃、太上皇與王貴妃、孟帝,再無旁人知曉。而幾個人也是說好的,不會外傳。
因着這事。羅太妃也覺得江南是塊肥肉,再加上王連謀到了好差事,也插手江南事務,想替孃家父兄謀差。
王連陪同容樂公主到江南。一個月後重建江寧織造府,如今便撈到一個世襲官職。就連大皇子程元吉也有些坐不住,又在孟帝跟前說情,說是江南那邊而戰後重建,有許多無主房屋田地,怕是地方官員中飽私囊,必須有人督促,不能讓他們肥了腰包。
孟帝也覺頗有道理,當即同意程元吉所請。又派了官員至江南巡視。
看似百家爭鳴,可各家都想插手江南事務,好爲日後的榮華富貴打下基礎。不僅是宮裡的王貴妃、李賢妃插手,便是無孃家的德妃也在插手。
王老太爺道:“這次你們各房先挑兩個書念不好,但行事還算得體可靠的公子,再由我最後挑選,隨容樂的侍衛回江南。與他們說好,誰要是再敢胡作非爲。我饒不了他。現在的江南,可是龍潭虎穴。風雲突變,連德妃、賢妃各親王府都有人去江南,有的是說是去行商,有的去謀前程,不能行差踏錯,否則就是萬丈深淵。”
這話雖有些危言聳聽,可王老太爺覺得陳湘如這信寫得太好了,不愧是孟國第一美女、才女,只這一封信,就令人感佩頗深。
“從明兒開始,我會親自督促孫兒們的功課,尤其是王遷、王遲不可再縱容了。”
下次王家女眷入宮探望王貴妃時,少不得誇讚容樂給王家面子。
江寧織造府的重建運營,雖有王連的功勞,但這大功還是容樂的。
這讓王貴妃覺得在孃家人面前頗有顏面,認爲容樂是把她當成親生母親了,這一路過來,她何嘗不是視容樂爲親生女兒。
正在心下暗樂,便聽三舅夫人道:“娘娘,我孃家弟弟林模也是個能幹得體的,只是沒考上舉人,他……”
王太夫人一聽這話,冷聲斥道:“沒個規矩,我們入宮是來敘舊,陪娘娘解悶,你說那些做甚?”
這分明就是替林家人求前程。
三舅夫人咬了咬脣,不敢再說。
王貴妃面含淺笑。現下,她雖不是皇后,可亦是後宮之尊,雖說年紀大了,容顏沒了,但孟帝隔三岔五都會過來坐坐。
孟京有權勢、門道的人,各懷心思,而陳湘如在江寧府陳家大院早已是焦頭爛額,不是事上,而是近來總有人持着信函前來找她幫忙說合。
但凡見過的、認識的,都想走她的門道謀個前程,先是瑞王妃周氏孃家的兄弟,再是蔡側妃的兄長,然後又有其他相識的人尋來。
孟帝的聖旨已達,王連做了江寧織造府郎中一職,早前杜家的府邸便賜予他了。
二舅夫人聽聞之後,帶着嫡長媳劉氏、女兒趕來江寧,要替王連打理府邸。
想着王連往後就要在江寧府落腳了,便想在江南尋門好親,一來也可以幫襯王連一把。
二舅夫人一行近二十人進入江寧府,走在街上,一點也瞧不出這是一座經歷過戰爭重創之城,街道兩側店鋪林離,酒旗招展,街上的行人三三兩兩,雖已進入冬季,那酒樓、茶肆的生意還不錯,遠遠就能聽到說書人那熱情洋溢的聲音。
待到了城東,便見一族偌大的府邸,上頭掛着一塊匾額:王府。
王小姐訝異地張着嘴:“皇上賜了這麼大一座府邸?”
劉氏道:“聽聞這府邸,原是早前江寧府世族杜家的府邸,杜家與燕國陳太后有親,江南戰始,杜家舉家遷到燕京投奔陳太后了。他們這是背棄了母國,算不得孟國人,這府邸便被朝廷收回。”
人都不是孟國的人,這房屋、家業都被朝廷收沒處理。
這江寧府的兩大世族留下的家業就不少,現在都歸朝廷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