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哎哎,哪兒來的丫頭?怎的這麼沒眼力價兒?廚房也是你亂闖的?”不待佳期衝到更裡邊的竈間,一個高大豐滿的女子已經挽着袖子堵住了她的去路,“舅娘,這丫頭新來的?看着眼生。”
劉媽媽冷笑着也走了進來,手中的木盆放在了人高的水缸旁才抱着膀子晃到佳期面前:“少奶奶您可別見怪,我們家大丫就是這麼個實心眼兒的孩子,您呀,身嬌肉貴的,咱們這小廚房油煙重,把您薰着了咱可承擔不起這責任。”
劉媽媽和大丫一前一後的用厚實的身板兒夾住了佳期,兩人交換了一個眼色就同時彎下腰來想將佳期架出去。不過別看佳期個兒小,身手倒很是伶俐,趁着她們彎腰的時候她突地打斜裡一刺,再次像條滑溜的泥鰍一樣躥到了房間的另外一邊。
劉媽媽跟大丫的頭很響亮的磕在了一起,兩人頭上的珠釵也很是及時的纏在了一塊兒。劉媽媽這次可是惱羞成怒了,嘴裡發出語意不明的怒吼,一張大餅子臉漲成了紫紅,她粗長的手指不停的揪着大丫的頭髮,痛的大丫哎喲亂叫,於是也去動手去扯她的頭髮,兩人因此越弄纏的越緊。
在裡邊竈間忙活的其她幾個小丫環聞訊都跑了出來,她們都被大丫和劉媽媽狀似打架的樣子給震住了,根本沒人注意到躲在陰影處的佳期。
佳期順勢貼着牆根溜進了裡頭的竈間,接着她爲這所謂的“小”廚房咋舌了一下——大大的青磚鋪就的地板,易清理又不容易滑,高高的房樑上垂掛着風乾熏製的雞鴨魚臘肉火腿等物,佳期粗略一算,就這些東西已經足夠她上輩子的家人吃個把月了。竈臺很大,一溜兒由大到小排了五個竈口,上邊也分別安置了蒸籠、炒鍋、湯鍋、鏊子等各式炊具;竈臺左邊是一條長桌,上邊放了各色蔬菜、大中小三塊厚墩子菜板、兩排整齊排放的青瓷小罐,還有各式菜刀有條不紊的放在一個木頭架子上,隨手就能抽出來;長桌上邊還有架子,放了不少瓶瓶罐罐的,看着像是各種調味醬料和醃菜;竈臺右邊則貼牆放着一溜兒竹編筐子,裡邊堆滿了劈的只有二指寬的木條,角落裡還堆着不少的稻草;門口的大木盆裡養着幾條胖頭魚,猶自不知死活的在水中閒閒遊動。
此時廚房裡已經點上了燈,這廚房屋頂雖高,但是燈點在房子的四個角上,加上很是巧妙的運用了鏡子反光原理,整個廚房光亮的像是通上了日光燈(雖然是黃光)。佳期將廚房仔細的觀察了一遍,也就在這當口,劉媽媽已經在那幾個小丫環的幫忙下終於跟大丫分體成功,此時也顧不得釵搖鬢亂,赤紅着雙眼就衝進了竈間一把扭住了佳期,骨節分明的手揚的高高的,竟是想要打佳期。
“少奶奶,您在這兒嗎?少官差奴婢來尋您,問問您怎的這半天還沒回去?”眼看着劉媽媽的巴掌就要落在佳期臉上,芸兒的聲音在外頭響了起來。
那一聲“少奶奶”提醒了劉媽媽,她趕緊收回了手,雖然臉上的凶神惡煞還沒褪去,但是她的心裡已是一陣陣的驚——差點就失手釀成大錯了哩。眼前這小丫頭雖然看起來毫無一點少奶奶的樣子,但是無論如何她是貨真價實的主子,她這一巴掌下去,就算老夫人再念舊情,她怕是也沒法子再在這府裡呆了吧?
着惱的狠狠瞪了佳期一眼,劉媽媽理了理一頭亂髮,忽的一聲轉身走了出去,然後就聽得“啪啪啪”幾聲清脆的耳光聲,再來就是芸兒驚愕委屈的哭聲和劉媽媽的罵人聲音:“在這裡瞎叫喚啥?每日裡給你們供着精米白飯,雞鴨魚肉,將就些兒吃就是了,這會兒吃膩了腸子,又天天鬧起故事來解悶兒。你說你一個小丫環整日裡悶頭做事便是,奈何還攛掇着主子玩這把戲?你以爲少官、少奶奶跟你似得?你命賤,死了破席子捲一捲扔亂墳崗便是,要是有口薄棺那也是老爺老夫人天大的開恩了,人家可是金枝玉葉身嬌肉貴,你讓少奶奶上這兒來尋樂子,要是不小心磕了燙了水澆了算你頭上還是算我頭上?看着你這死丫頭年紀不大,倒是盡出這陰損點子!看老身回頭不稟明老夫人把你逐出去。”
芸兒只是嗚嗚的哭,並不敢回嘴,佳期在裡頭聽見劉媽媽的指桑罵槐差點氣炸了肺,四下裡看了看,快步走到牆根那一溜兒竹編筐子前隨手抄了根柴棍兒就跑了出去。(摸下巴,可惜這青磚沒鬆動di……)
佳期跑出去的時候正好看到劉媽媽扭着芸兒的胳膊在使勁兒的擰,芸兒兩邊的臉頰整個腫成了兩個山東大饅頭,可憐小姑娘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連求情都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會哀哀的哭着。佳期無論是前世還是今生都最見不得欺負弱小,她只覺得一股子怒氣“轟”一下衝到了腦子裡,竟憑空生出了一股蠻力,直直的衝着高大壯實的劉媽媽撞去,一下子將她撞出了老遠,然後佳期舉着手裡的柴棍兒就是一陣亂打。
當絳珠接到來報趕到凝思園的時候,佳期和劉媽媽早已被人拉了開來。絳珠只看了一眼現場的情況就覺得眼前一抹黑:那捱打的劉媽媽只抱成一團在地上呼天搶地的滾着哭喊“打殺人”了,佳期臉上帶着些傷,不過那雙大的過分的眼睛卻惡狠狠地瞪着劉媽媽,那模樣就像是若芸兒不拉着她,她還要撲上去再揍劉媽媽一頓。再看芸兒,她的樣子比佳期還不堪入目,整張臉都腫脹的變了形,臉頰處青紫一片,若不是那個衣服和髮型,絳珠還差點以爲那志怪小說裡的豬妖出現在凝思園了哩。(某綿真惡毒啊真惡毒……默)
“你們,你們這都鬧得什麼事兒啊?”
能把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絳珠氣的渾身發抖,不知道算不算一種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