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內,張浩軒陷入了沉默中。
他是律師,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知道什麼情況下,該說什麼,什麼情況下不該說什麼。
而且他有自己的原則,答應了別人的事情,就不能隨意說出來,不然就是破了規矩。
去年丁老打電話給他的時候,他就感到很吃驚。
特別是丁老,讓他去GL市面談,他就知道丁老不會無緣無故找他,一定是有事情找他幫忙。
劉芒也沒有急着逼張浩軒開口,因爲他知道,張浩軒是一名律師,他不想說,就算自己把刀架在他脖子上,他也不會說的。
最好的辦法,就是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張浩軒自己說出來。
丁老在大年初一去世,也就是兩個禮拜前的事情,這讓張浩軒難以置信,丁老雖然上了年紀,身體不硬朗,可卻沒有惡疾纏身。
只是老了,身上難免會生病。
可丁老並沒有換上那種緊急到,一發病就會有生命危險的病情。
“丁老死了,你爲何查到我身上來。”張浩軒擡起頭,眼神堅定的看着劉芒,他心中頗有疑問,不把這些疑問解決掉,他是不會輕易告訴劉芒,丁老的囑託與遺囑的。
“我推測丁老是被人謀殺的。”
劉芒深吸了口氣,低沉道:“丁老本來就是一個半身埋入黃土的老人,沒幾年好活頭了,可依然被人謀殺了,這就說明,一定是丁老活着,會損害到別人的利益,又或者,他活着,有些利益就沒辦法交易。”
“如果我不把此事調查清楚,根本沒辦法弄清楚,丁老被殺的死因,也就是兇手殺人的動機。”他繼續說道。
老人突然被殺死,無非就是他活着太礙事了。
窮人是捱到了沒人照顧,需要花錢看病治療。
而富人突然被殺死,就只有一個可能,就是他活着阻礙到了別人的利益。
“你說的很有道理,可我憑什麼相信你是偵探,是一個好人?”張浩軒心裡還是有疑問。
作爲律師,他能知道劉芒說這話是真是假。
聽的出來。
“你可以網上查一查,我劉芒雖然不是什麼大明星,可在GL市,還是頗有公衆形象的。”劉芒咧嘴一笑。
張浩軒如果不懷疑他的身份,那他就不是律師了。
聽劉芒這話,似乎他做過很多好事,還上過新聞。
張浩軒也不遲疑,拿起自己的手機,在網上查一下,很快就查到了關於劉芒的新聞。
特別是得知,他被有關部門頒發了榮譽證書後,心中更是駭然。
“我信你,可我還是有疑問。”
驗證了劉芒的身份,可張浩軒本身就是個心思縝密的人,想法是一環扣一環,不會輕易就把秘密透露出來:“你剛纔說,是丁老的女兒丁秀雪跟石氏集團的總裁石詩妮,聯袂找你來破案,這件事何以見得。”
他認識丁秀雪。
見過幾次,只是丁秀雪不認識他罷了。
劉芒輕輕一笑,拿起自己的手機,給丁秀雪撥打了一個電話過去,然後要求視頻通話,很快……張浩軒就從手機中,見到了丁秀雪。
看到丁秀雪那一刻,張浩軒就知道,劉芒真的是丁秀雪找來,調查她父親意外死亡的真相。
“哎!”
他突然嘆了一聲,輕輕搖頭惆悵道:“丁老啊丁老,到了晚年,你一心想做善事,可自己卻落得這個下場,大年初一去世,還是被人謀殺,真是可悲!”
他對於丁老的死,感到了惋惜。
丁老是丁氏集團的創始人,在商界上,經歷過大風大雨,一手締造了丁氏集團,可晚年該享福的時候,卻被人謀殺了,還是大年初一,真是可悲可嘆!
這件事,誰聽到了,都會感到可惜。
他沒有去質疑劉芒的推測,心裡也認爲了丁老的去世,頗有蹊蹺。
大年初一,無緣無故去世,這種事怎麼說得通。
“現在,你可以告訴我,丁老的囑託跟遺囑了嗎!”劉芒識趣的問道。
因爲他知道,現在正好是開口詢問的時機,張浩軒定然不會在沉默不語。
“丁老確實留有遺囑在我這裡,一共三份。除此之外,還有囑託了我兩件事。”
事到如今,張浩軒也不打算隱瞞劉芒,他擡頭看着天花板,意識陷入回憶中:“囑託一,如果丁老突然去世,女婿孫龍崗要跟女兒丁秀雪鬧離婚的話,讓我轉告丁秀雪,讓丁秀雪去一家銀行,取一份文件出來。”
“囑託二,把他的骨灰,安葬到老家。”
兩個囑託,囑託二劉芒能理解,可第一個,心裡卻有些疑惑:“爲什麼丁老會覺得,他女婿會跟女兒鬧離婚呢?如果不離婚,這份文件由怎麼辦?”
爲何丁老會覺得,自己的女兒會跟女婿鬧離婚呢!
而且兩人的年紀,都不小了。
其實這個問題,張浩軒當時也詢問過丁老,可丁老卻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似乎看透了女婿一樣。
“這個問題,你可以去地下詢問丁老,我沒法回答你。”張浩軒苦笑一聲:“丁老跟我說,他在銀行租的保險櫃,足足付了五十年的租金,如果丁秀雪跟孫龍崗不離婚,一直到死了那天,這份文件也不會出世。一旦出世,他們也已經歸墟了。”
劉芒頓時對丁老留在銀行內的這份文件感興趣了。
這一定是丁老留下來,用來幫助女兒丁秀雪的。
”那遺囑是什麼!”劉芒眼睛一眯的看着張浩軒。
兩個囑託,都不是什麼重要線索。
“三份遺囑,其中兩份我看過,最後一份,被密封保存着,我沒打開過,所以也不知道詳細內容。”
張浩軒低下頭,直視着劉芒,鄭重道:“第一份遺囑,丁老要在他死後三個月,捐款共十個億分別給三家孤兒院、十家偏遠地區小學、一萬個貧困大學生讀書。”
“第二份遺囑,如果女婿跟女兒離婚,丁氏集團將由丁秀雪繼承,孫龍崗淨身出戶。”
這兩份遺囑的內容,真的是驚天駭浪。
捐款十個億。
就這份魄力,放在目前國內,少有企業能做得到。
丁老這份魄力,深深折服了劉芒,一時間,他對丁老敬重無比。
而第二份遺囑,也讓劉芒感到好奇,爲何丁老會認爲,他女兒會跟女婿離婚呢?
這件事,太讓劉芒感到意外了。
莫不是,丁老早就知道,女婿孫龍崗跟女兒丁秀雪的婚姻出現了危機?
晚年危機。
如果不是這樣,爲什麼囑託跟遺囑內,都牽扯到了離婚這件事。
“第三份遺囑,能讓我看一看嗎!”劉芒心情沉重道。
看來,丁老捐款的事情,是鐵板釘釘了。
就算女婿不同意也沒轍。
因爲,因爲錢是丁老自己的,他想捐多少,完全就是他自己的事情,別人阻擋不了。
就算孫龍崗是女婿,也沒有權利干涉,丁老要捐款多少。
“我放在一個安全的地方,等我出院後,我帶你去。”張浩軒說道。
當初拿到這三份遺囑時,丁老千叮嚀萬囑咐,讓他第三份遺囑,保管到銀行裡面去。千萬不要弄丟。
並且叮囑他,在他死後三個月內拿出來,並且公佈。
“可以,不過你最好儘快出來,因爲我只有五天的時間,就要離開貴陽市了。”劉芒沉聲道。
外出培訓的時間,只有一個禮拜,而從GL市出發到現在,已經過去了五天。
也就是說,第五天,他必須連夜開車趕回GL市,不能再耽誤了。
“我這點傷,過了三天就可以出院了。”張浩軒悽笑一聲,替丁老被謀殺而感到不值:“丁老留下了三份遺囑,還有兩個囑託,按理說,他應該猜到有人要對他不利,報警保護自己纔對,可他卻沒有,這到底是爲何!哎!想不通!”
有些事情,沒有深入去挖掘人性,張浩軒當然想不通。
這件事,劉芒倒是能想通,“丁老知道有人對他不利,而他心裡,估計也猜到了是誰,可他裝作不知情,也沒報警,甚至連遺囑跟囑託,都要求在他死後三個月公佈,而且找的律師,也是身外的,別人不知道的,這就說明,對他不利的人,應該是熟人。”
“而這個熟人,很熟……”
劉芒心裡有了一個大膽的推測。
但是他此刻卻不敢說出來。
因爲還沒證據,只是剛纔臨時推測出來,怕推測說出來會嚇到張浩軒。張浩軒對丁老的事情,並不是很瞭解,他跟丁老卻是交情深厚,可對於一些私事,張浩軒是不會過多詢問的。
劉芒推測,這個熟人,應該就是孫龍崗,丁老的女婿。
丁老懷疑,女婿孫龍崗對他起了歹心。
故此就算知道自己有危險,也不想報警,讓警察來保護他。
因爲,丁老想用自己的死,來證明一件事,孫龍崗到底有沒有起歹心,想要害死他。
如果沒有,那樣就最好。
如果有,真是孫龍崗,那麼,他可以用他的死,換來女兒後半身的幸福,讓女兒認清孫龍崗的真面目,同時抱住丁氏集團的未來。
丁老本就是一把年紀了,人生已經步入了倒計時,隨時可能一命嗚呼。看淡生死的他,爲了女兒的幸福,就拿自己的命來賭。
賭對了,那麼他就算死,九泉之下也可以含笑。
賭錯了就更好,證明自己是亂想。
真是父愛如山啊!
厚重而沉默。
這下子,劉芒對於丁老更爲尊重了。
人都說,越老越跑死。
可丁老卻不是。
“這些事情不太瞭解,你也不用跟我多說,我能幫你的,一定會幫你。而且三個月後,我也會拿着遺囑到丁氏集團公佈出來。”張浩軒很少碰命案,知道命案很棘手,也很敏感。
他一般能不碰就不碰,因爲,兇手敢殺人,就意味着,碰了這個命案,自身就有生命危險。
以前張浩軒,倒不是很怕這種事。
可這次,去村裡幫人解決糾紛,就被人打的頭破血流,要不是劉芒送他去醫院及時搶救,他這會估計就有生命危險了。
回想起此事,他心有餘悸。
“這樣,我在醫院這裡陪你兩天,然後出院,送你去村裡,開你的車一起回市區,如何?”
張浩軒是病人,現在還需要靜養,所以劉芒到也不着急。
“算了,我的車,就找個代駕去開到市區吧!”張浩軒現在有些不想去小壩村了,助人爲樂本事一件好事。
可是,因此而把自己陷入危險中,那就是相當的不明智了。
被打了一次,張浩軒也知道了,自己並沒有自保能力,沒有自保能力,就不要把自己暴露在危險中。
這是一種很不理智的行爲。
因爲,一旦被人打死了,就是打死了,賠錢槍斃也好,都沒辦法讓他復活。
“這也行。”劉芒覺得這個辦法挺好,同時也理解,張浩軒不想親自去開車的原因。
估計是寒心了。
“那我先走了。”劉芒起身,“你要是有事情,可以直接打我電話,名片上有我電話,我現在就住在醫院附近的旅館,開車過來不到五分鐘,很近的。”
劉芒走後,張浩軒拿着手機,直接搜索關於丁老去世的事情。
他沒有撥打電話給丁秀雪。
並不是他手機裡沒有丁秀雪的電話,而是不敢打。
他想先弄清楚,丁老的死,到底是怎麼回事。
有些事情,不論再怎麼遮掩,葬而不宣。
可終究是一個集團的創始人,身份來頭極大,一去世,再低調,在這個網絡時代,依然會很容易泄漏出去。
只要動動手指,在手機上操作,就可以把丁老去世的事情發佈出去。
張浩軒查到了丁老去世的時間,還有追悼會。
以及死亡的原因,如劉芒所言,不慎服用過多安眠藥,從而導致意外死亡。
死亡時間,大年初一!
“丁老,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
看完了所有關於丁老去世的新聞後,張浩軒放下手中的手機,揉了揉眼睛,看着窗外的景色,苦笑連連:“你竟然知道,自己可能會被謀殺,爲何不報警,不做準備,值得嗎!”
其實他不傻,劉芒能推測到的事情,他多多少少也能猜到一些。
畢竟,他是律師。
哪怕他有很多年,不再負責命案與經濟犯罪案,只是負責一些民間上的利益糾紛,刑事訴訟。可他也不傻,知道害死丁老的人,十有八九是熟人。
只不過,這個熟人隱藏的很好,沒有暴露蛛絲馬跡,連警察都找不到任何線索,甚至蹊蹺。
“就讓我看看,這個劉芒到底有多少本事,能否查出兇手,如果能查出來,丁老一定會有重謝。”
張浩軒笑了笑。
其實,丁老的囑託中,還有一個囑託,他沒有告訴劉芒。
丁老猜到,自己會死,如果有人查出,他是被謀殺的,誰查出來,誰就能得到他的重謝。
他臨死的時候,留下了一個囑託,這個囑託,就是一份厚禮重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