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若逸溫潤的大手,就這樣呆愣愣地停在半空中。應該只有他自己最清楚,在抱着若曦的那一刻,他的心裡在想什麼,竟然會那麼出神。
思雨!他命定的妻子……心突然之間空了,安若逸緩緩起身,沒有再說一句話,深深地看了若曦最後一眼,快步走到門前,停了良久,纔開門出去。
若曦在聽到關門聲地剎那起身看向門口,那有已沒有安若逸的身影,只有冷冰冰的門,一時間整個房間寂靜極了,她好像突然回過神來似的,拼命眨眼睛。
她是吃錯藥了,還是沒睡醒啊!“啊!!抽風了!!”若曦仰面直挺挺地倒了下去,把逸哥哥給得罪了,任務更加遙遙無期了。
這幾天,若曦的腸子都要悔青了!躺在後花園的香樟樹下,連最喜歡的躺椅也不睡了,直接趴在被太陽曬得暖烘烘地草地上。
“謝謝!”接過方姨遞來的木瓜牛奶,若曦支起半個身子,“逸哥哥呢?不是說今天要來教我數學的嗎?”
若曦端着七分滿的玻璃杯,往身後的入口處張望了一下。失望瞬間爬上俏麗的面容,逸哥哥在躲着她,比以前更明顯了。
“好不容易一個週末,你就讓他好好休息一下吧。”方姨拿起若曦背上的小暖被,“天冷,地上潮氣重,也不能全仗着防潮墊,不頂用的。”
“哦……”若曦扁扁嘴,站起身子,坐到藤椅上。“就讓逸哥哥來教我一個小時行不行?眼看着就要到聖誕節了,過了節,我就要上學了。方姨,我可是一天學都沒上過的人哦。”
起先上學在若曦的腦海中一點概念都沒有,不過,就是從這個房子,到了另一個房子。但是,在見識了逸哥哥拿回這樣或那樣的獎狀之後,她的心沒辦法平靜了。
看着獎盃上篆刻着安若逸的名字,是那麼神采奕奕、金光閃閃,若曦就暗暗發誓,一定也要取得第一名,捧回一個這樣的獎狀。
也許,是自卑感在作祟。無形中,若曦養成了凡事爭強好勝的性格。
“改天吧!小逸出門了,一大早,就去了駱家,好像是昨天就約好了。”方姨滿面含笑,每次看到少爺和思雨小姐在一起,她就很開心。
若曦若有所思仰身躺了下去,藤椅上厚厚地羊毛靠墊,柔軟順滑,躺在上面,溫暖由後背緩緩滲入。事情發展的越來越糟糕了,安若逸的閃躲,和以前有了天差地別的不同。
以前他躲,但不會去找思雨。而現在……
“若曦啊……你也別在這呆的太久,看看,今天的雲又多又厚,太陽也沒什麼熱度,你躺一會就進屋去吧。”方姨拿着托盤就要走,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四處看了一下,走進若曦繼續小聲地說。
“小逸早上問我那些連環畫呢,好像找的挺急的……哎……”方姨一臉惋惜、憂愁,上一輩恩怨,有必要牽扯到下一代嗎?
若曦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滾熱的木瓜牛奶,“別擔心,逸哥哥再問,你就說在我這呢。”
方姨憂心忡忡地看了她一眼,“那本書,是他小姨在聖誕節送給他的,每一年聖誕夜,他總是要枕着那本書,才能入睡。哎……”
方姨並不是一個喜歡唉聲嘆氣的人,但今天,說了不過幾句話,氣倒是嘆了不少回。若曦雙
手握着玻璃杯,杯口上飄着木瓜特有清香,和縷縷上升的白霧。
“逸哥哥很喜歡他的小姨吧?”就如同她以前很喜歡胭脂阿姨一樣嗎?記得那個時候,胭脂很受客人歡迎,一個月總有那麼三五天會被叫出去。回來時,總會帶若曦最愛吃的巧克力爆米花。
她太喜歡吃了,可又捨不得吃,總是藏在她睡覺的廚房小櫃子裡,等到回潮軟到很難咬的時候,才戀戀不捨的吃下去。
“是他小姨,真的太疼他了。我看着,比他親生媽媽還要溺愛呢……”方姨意識到自己的話,有點說過頭了,訕訕地笑了笑,“當然,還是安夫人對小逸最好,畢竟是自己身上掉下來的肉,就是,太嚴格了點。”
何佩琳的心性,她也知道幾分。小半生戰戰兢兢終於在三十多歲生了個繼承人,把之前在婆家受的氣和委屈,一股腦都還回去了。從此,也不守着家,天天,在外面招搖過市,享受生活。
這樣一朝進了豪門,仗着母憑子貴得來的榮華富貴,也不失爲一個好的歸宿。但是,讓若曦過這樣的生活,她會很堅決的說不。
“呦……若曦小姐,你還真能享清福啊!可忙壞了我了。爲了找你,我就差把安宅跑了個遍了!”
不用擡頭,若曦也知道說話的是杏姐。在安家能聽到這麼不和諧的聲音,也只能出自她那唯恐天下不亂的嘴了。
但是,想聽到也不容易。按照她的話說,杏姐是隨便能使喚的人嗎?她和方姨不同,她是何佩琳的心腹,必須形影不離地跟着她,更是安家的半個主人,當然,這是她自己這麼認爲的。
“杏姐,您找我有什麼事嗎?”若曦立即坐直身子,清澈的小臉上寫滿了尊敬,彷彿眼前不是女僕,而是國家領導。
杏姐得意地笑了笑,“安夫人有請,走着吧……”
若曦靜靜地站起來,臉上始終保持着微笑。她下意識地看了下時間,距離方姨送木瓜牛奶已經過去一個小時了。
何佩琳找她會有什麼事?若曦的心是忐忑的,但表面上並沒有什麼異樣,依舊純真可愛、嬌柔俏麗。
跟在杏姐左搖右擺的身姿後面,若曦走的異常苦悶,她又不是男人,擺這樣的姿勢誘|惑誰啊?還真是風騷啊……
也難怪,杏姐已經三十多歲了,連個男人都沒有。從小就跟着何佩琳,從何家到了安家,更是半步不離的跟在身邊,十天半個月也見不到一個男人。
不過,安老爺和馮叔除外。
經過寂靜無聲的客廳,若曦不自覺地皺了皺眉。安家是冷清,但這個時間方姨應該在廚房忙活了。而當杏姐停在自己房間門口的時候,若曦已經隱隱察覺到有什麼不好的事情,正在等着她。
杏姐打開門後看着若曦,似乎在等着她先進去。若曦低下頭,走了進去,難道我會跑嗎?剛走進門,杏姐就躋身進來,輕輕關上門。
若曦的小屋內,光線非常暗,窗簾全部拉上,阻擋了唯一的光源。隱約之間,她很喜愛的天藍色椅子上坐了一個朦朧的倩影。一股濃濃的香水味,撲鼻而來,需要這樣掩蓋歲月遺留下來的痕跡嗎?
否則,需要用那麼濃烈的味道,去提升身心的缺失?
“安夫人!”若曦對着那一抹身影,畢
恭畢敬地鞠了一躬,媽媽這個無比親切的稱呼,只有在人前可以叫,這是何佩琳在她出院後第一天,下達的第一個命令。
其實,可以更早就說的。只是,她被領養的第一天就住院了!
杏姐在她直起身子之前,就走到了何佩琳的身邊,嚴肅而莊重的站在那裡,一點都看不出剛纔走路時的輕佻,和對她說話時的輕慢。
“若曦,你沒忘記是誰帶你進的安家吧?”何佩琳揚起了漫不經心地聲調,指指自己略微有些僵硬的肩,示意杏姐給她按摩一下。
“安夫人是若曦的大恩人,沒有您就沒有我現在的生活!”若曦一直低着頭,看着地面上重疊在一起的黑影,還有緩慢而力度拿捏正好的雙手,正在何佩琳的肩上揮舞着。
“知道年後要上學的事嗎?”何佩琳舒服地半眯着眼睛,她還不知道,自己的兒子,早就迫不及待告訴了若曦。
若曦也很識趣,裝作茫然不知的樣子,搖了搖頭。“若曦不知!”怕屋子太暗,何佩琳看不到自己的舉動,她又平靜地補了一句。
“嗯!”似乎很滿意安若逸的守口如瓶,本來就沒最後敲定要不要讓她進聖英學院,要是提早泄了口風,反而不好。
“聖英學院可不是隨便什麼人都能進去的,在A市,可是響噹噹的名校。”何佩琳一副讓你要感恩戴德語氣,若曦聽的面無表情,但仍然不忘重重地感謝一番。
何佩琳是對你好一分,你就要十分二十分的還給她的性格。不能吃虧,還要佔去很多便宜,若曦不以爲然,雖然她不是這種性格。但是,這樣的性格,她見得多了,也就習慣了。
何佩琳理所當然地聽着若曦情真意切的感謝,半昂着頭,用眼角的餘光看着她,這是她的招牌動作,那種傲慢和輕視,但凡自尊心強一點的人,看到都會憤慨不已。
“行了,說這麼多有什麼用,我這個人,注重實際的回報!”何佩琳有些意猶未盡地打斷了她的話,“雖然,你進了聖英學院,但記住了,你可不是什麼安家的千金大小姐。”
“給我牢牢地守住自己這張嘴,就是你目前對我最大的回報,知道了嗎?”何佩琳指了指自己的腳,杏姐立即蹲下身子,跪在地上,輕柔地脫下她腳上的高跟皮鞋,然後好像捧着珍寶一般,小心翼翼地捏着腳上一些可以解除疲勞的穴位。
杏姐在安家的地位,毋庸置疑,就是半個主人!而現在,只不過是何佩琳輕輕的一個手勢,她立即就能像狗一樣,跪在地上,侍候着夫人的腳。
可想而知,何佩琳御下的手段何其高明。
若曦抖了抖身子,往下彎的很深了,呈現超過垂直向下的姿態。“若曦一定牢記安夫人的話,不論在任何情況下,絕不透露自己是安家養女的身份!”
何佩琳滿意了,手掌輕輕拍在膝蓋上,杏姐立刻將價格昂貴的鞋子,重新套上她白皙的腳掌,再次站到她的身邊。
若曦不知道維持鞠躬的姿勢有多久,直到她身體僵硬跌倒地上,腦海裡一直閃現,杏姐平時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神態。和剛纔的低眉順眼、惟命是從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經過這一遭,才發現溫言和語的威脅,竟比刀光劍影赤|裸|裸的威脅更具有震懾力。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