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釋然一笑。或許他早已從組委會那裡知道了我的名字。必竟,奇地集團從未擔心過展位這樣的問題,第一次出現意外當然要知道是誰做的。他沒有想到這樣的對手竟然是一個黃毛丫頭吧。震驚總是難免的。
他怎麼可能認識我?我真是異想天開了。象他這樣的身份,一般人是很難見到的。
難道我內心期待他認識我麼?
又不是沒見過帥哥,怎麼對他會有這麼大的反應?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一見鍾情?
要不就是太累了,或是被成就感撞暈了,看到他這麼出衆的人物與自己近在咫尺,激動難抑吧。
看到我走神,王哲關切地輕輕捅捅我。“林經理?沒事吧?”
“哦。不好意思。譚總過譽了。”我回過神來,臉上泛起紅暈。“我在想,譚總的展位設計真是別具一格,究竟有何深意,實在讓人領悟不到。我資歷太淺,人又愚笨,很想請教一下譚總。”我擡起他放在我面前的湯色清澈的咖啡,淺嘗了一口。微酸,微苦,卻異常溫潤醇香,還隱約帶着一股葡萄酒的香味。我忽然覺得,這種味道很熟悉,好像曾經喝過。
見我苦苦思索,譚夕銘沒有回答我的問題,卻問道:“林經理,這咖啡如何?”
我微蹙眉頭。“我好像在哪裡喝過這種咖啡。這種咖啡並不多見。啊,我想起來了!”我的眼睛一亮。“這是康娜咖啡。產自夏威夷,因爲它略帶一種葡萄酒香而聞名。但是產量很少,很珍貴。”
王哲聽我這麼一說,也擡起來喝了一口。“是有一股葡萄酒的香味。譚總用這麼珍貴的咖啡待客,遇到象我這樣不識寶的人,會不會太浪費了?”
我在想,原來我懂咖啡啊,難道我沒有完全失憶?發生的事情全忘記了,卻還能記起掌握的知識。看來我還算幸運。
譚夕銘微覺驚訝,目光直視着我。“據我所知,國內並沒有真正的康娜咖啡出售,不知林經理是在哪裡喝過?”
“這個,我不記得了。我在三個月前出了車禍,忘記了以前的事。如果不是因爲喝了這杯咖啡,我也不知道自己會知道這些。”我看了他一眼,目光移到咖啡上。“譚總,這咖啡如此珍貴,你竟然捨得拿出來請衆人品嚐?”
“當然捨不得。我是準備自己喝的,剛巧二位就來了。林經理能識別這康娜咖啡,也算是不浪費了。”他輕描淡寫地說着,王哲的臉上有些掛不住了。他這話的意思,好像說王哲不識貨,喝着就是浪費了。
真是高傲得可以。我暗笑自己幼稚,還請教人傢什麼深意,既然是競爭對手,誰會告訴你啊。真笨!
看這情形,他根本不在乎有沒有人來看房,他根本是來這裡顯擺來了。咖啡吧,難道盛世花園只賣給貴族不成?我就不信了。就算奇地集團再有錢,也不擔心一個規模如此巨大的樓盤滯銷佔用資金嗎?
我倒想看看,他的葫蘆裡賣的是什麼藥。
看着王哲的臉色有些難看,我轉頭對他說道:“王總,我們打擾得太久了,得回去了。那邊忙着呢。”
他會意地點頭。“是。得回去看看。譚總,謝謝你的咖啡,我們告辭了。”
譚夕銘捕捉到我們臉上的表情,脣邊帶起一個似有似無的笑。“那就不留二位大忙人了。”
我們起身離開。他靜靜地坐在原處,似乎一直在看着我們。我感覺到一股冰冷的力量透過脊背,刺到我的皮膚上,有嗖嗖的涼意。
走出很遠,王哲忽然嘆氣道:“你知道他爲何這麼逍遙自信嗎?”
我也暗自猜測過原因。“難道他們有另外的途徑?”
“是的。我從組委會的一位朋友那裡瞭解到,他們打通了一些關鍵人物的關係,那些人給他們介紹了一些集團公司,都是批量購買,協議都已經簽了。他們參加這次展位,無非是做做樣子而已。我估計,他們已經銷售了近60%。畢竟,奇地集團創業幾十年了,品質口碑一直都不錯。本來我一直建議吳總不要把志遠花園的規模建得很大,歷年我們都是以小而精得以快速售罄,他對市場過於樂觀了,我勸不住他。這次的項目距離奇地的項目太近,競爭處於下風,我真是很擔心啊。”
看着他憂心忡忡的樣子,我提醒他:“你別忘記了,我們也向很多集團公司、政府部門和事業單位、學校做了工作,在現在的這個市場,低價一定是有誘惑力的,何況志遠的口碑也不錯啊。雖然他們提前勝券在握,但是相信我,我很有信心。我們不如把這個消息透露給媒體炒作一下,我想對我們的銷售反而有促進作用。一個高尚街區的氛圍已經形成,盛世花園的選擇性已經很小,而我們卻有的是空房和商鋪,會有人主動來找我們的,說不定價格還會漲起來。”
我越說越起勁,王哲聽得一愣一愣的。“聽着似乎有些道理,可是有這麼容易嗎?你的思維總是反其道而行之,出人意料,怕也只有我纔敢用你這樣的人。”
我開懷一笑。“王總,象我這樣膽大的人,怕是很稀有,而你敢用我,說明你膽子更大。你比我更厲害,所以你是我上司。”
他聞言忍不住哈哈大笑。“沒想到你拍馬屁的方法也和別人不一樣。”
回到展位,我初步統計了一下,僅僅一天的時間,預售出80套住房,兩間商鋪。
然而照這個速度,7天的時間也只能售出50%而已。看來希望還是要寄託在集團客戶身上。
我聯繫了一個報社的記者。以前看報紙的時候,就曾經留意到這個人,他是一個很厲害的寫手,往往用讓人想不到的方式和角度去評價一個樓盤,或是某種現象,或是某個人,不知情的讀者會跟着他的思路走,最後被他的觀點所左右。
我在電話裡對他說,我只是向他透露一些信息,一些別的記者得不到的信息。
“你是什麼人?”他敏感地問。“我怎麼知道這些信息是真是假?你又有什麼目的?”
我笑。“我是一個投資者,買了他們的好幾間商鋪。這條街炒熱了對我很有好處,而你也會因此得到奇地集團一些額外的獎勵。當然,我這份也少不了你的。”
他相信了。“好,那你等着看明天的報紙吧。”
我提醒他:“不只是明天的報紙,而是連續7天,每天一篇特別報道,內容不同,目的卻只有一個。辛苦費我會打到你的銀行帳戶。”
“好,一言爲定。”
我掛了電話,鬆了一口氣。這一份工作,讓我越陷越深,我什麼時候也學會了爾虞我詐?
想到兢兢業業,辛苦操勞的父親,每個月只能領到一點點少得可憐的薪水,我的心裡就會感到很難受。我必須堅強,必須學會在這種殘酷的競爭中取得勝利,我纔可以出人頭地,纔可以掙回那些父親辛辛苦苦積攢的卻爲我付出的醫藥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