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買了咖啡壺和小粒咖啡豆。
到媽媽的病房的時候,她正在睡覺。
她睡着的時候,嘴角帶着微微的笑。
一個非常恬靜純粹的笑。
我希望她只記得開心的事情。
我插上電煮咖啡,不一會咖啡的香味就飄了出來。
媽媽被香味薰醒了。跳了起來。
“藍藍,是咖啡,是咖啡!”她開心地叫。
“是咖啡。這是小粒咖啡,媽媽有沒有喝過?”我很高興她能一下子認出我。
媽媽點點頭。
“真的?”我倒了一杯出來,不停地吹,我怕她一下子喝下去燙到。
媽媽卻拿起一邊的小勺子輕輕攪動。
“媽媽真厲害!”我稱讚她。
她很高興,甜甜地笑起來。
忽然,她好像想起什麼似地,突然說:“藍藍,今天是爸爸的生日,給他留一杯。”
“嗯?”我驚訝。“今天?7月20號?”
媽媽走出病房。“我要去買菜了。晚上他要回來吃飯的。”
“媽媽!”我追出去,看見媽媽去花園裡摘草了。她又糊塗了。
到底是誰的生日?還是她亂說的?
父親的生日我還真的沒有留意過。
從精神病院回家後,我到父親的房間找他的身份證。
原來父親的生日是1月4號。
是媽媽亂說的?還是有可能是另外一個父親的?
可是知道了又有什麼用?
我去誑商場,買了很多衣服和鞋。
本來很想打電話給小涵,可是想到讓她和盧生多一些相處的空間,我還是忍住了。
又給父親買了一些衣服。他的衣服已經很舊了,雖然洗得很乾淨,也該換一換了。
買完東西,覺得很累。不知不覺我就走到了奇地大廈。
忽然很想去喝杯咖啡。
我看了看時間,下午三點,這個時候,他應該不會來吧。
再說,經過昨天的事,他也應該不會再來了。
我還是坐到了昨天坐過的那個位置。
仍然是昨天的那位侍應生端上咖啡。
我抿了一口。“喂,這不是藍山咖啡。”
我對侍應生說道。
他愣了愣。然後回答:“對不起,小姐。這是調製的藍山咖啡,你應該知道,現在根本買不到純粹的單品。”
純粹的?是啊,現在什麼都是混合的。已經很難找到純粹的東西了。
我沉默不語。侍應生禮貌地退了下去。
一個人悄無聲息地坐到了我對面。我擡起頭,幾乎被嚇得跳了起來。
黑色西服,冷峻的臉。
不是譚夕銘是誰?
“你怎麼在這裡?”我和他同時發問。
“我爲什麼不能在這裡?”我的語氣堅硬,他的表情黯然。
“我以爲你不會來了。”
他的下巴上,有青青的胡茬。面容憔悴。
“我爲什麼不來?我是跟你過不去,又不是跟咖啡過不去。”我嘴不饒人。
他微微苦笑。“我剛剛失業了。”
“恭喜你啊。自由了。”我出言譏諷。
他歉意地看着我。“林莫藍,我沒有想到你這麼恨我。”
我撇撇嘴。“不要太擡高自己了,恨你,我纔沒有那閒功夫呢。”
他眼中有受傷的表情。
“其實我來這裡也只是碰碰運氣。沒想到還能遇見你。我只想告訴你,我想了一夜,我並沒有把你當作是她的替身。雖然你和她真的很象,可是你是你,她是她。你們是兩個不同的人。再見。”
他站起來,轉身離開。
我看着他一夜之間變得落寞的背影,忍不住開口。
“譚夕銘,你請我喝了兩次咖啡,怎麼着我也得回請一次吧。”
他停住,然後緩緩轉過身來。
我叫侍應生。“你們沒有純粹的藍山,應該有純粹的摩卡吧?或者意大利咖啡?”
侍應生朝我微笑:“有純粹的摩卡。”
我露出輕鬆的笑容。“譚夕銘,我請你喝純粹的咖啡。”
當他幫我提着大大小小的購物袋跟着我離開咖啡廳,我看到侍應生們下巴快要掉下來的表情。
我們兩個人在咖啡廳的情景,象一場電影裡戲劇性的表演,而他們,是觀衆。
我坐進他的黑色寶馬750裡。
他側過身,拉起安全帶幫我係上。
他的臉離我很近。我聽見自己清晰而混亂的呼吸,以及,劇烈的心跳。
他的眼神清冽無比。鼻息粗重。
我看着他的眼睛,一眨不眨。良久,他的脣覆上我的,那輕觸的熱度驀然間如一股電流通過我的身體,我不禁微微顫抖。閉上眼,我幾乎不能呼吸。
他的脣緩緩離開,只是一個輕柔的吻,也許只有三秒種,我卻彷彿覺得,時間已經靜止不前。
我睜開眼,他的眼中瀰漫着柔情和暖暖的笑意。我的臉驀然紅了,垂下眼瞼不敢看他。
他在我耳畔低語。“你真的是個小小的,妖精。”
他起身發動了車子。我的心裡有種跳躍的欣喜漸漸蔓延開來。
這就是愛的感覺嗎?我偷偷看他的側臉,柔和的線條,明亮的眼睛,真實地超越所有的夢境。
坐在我身邊的這個男人,真的是那個驕傲自大的冷峻的男人嗎?
我彷彿身在幻境。
他轉過臉來,看到我的表情,脣邊漾開一個寵溺的微笑。
“在想什麼?”
“我在想,我是不是坐上了王子的馬車,回到家要不要把水晶鞋脫掉?”我茫然地看着他。
“傻瓜,那是童話。我不是王子,你也不是灰姑娘。我是,在森林裡迷路的人,遇到了一個渾身發光的,小妖精。”他刮刮我的鼻子,開懷一笑。
小妖精,看來他很喜歡這個比喻。可是,遇到妖精,還不是童話?
我遏制住自己的胡思亂想。朝他微笑。
放下買的東西,我換了一條剛買的白色長裙。
給父親留下字條。
在樓下等我的譚夕銘靠在車門上吸菸。
我面帶微笑地朝他走過去,他看見我,微微一愕,目光變得迷離。
“怎麼了?”我走近他。
他忽然一把摟住我的腰。“你真美。”他的目光深情如水。
我害羞地掙脫他,打開車門坐進去。“我肚子好餓,我要吃飯!”
他微微發窘,有些不自然地說: “好。”
一路上他都不說話,我想他可能是生氣了。
我伸手輕輕按在他握着檔位的手上。
他一震,轉頭看向我。
我衝他嫣然一笑。他的眼中迅速竄起一簇火焰。
他將我的手掌覆於他的手掌之下,緊緊地握住。
然後目不斜視地看着前方繼續開車。
我的心裡在那一刻溢滿了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