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回來的路上, 三個人因爲一整天都沒吃東西,再加上又爬了山路,又累又餓。
可是附近都沒有什麼飯館。
譚夕銘一臉漠然地開着車。我和妹妹坐在車的後排。
“妹妹, 你是在哪裡認識丁傑的?今天我把他相機砸了。”我不經意地問她。
“在歐……你怎麼知道我認識他?”她忽然打住。差點就說出來了。
歐什麼?我疑惑, 飯店?酒吧?總不至於是歐洲吧?
“你自己知道。沒什麼, 我隨便問問。”我注視着譚夕銘的反應。
他似乎開得很專心。
“夕銘, 等一下我們法國餐廳吃飯吧。好久沒有去那裡了, 很想去。”我淡淡地說。
他的肩膀微微顫動了一下。
“法國菜很慢的,不如我們吃點快餐吧。”
我暗暗冷笑。“怎麼會?可以先點餐包或者意大利麪壓一壓啊。妹妹,難道你不喜歡吃法國菜嗎?”
我轉頭看向妹妹, 她的臉色很難看。“吃什麼都行。”
譚夕銘陰沉着臉把車開到了法國餐廳。
我點了意大利麪,蝸牛和蝦, 還有普通的熱的Souffle, 以及一瓶葡萄酒。我請侍應播放法國女歌星Mylene Farmer專輯裡的《Pas le temps de vivre》這首歌。
三個人沉默地吃着。我注意到, 妹妹不吃蝸牛。
我給她挾了一塊,放在她的盤子裡。她一怔, 看着我。
“這是這家餐廳最有名的一道菜,鮮嫩無比。你以前沒吃過吧?”
她看了看譚夕銘,沒有回答,只是把那塊肉放進嘴裡。然後趕緊喝一口酒。
咳咳!她被嗆到了。
譚夕銘擡起臉來看她。她的臉憋得通紅。
“你不會直接吞下去了吧?”我問她。
妹妹又喝了一口酒,做了個吞嚥的動作。“姐姐, 你爲什麼要這樣做?爲什麼要到這裡來, 又爲什麼要點和那天一樣的菜來刺激我?”
我微微一笑。“譚夕銘, 我有嗎?你那天點的菜是這些嗎?”
譚夕銘疑惑地看看她, 又看看我。
妹妹聞言有些慌亂, 再不說話。
我看着那道甜點,幽幽地說:“妹妹, 林老師告訴我,你最喜歡吃草莓冰淇淋了,在你小時候哭着找媽媽的時候,只要一吃到這種冰淇淋,你就不哭了。所以我也學會了吃很甜的東西。當你去感受它的甜美的時候,你就會忘記痛苦。”
我把那盤Souffle推到她的面前。“吃吧。要趁熱纔好吃。”
“姐姐不是也喜歡吃嗎?你也吃吧。”
我搖頭。“我喜歡吃冰鎮過的。熱的太膩了。”
她看着我說:“這種甜點也有冰鎮的嗎?看着象蛋糕一樣。冰鎮了怕不好吃。”
我笑笑。“這裡獨創的。不過你喜歡吃熱的就吃吧。我已經吃不下了。”
譚夕銘的目光不停地在我和妹妹的臉上流連。
他擡手用法語要了三杯藍山咖啡。
妹妹吃着Souffle,端起咖啡來喝了一口。這次她學乖了,什麼話都沒說。
我開口說道:“要是嫌這杯摩卡咖啡苦的話,給你要一杯卡布其諾吧。”
她搖搖頭。“不用了。”
我看到譚夕銘的臉色微變。
我微笑着看着他。“吃好了嗎?我們走吧。”
坐到車裡,我感覺很累。我靠在椅背上,從車的後視鏡裡看到譚夕銘在看我。
我閉上眼睛,一直到車停下來才睜開。
我剛要下車,譚夕銘叫住我。
“韓納,我們談談。”
“我今天很累,明天吧。”我作勢要下車。
他伸手拉住我。“就一會兒。”臉上是近乎哀求的神色。
我轉頭看向妹妹,她一臉的憂鬱。“你先進去吧,看看媽媽怎麼樣了。我一會就回來。”
她走了幾步,回頭看了我們一眼,然後快步進了別墅。
“說吧。”我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疲倦地靠在座位上。
“你今天這樣做都是故意的,對嗎?可是我不明白,莫藍爲什麼突然什麼都忘記了?告訴我,爲什麼會這樣?”他逼視着我,目光如炬。
我微微一笑。“請不要忘記了,我是一個精神病患者。你會相信我說的話嗎?”
“我開始有些相信了。”他的眼睛黑得讓我心悸。“自從車禍之後,我發現莫藍變化很大。不象我以前認識的她了。你們姐妹到底是怎麼回事?爲什麼她忘記的事情你全知道?”
我轉頭看向窗外。“你的變化也很大。不象是我以前認識的那個譚夕銘。我甚至有種幻覺,現在的你是另外一個人,不是那個我曾經愛過的譚夕銘。這又是爲什麼?你告訴我。”
“你愛過我嗎?那是很久遠以前的事了吧。”他有些自嘲地笑笑。
“我至少愛過你。可是在很久遠以前你愛過我嗎?”我轉頭看着他,目光鋒利。
他的眼底似乎閃過一絲怒氣。但是很快熄滅。
“那你爲什麼要跟我結婚?”
“因爲我只能跟你結婚。而你也只能跟我結婚。因爲你欠了我的債。因爲你是個壞人,大騙子。因爲你驕傲自大,不可理喻。”
我一口氣說完,開了門就走。
我回頭看他,他一臉的驚異表情。
我朝他嫣然一笑,然後快步跑進了家門。
妹妹獨自坐在沙發上等我。看樣子媽媽已經睡了。
“他跟你說了什麼?”她面無表情地問。
我坐到她的對面。“林莫藍,請你不要忘了,我現在和他是夫妻,我還是你姐姐,你怎麼可以用這樣的口氣來問我?”
她的淚滑下來。“我知道,我什麼都比不上你。他肯定是懷疑我了。”
我的心一軟。語氣緩下來。“妹妹,別傻了。我永遠不會忘記是他害死了爸爸。我和他結婚,一是希望你斷了念頭,二是要拿回他從爸爸手上奪走的一切。他這樣的人,眼裡只有錢,根本不可能給你幸福的。你明白嗎?”
“我真的不願意相信,他會是這樣的人。可是事實如此,讓人不得不信。姐姐,你真的不怪我開車撞你?”她擡起淚眼,不可置信地望着我。
“妹妹,你聽好了!我們的爸爸被人害死,財產被人奪走,媽媽又再次受到失去爸爸的痛苦,你我姐妹歷經劫難,如今好不容易能和媽媽生活在一起,這一切多麼地不容易啊!儘管當初你一時衝動犯了錯,可是我知道,那不完全怪你,你當時只是因爲嫉妒失去了理智。只要你能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從此以後我們一家三口好好的過日子,纔不辜負了爸爸的一片心意。”
我一字一句地說完,自己已是淚流滿面。
妹妹走過來抱住我。“姐姐!我明白了。我錯怪你了,請你原諒我。”
我拍着她的肩頭。“傻丫頭。明天和王叔叔一起陪媽媽去美國冶病,你肩頭的擔子不輕,明白嗎?我們姐妹一定不能讓別人輕看了,不能給爸爸丟臉。如果媽媽的病真能冶好,我也算沒有白白努力一場。”
她點點頭。“那你什麼時候來?你還要辦什麼事?”
我輕鬆地笑笑。“這個你就別擔心了。姐姐現在打着精神病的招牌,做事反而很容易。反正我會很快來找你們的。你凡事都要和王叔叔商量,他以前在美國生活過,英語不比你差。”
“好的。”她感到微微的驚訝。
我一笑。“快去睡覺吧。人不可貌相。記好這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