剛端了兩個菜出去,就聽到摔盤子的聲音。聲音一出,所有音樂、正在跳舞的姑娘們全都停了下來,所有人都帶着惶恐的神色看着同一個方向。
摔盤子的是定陵君。
蘇君君堆着笑走上前輕聲說:“定陵君是否不喜歡這歌舞?奴家馬上命他們另奏樂曲,再跳別的舞。”
“不必!”定陵君黑着臉,“本公子每次到此,看的都是這種乏味的舞,聽的都是這些俗音。蘇娘你是在敷衍本公子吧!”
蘇君君連連說:“奴家怎敢敷衍定陵君?就算奴家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對定陵君有所怠慢。”
定陵君“哼”了一聲,說:“惹本公子不快,你知道後果如何。”
蘇君君強撐着笑容說:“知道,知道。奴家馬上去準備其他助興節目。”她轉過身揮揮手,“你們還不快退下?”
衆姑娘如獲大赦似的快快離開。只見蘇君君一臉憂色的也退了進去。看樣子,她應該是沒有其他現成的助興節目拿出來應付那個“二世祖”的。
我有些三八地跟在姑娘們和蘇君君後頭,她們只管垂頭喪氣地往前走,沒有留意我跟在後頭。
她們一退進內間,就壓低聲音七嘴八舌起來:
“蘇姐姐,怎麼辦?定陵君我們可是惹不起的。”
“君君姐,你快想想辦法!”
“所有的曲和舞都已經在定陵君前獻演過,一下子去哪找新曲新舞?”
“那該怎麼辦?蘇姐姐你倒是說話啊。”
蘇君君說:“你們全給我靜下來!這麼吵讓我怎麼想辦法?”
“咣”的一聲從外頭傳來,所有人剎時間靜了下來。小晴慌慌張張地跑進來說:“不好了,定陵君他又摔東西了。”
我趕在蘇君君前先閃了出去。只見那邊的定陵君一副極之不爽的找碴樣,在他四周又多了些陶瓷的碎片和東倒西歪的銅罐。
蘇君君趕忙走上前,剛說了一句:“定陵君......”
她的話還沒說完,定陵君一個碗摔過來,準確無誤的砸到她的腳面上。她不由自主地退後一步,剛好踩到陶瓷碎片上,失去平衡往後倒。
我衝上前一把扶住她,忍不住對定陵君大聲說:“你也太過分了吧!”
蘇君君趕忙拉住我,說:“小雙!”
她一臉驚惶的神色,而那定陵君則是一副更爲不爽的臭樣,他身邊的書童怒喝:“你是誰?竟敢對我家公子無禮!”
看着蘇君君和四周的人都是一副如臨大敵的害怕模樣,我忽然意識到,如果我再繼續頂撞定陵君,不單是我,春樂居也肯定要遭殃。春樂居是我的大客戶,現在又是我兼職的老闆,如果有任何閃失,我的賺錢大計可要泡湯了!看錢份上,我現在只有一條路可走——忍。
想到這裡,我趕緊堆起甜死人不償命的笑容。汗……有點佩服自己的沒骨氣、變臉變得比翻書還快的速度。
“定陵君,”我討好着,“其實,小人並沒有對公子您無禮的意思。她們表演一些這麼庸俗的節目給公子看實在是不對。小的剛想到了一個節目,爲公子您助興。”
定陵君冷冷的問:“是什麼?”
唉,真搞不明白,爲什麼這個年代的公子什麼的都這麼愛用冷語氣說話?西平王是這樣,這個定陵君更是過之而無不及。
“這個節目叫……”我的眼光掃過四周,目光落到春樂居樂師手中的古琴上,主意來了!
“這個節目叫‘說書’,”我快步走到樂師前,“大哥,借琴一用。”不待樂師同意,我拿過他手中的琴,豎起來抱到懷裡。
有人忍不住問:“小兄弟,何謂‘說書’?”
我說:“就是說故事。”
定陵君冷哼一下說:“這有何特別?”
我說:“小人要說的故事,包保定陵君前所未聞。”
某人說:“你這小子別說大話。”
我說:“各位聽過後就知道小人有沒有說大話。”
定陵君說:“好,本公子姑且給你一次機會。”
我沒有理會他,低頭撥弄一下懷中的琴。我打算要說“一千零一夜”(又名“天方夜談”)裡的故事,以前看過的書說到阿拉伯地區古時候的說書人,是一邊彈琴一邊說書的。雖然我不會彈琴,但有琴在手,一來可以增加點氣勢,二來可以避免緊張時雙手不知道放到哪裡纔好。
身後的蘇君君惶恐中帶着懷疑的說:“小雙,你……”
“君姐姐,”我打斷她的話,露出燦爛的笑容,“你站到一邊看我的表演吧。”
本姑娘想當年是小學校際說故事大賽的冠軍,‘說書’這點小事,會難倒我麼?況且,“一千零一夜”是外國故事,這個年代交通這麼落後,我就不信這些古人的外交,已伸展到現代中國範圍以外的國家。不過,我對“一千零一夜”裡的具體地名、人名都不太記得,現在只能根據記憶和自己的編造來說故事了。
我清了清嗓子,再次撥弄一下琴,開始說:“離這裡很遠很遠的地方,有一個叫伊拉克的國家,那個國家的王都叫巴格達。那裡的國君,不叫大王,而是稱爲蘇旦……”
“伊拉克?”某人很不識時務的打斷我,“這世上會有名字如此古怪的地方?在下從沒有聽聞過。”
我白了他一眼說:“中華人民共和國、美國、英國、阿富汗你聽說過沒有?天下之大,你可走遍?天下的字你又可曾全識過?”
那個某人被我搶白一番,吱唔的說:“這個……”
我繼續說:“那個國家地處沙漠地區,什麼是沙漠?就是到處看到大片大片的黃沙的地方。而那個國家的風俗和這裡很不一樣,男子用布巾纏頭,身穿白長袍;女子除了穿長袍,還得要包頭遮臉的。
在王都巴格達裡住着一位蘇旦,這位蘇旦有一個弟弟。某天他的弟弟從封地裡回到王都探望哥哥……”
我一邊說一邊悄悄的往定陵君望去。見他雖然還在寒着臉,但臉色總算沒有剛纔那麼臭。到現時爲止都還沒有打斷我,看來他是沒聽過這個異國故事,有繼續往下聽的意思。再瞄瞄四周的人,他們都在看着我,靜靜地聽。還好,我說故事的功力沒有退步,依然是非一般人能抵擋的。
我繪聲繪色、添油加醋地往下說,當我說完“阿拉丁和神燈”的故事後,不禁覺得脣乾舌燥。
撥弄一下琴絃,說:“今天的說書到此爲止。”
有人馬上說:“就這樣完了?那王后的命運接下來是怎樣?”
我說:“且聽下回分解。這位公子,說書這回事,是不能急的。一急就說得不好,說得不好,小人不是要怠慢了定陵君?且讓小人好好的休息休息,明天再繼續說。”
其實這純屬藉口,看你們聽得那麼認真的,如果我一下子把所有的故事都說完了,那下次定陵君又在這裡發神經、砸場子的話,我們拿不出有新意的節目來招呼他,那我豈不是不能在這裡繼續混?爲了能讓自己有多幾天的安樂日子過,還得學電視臺的連續劇那樣,每天播一點,吊着觀衆的胃口。
定陵君說:“好,明天你再說。”他對身旁的書童使了個眼色,書童會意的從定陵君前面放着的盤子裡拿出一塊肉,包起來遞給我。
定陵君用一副對我施以莫大恩惠的神情說:“這個是本公子賞你的。明天如果說得令本公子滿意,再賞。”
我把琴放到一邊,裝出一副萬分感激的表情接過肉來,說:“謝定陵君賞賜。”心裡卻忍不住在罵:你堂堂一個大戶人家的子弟,就只賞我一塊你吃剩的肉,未免太小氣了吧!
虛僞的笑着,捧着那塊“賞肉”退回內堂。剛把一隻腳踏入內堂,蘇君君便端進來了一杯水,感激的說:“小雙,今天多虧你的幫忙,春樂居才避過一劫。”
我把水接過來一喝而盡,說:“君姐姐別客氣。春樂居的事情,也就是我的事情嘛!”
蘇君君笑了笑,從懷裡掏出一把貝殼錢幣塞到我的手裡,說:“這是你今天的賞錢。待會收拾好外頭的盤碗、洗乾淨你就可以回去了。天黑山路不好走,早點把活幹完早點回去。”
“謝謝君姐姐!”感動得差點要喊“萬歲”!蘇君君真是一個不錯的老闆,正想跟她提出早點下班的要求,她已先一步說出來,而且,還給我錢呢!
我心情愉快的把手頭上的工作以最快的速度完成,然後出城趕回鹿山。剛走了一半的路,天就開始下雨,回到莊大媽家時,渾身已經溼透了。
勞累了一天,也沒有心情再做其他的事情。匆忙換過一套乾爽的衣服後,也不管頭髮還是溼的,就想回房間睡覺。正要走進房間,莊大媽喊住我,遞過兩張薄被說:“今晚會比較涼,這兩張被子給你們兄弟倆。”
拿過被子,走進房間,見我那位“哥哥”有在做着類似打坐調息的動作。本來還打算問問他今天覺得怎樣,這下可以省回些口水了。悄悄的把被子放到他的牀上後,我擁着屬於自己的那張被,倒到草牀上去找周公了。
不消一會,神智開始迷糊。朦朧中,好象有人走到我身邊,幫我拉好被蹬開的被子。想睜開眼看看是誰,但實在是太累,眼睛都沒法睜開了。我含糊的說了一聲“謝謝”,轉過身,快速的進入了忘我的沉睡狀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