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腦後傳來的陣陣痛楚,讓我的神智慢慢的清醒。一陣難聞的臭味刺激着鼻子,睜開眼睛,看到的是昏暗一片的陌生環境。
掙扎的坐起來,摸摸後腦,好象沒有穿了個洞或腫了,藉着昏暗的燈光把手收回來看看,還好沒看到血跡。再認真的看了一遍四周,終於發現自己身處在一個象是監牢的地方,粗木做成的牢籠,牢門用粗粗的金屬鏈繞了好幾圈,地上是凌亂、散發着臭味、髒得發黑的乾草,我正坐在這堆髒草上。
想起了暈倒前的一幕,我被什麼東西砸暈了,然後……雖然心裡非常沮喪的不想承認這個事實,但眼前的現實無情的告訴我:我被其他人拋棄了,很倒黴的成爲了階下囚了。上天,你還沒有耍夠我這個倒黴鬼嗎?
很想撲過去抓住監牢的大門大喊:放我出去,我是無辜的!
但是,監牢外頭除了牆上兩個火把,看不到有任何人影,不過就算有人,我喊了也不見得有人會大發慈悲的把我放出去。算了,還是省點力氣,看看有沒有其他出路能逃出去。
一聲輕微的呻吟聲自身後傳來,一把陌生的少年聲音緊張的說:“母親,你怎樣了?是不是很痛?”
除了我以外,還有其他人在這裡?連忙回頭往後看,看到身後一邊的角落裡有兩個人影。
我走過去問:“你們也是被抓來關到這裡的?”
兩人擡起頭來看着我,當看清他倆的容顏時,我不禁叫起來:“娥夫人,怎麼是你們?”
眼前的兩人正是娥夫人和她的兒子樂兒。娥夫人的身上看不到箭,但胸前的衣服已經給血染紅了一大片。只見她的神色痛苦,額上冒着冷汗,臉色蒼白得很,嘴脣完全看不到半點血色。樂兒把她靠在自己的身上,一臉的焦急。
娥夫人看着我,有些驚訝的問:“姑娘,你認識我們?”
我點點頭,問:“你的傷嚴不嚴重?有沒有敷傷藥?”
娥夫人吃力的搖搖頭。她身邊的樂兒黯然的說:“父親大人把我們留了下來,太子沒有馬上把我們殺掉已經是很不錯的了,怎麼還會給娘傷藥?”
娥夫人急急的說:“樂兒,別亂說。你父親這樣做自然有他的打算,身爲兒子的怎麼可以這樣說的,咳咳!”
一陣猛烈的咳嗽讓娥夫人無法再往下說,樂兒緊張的輕拍着她的背,說:“母親,你不要再說話了,會傷着傷口的。是樂兒不對,樂兒不說就是了。”
我摸出身上藏的傷藥,那是出發前軒轅歧給的。他給了我們每人一小瓶防身用的自制特效傷藥,說是前路兇險,以防萬一。還好藏得緊沒弄丟,現在可以派上用途了。
“娥夫人,先不要說話,我給你上藥。”我蹲到她跟前,也沒有徵求她的意見,直接的解開了她的衣服。看到她的傷口,我嚇了一跳。那箭剛好射在胸口的中間,箭早已被拔了出來,但傷口很深,血還在往外流着。傷得這麼厲害,單靠我那點傷藥,根本就起不了多大的作用。如果再不找大夫給她止血治療,看來也會是凶多吉少的了。
樂兒用象是看到救星般的熱切目光看着我,焦急的問:“姐姐,我母親的傷怎樣了?不礙事吧?”
看着他那雙帶着淚光的無邪眼睛,我不忍心告訴他真相,但也不忍心欺騙他,只好硬擠出點笑容,扯開話題說:“你叫樂兒,是不?你把你的母親扶好,我要給她上藥。”
樂兒乖乖的點點頭。
我從裙子上扯下一塊布,把整瓶的傷藥倒在上面,然後捂住娥夫人的傷口。見她皺了皺眉,忍着不吭一聲。
見她現在這副模樣,我心中的正義之火又在瞬間燃起,忍不住氣憤的說:“西平王太過分了!你拼命救了他,他卻可以這麼無情無義的把你扔在這裡!這算什麼跟什麼啊!好歹你也是他的夫人,他怎麼可以這樣!”
娥夫人艱難的露出一絲微笑,說:“姑娘別這樣說。這與王無關,這一切都是命。象我這樣一個出身卑微的人,能得到王的寵愛,已經是此生無憾。爲了王,就算是要我死,我也心甘情願。”
我實在是不明白古代的女人是怎樣想的。感情的世界裡,本來就不應該有貴賤之分,感情應該是平等的,不應該是一方只有犧牲付出,而另一方只會不勞而獲的索取。
我說:“每一個人的生命都是平等的,憑什麼要你爲他死,爲他犧牲,而他卻可以無動於衷的不顧你生死!”
娥夫人看了我好一會,才費力的伸出手,摸了摸我的臉,說:“姑娘,你臉上的桃花是王親手畫上去的吧?”
我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點了點頭。
“桃之夭夭,灼灼其華。在王的心中,你一定很重要。”
“娥夫人,我……”
“不要怪王。”娥夫人輕輕的打斷我的話,“我理解他,他只把王妃帶走,這樣做,一定有他自己非要這樣做不可的理由。王是一個有大志的人,本就應該象一隻展翅翱翔的鷹,無所顧忌的在空中飛翔。愛上他,就要有心理準備,如果有一天,自己成了他的負累,就要親手割斷綁在他身上的線。”
我問:“這就是你對他的愛?就算是要你死,也無所謂?”
娥夫人點了點頭。
我無言。這種沉重的愛,我實在無法理解,也無法給得起的。無論如何,我是無法做到爲愛情,連命都可以不要,起碼目前我是這樣想的。我只是一個普通人,貪生怕死是正常的。愛情,沒有可以再找一段全新的,但命沒有了,就什麼都沒有了。愛一個人,如果只是圍着他轉,爲他改變自己的一切,爲他而完全的失去自我,對我來說,那是一件很可怕的事情。
想起一首詩,忘了是誰作的,好象是這樣寫的:生命誠可貴,愛情價更高。若爲自由故,兩者皆可拋。
娥夫人把手移到我幫她捂傷着傷口的手上,費力的說:“姑娘,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
想不到在這種環境下她會問我這樣一個問題。我該隨便編造一個名字來騙她,還是把“伏桔子”這個身份告訴她?在現在這種情況下,我不需要再騙她了吧?
“我叫伏桔子。”
“你就是伏家的小姐?”娥夫人的眼中閃過一絲光芒,“伏小姐,我可以求你一件事嗎?”
“你說吧。”
“我死後,求你好好的照顧王。”
有沒有搞錯,自己都快死了,還在爲那個棄她不顧的死男人操心。那個臭男人,就算沒了娥夫人,沒有我,還會有什麼王妃、夫人、成羣美女圍着他轉的,根本就用不着其人操心他會沒人照管。
我氣憤的說:“要照顧你自己去照顧。象他那種不顧自己老婆死活的男人,要本姑娘照顧他,做夢去!我現在是恨不得看他一次扁他一次!”
娥夫人驚訝的看着我,好一會才說:“伏姑娘,其實,王是一個很孤單的人,他很需要一個理解他的人,在他身邊陪伴他的。”
就算是孤單,就算是要人理解他,也不能把我推過去給他啊!這兩夫妻,一個無情得可怕,一個多情得可憐,我實在是受不了啦!
我忍不住朝娥夫人發火:“那是你的老公,不是我的老公!我不是三賠,沒有義務賠笑賠哭還賠命的照顧人家的老公!不想他孤單寂寞的,你就好好的活下去,把命留着慢慢理解他、陪他!我對他已經沒有了深入瞭解的興趣,別指望我會再有好臉色給他看!”
見我發火,娥夫人和樂兒都把眼睛睜得大大的,一副不可思議的神情看着我。過了好一會,樂兒才遲疑的小聲問:“姐姐,‘扁’、‘老公’和‘三賠’是何意思?”
我倒!沒看到本姑娘在發火嗎?這個時候還要不知死活的向我提問題,如果不是看在你還沒成年的份上,我就要把你當成你老爸痛扁一頓。
我看了他們母子一眼,對樂兒說:“樂兒,幫你母親捂住傷口。”
他乖乖的照做,然後看着圍着監牢轉來轉去的我問:“姐姐,你想幹什麼?”
我用力的推着一根木柱說:“看能不能找路出去。說不定這監牢是豆腐渣工程,如果有一兩根木柱是僞劣產品,那我們就有希望能從這裡逃出去了。”
樂兒驚叫起來:“姐姐,你想逃獄?”
我白了他一眼說:“想死啊?叫得這麼大聲是不是想讓所有人知道我們要逃獄?”
樂兒聽我這樣說,趕緊把嘴巴抿得緊緊的不敢吭聲,然後眼中閃起希望的曙光,向我投來無比崇拜的敬重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