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看着手中落葉的脈理,微微有些酸澀地說道,“十三弟啊,鄔先生走後,我基本上每晚都要來這裡冥思一個時辰。 ,現在一一想起,忽覺這也是一筆財富,當我冥思的時候,我救能沉浸在鄔先生的思緒之中,或者說,是我自己模擬出來的一種思考方式。你看,我現在回到這裡之後,馬上人救變得清明多了,所以我纔要和你分開。”
胤祥怪異地想試着如他一樣冥思,卻聽這四哥道,“凌嘯的三種考評準則,沒有一件是我們兩兄弟擅長的,就算加起來,也未必能勝過二哥和八阿哥,既然如此,又何必加在一起,讓人潑污我們結黨,看我們的笑話呢?!今天我發現一個奇怪的現象,就是凌嘯看你的眼色與衆不同……這只是一種感覺……說具體一點,就是沒有提防之心。所以,四哥以爲,你應該學老十四一樣,自立門戶。”
老十三嚇了一跳,凌嘯看自己的眼神如何,他是沒有看出來過,但按照這四哥的陰鷙性子,卻絕對是在試探自己有無分出去的野心。
胤祥是個磊落人,也不怕胤禛生氣,因爲他自己已經因爲感覺受到了侮辱而生氣,一把搶過老四手中落葉撕得粉碎,怒道,“別在這裡學鄔先生了,再學下去就是在輕辱我!老十三頂天立地的漢子,說過要報你當年庇護的恩情,就是死也要報的。不錯,我是不太喜歡你秘密行險的性格,但我也敬佩你憂國憂民的一面。既然我老十三認定了,皇子之中唯有你會把百姓當回事,這條道,我就會走到底!”
老四一愣,大感冤屈道,“兄弟。四哥哪是以小人之心度你!皇阿瑪和凌嘯既然搞出九支船隊,這就是說。他們是在考較皇子們的個人能力,而不是考較太子黨、四爺黨、八爺黨的實力!我剛纔回來的路上,越想就越覺得是這麼回事,你等着看好了,誰要是敢拉幫結派,誰就會倒大黴!”
“對啊,八哥他這樣搞起來,豈不是年年得第一?”胤祥這才肅容起來,深覺四哥說的有道理。要不然,以老九的性子,每次貿易回來,鐵定會把貨物向老八船上送去,以二對一,還有哪個阿哥敵得過?
四阿哥冷笑一聲,“他們是笨!十三弟,信我地沒錯。凌嘯似乎對你頗有好感,你獨立出來之後,這樣,沒有了我與凌嘯之間仇怨的連累。他定會照拂你。如此一來,你就也有可能弄幾次前三名,萬一皇阿瑪選你,我也可以爲你當個好地輔臣,從而得到你的保全呢。哈哈,和老八他們兩個當一個使比起來,我們卻兩個當兩個使,贏面要比他們多一倍!你說呢?”
真是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老十三看看這個只會陰謀爲體的四哥,佩服得五體投地。想不到這雍貝勒,不僅陰謀使得人人不敢碰他這刺蝟,如今改行玩起陽謀來,也還真是一個角色。
“難道真有鄔先生留下的神韻智慧?抑或是激發心竅的風水寶地?!”大生佩服的老十三,在地上撿起一大把的落葉,學胤禛坐在亭中冥思,裝神弄鬼的模樣,看得老四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笑罵不已,“別在這裡想鄔先生了。他也是那麼喜歡你,爲了你自己,也是爲了我,你我都要努力,快去凌嘯那裡去拜見他吧!記住了,老十四會打娘娘牌,我將打公主牌,你呢,就走先生牌!”
赫,果真是風水寶地,胤祥越來越佩服不玩陰謀的四哥了,走都走了七八步,想想不甘心,忽地跑回來在地上抓了一把落葉往懷中一揣,不等胤禛笑罵,他卻跑出了老遠,笑道,“四哥放心,我不是寒磣你用地,是要拿去給鄔先生看的,呵呵,這可是他罪喜歡的楓葉,越是沒有紅,越能賺他的思念呢!哈哈!”
看着十三的背影遠去,老四也禁不住疑神疑鬼起來,望着落葉喃喃自語,“難得我胤禛真的有福氣擁有一塊風水寶地?不然胤祥怎麼突然間這麼心思伶俐起來了?”
可惜的是,心思伶俐的並不是胤祥一個人,當他來到凌嘯府上,看到老十四已經在堂前和豪成喝酒划拳地時候,老十三明白了,十四弟不僅要打娘娘牌,還要打更爲厲害的兄弟牌,當即就呆在了影壁之前。
“呵呵,胤祥來了,怎麼不進去?”凌嘯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這姐夫的語音甚是溫和,轉過身來,胤祥留心一看,果真感覺到沒有什麼虛情假意和提防之色。一面看看呼喝着酒令喧天地老十四,一面心中得意自己的牌最牛,直接就上太師牌!
“看望鄔先生?非常好,我還以爲你會先去探望什麼紅顏知己呢,難得你還記掛先生,我也正要去拿樣文稿,一起走!”說罷,凌嘯竟是一拉胤祥,和他把臂同行,看得偶爾擡頭望來的胤禵差點哭出來,我纔是你正牌小舅子啊!
謝過胤祥的楓葉,鄔思道誠摯地說道,“難爲十三爺還記得鄔思道,不僅沒有責怪之言,還饋贈楓葉,既如此,我就今生最後一次撕擄下四爺的事。本來四爺沉迷粘杆處的時候,我就驚懼萬分,等到文覺性音處決他們的時候,我就知道大限來臨,是二公子用年羹堯換了我的性命。士爲知己者死,我很早就欽佩二公子才情,但你爺知道我沒有背叛過四爺,如今救命之恩和相見恨晚交織,思道將全力臂助二公子,對四爺和十三爺,今後將持之以正。十三爺可能明白思道?”
胤祥正色道,“說起四哥以前的模樣,老實話,我都有時候恨不得踢他幾腳呢!先生,我能理解你地苦衷。不過,有一點我是絕對不依的!”
這一下,取了文稿準備離去的凌嘯,也都來了興趣,“哦?何事不依。”
“你鄔先生對四爺持之以正,我沒意見,可對我不開小竈,我斷斷不能接受,又不是我和你齧齪,你可不能休了小姐還趕婢女啊!”胤祥咣地一口嚥了茶水,“姐夫,這茶水我是天生牛飲,還不如給我來些好酒嚐嚐,在福建可把我憋慘了。”
“好好好,姐夫馬上命人給你鬆好酒來!”凌嘯哈哈大笑,站起身來笑道,“胤祥,你和先生坐着吧,哦,如果缺那十萬兩銀子,你跟鄔先生講一聲就行了。”他說完拔腳就出去了,胤祥剛要辭謝不受,卻被鄔思道按在了椅子上,“十三爺,你決不可用四爺密庫裡面的銀子!”
“啊?”
鄔思道嘆一口氣,悶聲道,“二公子對你很看重,不想你用那些滿是鮮血的昧心銀子!”
——
九月對凌嘯有着特殊的意義,凌嘯不會歷學轉換,無從知曉此時的陽曆,揣測着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已滿滿兩年,心中難免感慨萬分,他決定,無論現在還有千頭萬緒,無論自己處在怎樣的風口浪尖,這個傍晚,這個晚上,他都想留給自己一個人。
霞映池塘倦鳥歸林的時候,凌嘯來到木榭,擺手讓親衛們離開,躺在榭欄板上,瞪着天際白雲蒼狗,任思緒漫天淹沒,任思念緊緊包圍,不知不覺中,感覺到好疲憊的他慢慢睡着了。兩年來無時無刻不是在苦苦掙命,無時無刻不是在明鬥暗戰,在天涯孤旅中苦苦掙扎地失控遊子,也只有在夢中才能和高堂相會,也只有在夢中祝福那刻骨銘心歉疚着的人兒。
“他哭了耶,嘻嘻,叔叔也會哭?”
總保持高度警覺的凌嘯被這聲童音驚醒,睜眼就看到一雙好大好大的眼睛,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話,就是這雙明眸瞳仁黑大而純淨,一如凌嘯還記得的希望女孩。
看清楚這就是鳳兒丫頭,凌嘯鬆了一口氣,哈哈一笑,將鳳兒一把抱在自己肚子上叉腿而坐,弛然地笑道,“鳳兒,你怎麼會在我的府中?”鳳兒卻不怕他,小手掌啪啪地輕拍凌嘯的臉龐,嘟着小嘴委屈道,“壞叔叔把我抓來的,還問我?嗚嗚,我好想孃親。”
凌嘯哇地一聲也咧開了嘴,剛纔夢中音容笑貌宛在眼前,心中的悲傷猛然嗆涌心頭,“我也想媽媽,媽媽,兒子好想你啊,你知不知道,嗚嗚。”
看到自己把一個大官給弄哭了,鳳兒還以爲是自己的錯,收起兩隻小手塞到長大的口邊,瞪大滴圓的眼睛,啞然道,“我,我孃親去世了,我再也見不到她了,你可不要賴我,不關我的事。”說完鳳兒就要翻身下馬,不料凌嘯更加悲傷,嚎嗚之聲更甚,“我也再見不到媽媽了……”
正不堪至極之時,水榭旁傳來一聲女子驚呼遠去,不半晌,輕聲又急的腳步前來,拽了正喊着“小姑姑”的鳳兒就要離開,卻聽凌嘯問道,“薛姨媽貴姓芳名?”
“啐!你才姨媽呢!”
不回答也就罷了,罵我大姨媽可不行,凌嘯一手拉了這薛姨**百褶裙角,笑吟吟道,“敢動就裙子有險,不動就沒事,借用你家鳳兒的話說,你可不要賴我,不關我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