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到男人們都在談事了,雅茹笑嘻嘻把手銃望小蠻腰帶上一別,正要拉了蘇瑾的手離開,忽見凌嘯盯着她的一舉一動,知道被他看穿,嚇得一吐香舌,做個怪相,連忙跑到堂外,去尋境界隔離的胡駿去了。
凌嘯冷冷地看了屈才一眼,說道,“你可知道,當着朝廷重臣的面,妄議當朝王爺們奢侈『淫』靡,會是死罪一條!哼,拉動什麼業什麼行的,對我大清有什麼好處?你要是讀過海關總督魏東亭的削減海貿折,就應該明白,皇上和朝廷都不喜歡沿海百姓太過富庶,因爲,那裡的滿人寥寥無幾!”
像是知道凌嘯必定有此一問,屈才溫文笑道,“創立彩票賑災制度,又覆在武昌生產席捲全國的香胰產業,在下一直以爲駙馬爺和他人不同,定是個深知國家經濟之道,謀求大清長治久安的革新家,孰料今日一見大失所望!”
“哦?說說看。”凌嘯好歹學過政治經濟學,商場上混跡過,又被爆炸式現代傳媒洗禮的人,一眼就看穿了屈才的倍數效應,暗笑,你就忽悠吧,接着忽悠!
屈才雖是隻有一隻手,但手勢卻很是豐富,盡然還想用一隻手比劃出一百來,“漢人百兆,滿人一兆,這個的確是事實,可駙馬爺你應該知道,無論是那個朝代,錢財總是向少數人手中聚去的,在這個沒有後臺就不能經商的世道,有權有勢的官老爺們,是這些世上財富的最終去向!”
凌嘯有些吃驚了,你行,還知道貧富分化,接着忽悠,忽悠得精彩,我就拿去忽悠康熙!
屈才的脖子顯然有什麼『毛』病,不能像鄔思道一樣顧盼神飛,但他眼中的那種精光卻更爲灼熱,“既然如此,掌權的大多都是滿臣,財富也自然會向國族聚去,唯有大力促進了底層的財富基礎,向滿族老爺聚去的越多,生活才越優越,越是優越,就越發促進人口生長,只要皇上下到鼓勵滿族生育的聖旨,那人口豈不是成幾倍,再十幾倍,再百來倍地長啊!只要堅持徵收漢族的人頭稅,不到兩百年,滿族人口就可能會漲到千萬以上,四百年又會如何?不然的話,難道朝廷就永遠讓滿漢人數這麼懸殊下去,日防夜防多累?!”
凌嘯不得不佩服起來,你真行,一知半解的人口學爆炸理論也還有一點,不過,事情豈會是你想象的那樣。要知道即使是二十世紀末,經過了滿漢通婚與『毛』『主席』鼓勵生育之後,滿族都好像沒有千萬呢!百萬基數的族羣繁衍,沒有開放的通婚,會受到基因庫和基數限制,想到達三百萬都起碼兩百年之後!
但是這些話,自己懂得其中奧妙,可康熙不懂啊!他老康雖有些壯志,甚至也羨慕漢唐,可向來爲滿族少於漢族問題困擾,束手束腳的。要是自己用這番話來忽悠康熙,卻是絕對有新意,誰說古人不如今,看來這屈才真的下了心思,別闢蹊徑得自己都有些佩服,即使他是別有懷抱!
興趣大升的凌嘯笑了起來,“呵呵,有點意思。那你能告訴本駙馬,如何才能讓你們脫得了王爺們的掌控?”但是,當蘇瑾把一本賬簿交給凌嘯看的時候,凌嘯就笑不出來了。
裕親王、簡親王、莊親王…….一溜的名字下去,幾乎是滿族在京的王爺們全都入了粵海社的股份,難怪四大牙行能夠在各地迅速崛起,而海河榷關通行無阻的!更要命的是,他們的這些股份,雖是乾股,卻駭然佔了粵海社的六成以上,摺合白銀達一千萬之巨!莫要說凌嘯沒有這些銀子,就算是有,人家未必會賣,自己也未必會捨得買!
蘇瑾一頁一頁地爲凌嘯翻着賬簿,不經意地擡頭間,卻發現凌嘯已經看得滿頭大汗,心中忍不住嘆息一聲,知道眼前的這個駙馬爺正在打退堂鼓,鼓起勇氣說道,“要是爺你真的有信心在福建大展拳腳的話,昨日我們送去的那些銀票,爺你也可以用的,那是家父留給我的出……出閣銀子,不在粵海社的賬簿之上的。”
凌嘯大吃一驚,心中對這蘇瑾微有改觀,愣道,“自己的銀子拿出來幹什麼?沒收了,我已經準備拜折交給皇上!”
蘇瑾盈盈拜倒,“蘇瑾沒有讀過太多的書,這些年來也是海上漂泊,但每每看到那些能夠離家幾萬裡的思板鴨人,我就覺得心中泛寒。誠如我夫君所說,用不了多久,我中華之地,將是這些人的覬覦之肉!人生一是富庶如我輩,已是深知生不帶來死不帶去,想那洋夷憑着船堅炮利,攻佔爪哇後屠戮得屍山血海,我們禮儀之邦是實在做不出來的。但像荷蘭那樣老老實實做生意經商興國,蘇瑾認同我夫君的志向,國富自然可以兵強。”
凌嘯怔住了,屈才說什麼洋夷怎樣的話,凌嘯未必相信,但蘇瑾長期海上往來,還提到了西班牙屠戮爪哇原住民和我中原人士的慘事,他覺得可信。看着這個冷眼向洋的女子,凌嘯忽地覺得有些慚愧,連一個沒有自己這般知識經驗的弱女子,因爲職業的原因而敢於憂思而付出,自己怎麼能霸道得只許按照自己的方式來?
“蘇瑾,再一次提醒你,我不是你夫君,兩位老人家的娃娃親是玩笑話!”看到凌嘯在那裡陰晴不定,屈才又笑道,“駙馬爺,此事也不是急於一朝一夕間,莫說王爺間需要慢慢協商,就是我和蘇瑾願意投身您的門下,您也要考慮和考察我們的。”
搶?怎麼搶?你凌嘯有本事搶?!
剛剛擬好凌嘯報告三百萬兩事情的密摺,鄔思道和豪成就被凌嘯的決心給驚呆了。全北京的黃帶子,幾乎有四十多位王爵,如果把貝子這一層以上也算上的話,沒有兩百也有一百五,連帶他們的門下旗人,赫然就是大清帝國的基礎!捅了人家的馬蜂窩,斷了人家的財路,人家也不是死人一個,弄不好現在就要趁皇帝不在的機會,組織內城的旗人清君側,着實衆怒難犯!凌嘯就算再怎麼得到康熙的寵信和重用,要是搞到康熙自己都坐不住皇位了,還能保得住他?!
鄔思道苦笑一聲,坐下來沉『吟』半晌,“那個屈大均我也曾聽家父說起過,乃是有名的前朝遺老,二公子,我雖是沒有見過屈才,也不知道你因何如此看重他的才情,但思道不得不提醒你一句,若是這位屈才秉了反清復明的心思,用一計驅虎吞狼來動搖清室的根基,引起國族內部的爭鬥,縱使強行搶到了,你也得不償失!”
豪成是滿得不能再滿的滿人,登時就被鄔思道的這一擔憂給嚇了一跳,急忙望向凌嘯,他可不敢想象下去了,“嘯弟,此事不可不慮,要是這屈才真的是這樣的心思,我們就算搶到了手中,也不過是抱了一支白眼狼放在被窩裡頭!哥哥不管你是存了怎麼樣的心思,要做怎麼樣的大事,我覺得還是咱們自己慢慢培養好了,既貼心又放心,要是你實在捨不得人才,最多我們把那屈才暗中搶來關在府中,不就行了?”
凌嘯想了想他和屈才之間的談話,堅定地搖搖頭。
儘管屈才說,之所以改換門庭,是因爲傾慕他眷顧民生、懂得投資經營、加上福建的菩薩心腸,但凌嘯早就分析出來,事情並不是那麼簡單的。
屈才絕對不會料到,自己是比他那個樸素經濟學還要牛『逼』的政治經濟學高手,他屈才致力於拉動全國諸多產業的發展,自己一眼就能夠看得出來,由於漢人的絕對多數,加上諸多社會生產環節都由漢族民衆承當,所以,屈才絕對有強化漢族民衆經濟實力的考量。至於屈才懂不懂得量變產生質變的道理,凌嘯就不能肯定了,不過,凌嘯猜,漢族財力大增之後的政治要求也會隨之高漲的道理,不然他纔不會好心給滿族王爺們掙錢了。
從屈才能看到洋夷危險這一條來看,凌嘯相信,對滿清頗爲失望的屈才,定會產生“你不行就讓行的人來幹”的心思,所以,他思想上絕對是反清的,不過,行動宗旨上,卻是立志在經濟領域另闢蹊徑地反清。
在到處是忠於清朝的兵馬下,作爲智者的屈才,應該不會是像知無堂那樣魯莽行事的衝動型,不然早就以他粵海社的財力,全力支持知無堂和日月盟去了,還和清朝的王爺皇妃打得火熱幹嘛!屈才也應該想得到他凌嘯也不是笨蛋,會以自己的身價『性』命,爲他執行什麼驅虎吞狼之計,畢竟在別人的眼裡,凌嘯是個滿人。
屈才是在尋找相對開明而有力的宿主,而凌嘯就是他瞄準的好目標,有身世、有重兵、有重權、有皇帝寵信、有愛民之聲,比起多爲閒散的王爺們,自己更有直接影響皇帝決策的能力!儘管還是滿人,可在漢人成不了權貴的時代,凌嘯這塊招牌,就是他“經濟戰”的最好和唯一選擇!
呵呵,你借我的『尿』壺,我就把你整個人都借來算了,畢竟大家殊途同歸,富國強兵的目標一致!
“嘎嘎,哥哥,你問問鄔先生,人才是能用搶和關就能得到的?要真是這樣得到的人才,那纔是真的白眼狼呢!好,先生說得有道理,但我確定屈才不是用的驅虎計,因爲他要是把我這樣的人當成是傻瓜,那他自己就實在配不上人才兩個字!”這句話說得鄔思道一愣,點點頭表示認同,不過,沒有凌嘯那種知識的先生,僅僅只能在這一點上表示認同,其餘的依然爲凌嘯擔心不已。
凌嘯站起身來,看着那份準備發給康熙的密摺,眼中波光粼粼,陰陰笑了。
“是,我一個人很難和整個王爺階層們對抗,不過,既然不能夠搶,難道我還不能夠騙?!媽的,人家賣月球地產的都可以忽悠出去,老子有板有眼的招商奇才,還哄不了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