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琇不是一個頭腦轉彎快的人,好容易等到胤禛的“聖躬安”出口,衆官員起身了,他纔好受了些,不敢再用上凌嘯那天的拱手平禮,一個大千紮了下去,誰知道胤禛根本就像不以爲意似的,一把扶起了他,還溫言撫慰。 ,看來禮節上並無大錯。
總督府衆官雲集,級別高的主官全在大堂上聽訓。
“胤禛這次來所爲何事,相比大家都知道了。皇上令我來總攬兩大案的審處事宜,胤禛自會重新瞭解案情,我想先聽聽兩位欽差的介紹。”
郭琇倒也不急,反正他佔着全理,“四爺,咱們還是按照先後順序,先來的欽差先講,我這後來的就後說吧,再說,我到現在連個完整的案宗都沒有看過呢!”
他這酸溜溜的話語說得胤禛心下暗笑,想我胤禛在京城裡被他的彩票差點給擠兌得勢力大減、要不是鄔先生的一記翻盤、恐怕現在已經是阿哥里面僅次於太子的窮鬼了,就你郭鏽這個直人性子,那還不是凌嘯的下酒菜?
凌嘯畢恭畢敬地對老四行了禮。”四爺、那就奴才先說了。揭開這兩案的起因是奴才哥哥豪成的一次偶遇。“用了小半個時辰這兩個案子的來龍去脈講得清楚了,很多堂上的官員這才完全明白了,原來是福建知無堂的歹人官商勾結,作出了爲非作歹的行經。
“奴才以爲。此案裡逼良爲娼、屠戮抗爭、殺官滅門,歹徒手段殘忍。實在傷天害理至極,對於這些個罪犯,當用重典嚴懲,否則難以彰天理,平民憤!除鄭勇及其親兵業已伏法外、朱敬盟曹源也被滅口,現在剩下地春香樓幫兇和販賣人口的相關歹徒當應該處以極刑,至於甘大,奴才以爲。逆賊鄭勇竟然不惜以身相救,必定非一般身份。當解押至京城着有可嚴審追訊。”
胤禛頗爲滿意。這些案情他基本上已經聽明白了,對於案犯的處理。雖不是他前來湖廣的主要差事。但是很合他的心思。像這樣的人。要是不殺,那還得了。
郭琇見凌嘯絕口不提官員腐弊,忍不住提醒,“凌大人。那麼這個案犯能夠橫行武昌、潛伏官場多年,憑的是什麼?”
“憑的是錢權交易。讀聖賢書的冠蓋之輩倒在吸人血的歹徒手下,原因只有一個貪字!蒼蠅不叮無縫蛋,這些貪官收錢賣權,是此兩案直到今日才事發地根本原因。從這個角度來說,他們是爲虎作倀,一個父母官員。不能夠保一方平安。已經是失職了。倘若參與其中,就是脅從作案了。”凌嘯承認得如此乾脆。郭琇冷笑不已。
胤禛一邊示意凌嘯接着說下去,一邊同情地看看郭琇,凌嘯越是承認。就越有後手隱藏。
“發案之初,由於人手不足。凌嘯及吳制臺楊臬臺只得將重點放在破案和捉拿人犯上。對於兩案其中的貪腐弊情,實在心有餘而力不足。恰逢沔州大水壓境。三十萬百姓命在旦夕,凌嘯不得己兵行險着。以捐銀救災可以減免罪責爲名,廣發信箋,居然真的框來了六十名貪腐官員。凌嘯所料未及的是,這些官員十分配合,先是在汛情嚴急的當口紛爭相捐出家產,願意將功贖罪,拯救三十萬蒼生於波濤。而後又紛紛向凌嘯投案自首。主動交代了所有地犯罪事宜。至此終於將此案地各種勾結醜事完全顯露出來。奴才以爲。這六十名官員確實是有悔改之意,且在當時急切情況下立有寸功,佛曰,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平均挽救兩千黎民的功勞,還請皇上和朝廷給他們一個小小的活命機會,以此來懲前毖後。揚善罰惡,也是教化之道啊。”
胤禛尚未及表態,他身後的屏風處一聲微小的叫“妙”傳入他的耳朵。老四知道這是鄔思道地感嘆。
“你!你!”郭琇滿臉漲紅。指着凌嘯而說不出話來,一直以來這個奸詐之人何時透露出了一絲這樣的意見了?
這廝口口聲聲的減免犯官的罪責。他不惜得罪自己弄了這麼僵的局面出來。怎麼看都是要和自己拼着乾的模樣。搞得自己全把重點理解成了免罪上面。但是此刻凌嘯卻在公堂之上說出只要免死就可以了,郭琇就有苦說不出了。這下子滿湖北官員的眼裡。一定以爲自己是非要殺掉所有的涉案官員才肯罷休的了。那麼他住死裡得罪地官員可就多了。
凌嘯對着郭鏽說道。“難道郭大人以爲。憑這麼大的功勞。讓他們在抄家免職判刑之後。連保住一條性命都不可以嗎?”
郭琇吏是深覺此人險毒無比,在湖北官員投向自己的厭惡眼光裡,他已經被擠兌得無話可說了。凌嘯看着他那羞憤欲絕的樣子,心頭一陣憐憫。沒辦法。你只是一個犧牲品,換了任何一個人,只要是主張嚴查此案犯官的。我都要整他!不僅湖北對他來說很重要。這眼前的一個掌控兵權的契機更是他志在必得地。
吳椣和三大員看着凌嘯,忽然覺得他不可小覷,這些天來自己幾人都是拿他當成槍來供。不知道他看出來了沒有?這次他救災利民暫且不談。單論權術就頗讓人捉摸不透。之前靠他所營造的種種情勢。使得所有和兩大案有牽連的官員們把他看成是觀音轉世,飛蛾撲火般向他涌去。
就連整個湖北的官場全都堅信他會爲犯官們出頭,此刻在公堂之上,卻是一句義正詞嚴的輕貓淡寫,既不違背承諾又全然出賣乾淨。
大堂外等候發落的很多犯官們卻對凌嘯感激有加。
是的、他們都知道,除了欽差郭琇外,朝廷絕對不會把他們百餘人全部都殺掉、肯定會有被流放和判徒刑的,但是朝廷也絕對會殺上部分的官員,來殺雞駭猴以平民憤。問題在於、誰會死誰不會死、這可是青山柴燒的關鍵啊!現在凌嘯的表態請求,雖然離他們先前的期望有些距離。但是在朝廷如此重視的情況下,還是頂住了壓力,於情於理地爲參加防汛的官員們扛下了一層保命的包票、這已經夠仗義了、剩下的活罪輕重。則只有靠各自的背景和運氣了。
其他的湖廣官員也對凌嘯無話可說。凌嘯用這種方式,既挽救了民百姓,又顧全了朝廷的聲譽、更重要的是,保住了很多和他們沾親帶故的一部分官員的性命。
胤禛看見衆官員都不說話、又對沮喪的郭琇問道,“郭大人,你對於凌大人講的的案情和處理方案可有異議?”
郭琇這次是枉做了一次小人,他知道自己可是成了湖北官員眼裡最不歡迎的人了,悻悻然道,“郭琇全憑皇上和朝廷的決議、案情也基上沒有異議。”
“好!既然兩位欽差已經達成了一致,那就快刀斬亂麻吧。這樣,郭琇你就執筆給朝廷上報全部案情和處理意見,畢竟不是什麼光彩事,早些結案吧!”
堂上衆官員一陣犯蒙、不會吧、兩個欽差鬥得這麼大了,你四爺是風塵僕僕趕了小半月的路程,卻在一個時辰裡就瞭解了此事,也太麻利了吧?就連凌嘯也覺得不可思議,老四這次就爲一個時辰跑一趟,
老四卻不宣佈退堂,他看看凌嘯和郭琇兩個欽差,“還有一個案子,關於欽差郭琇明發奏摺彈劾凌嘯一事,你們兩個當事人有何話要嗎?”
郭琇像是吸食了五石散一樣來了精神、翻盤機會來了。凌嘯卻愕然無語,看來康熙並未認可自己密摺上的猜測和建議,否則這等誣陷自己的摺子早就留中不發了。
胤禛看着凌嘯的頹然,忽地想起康熙在楓晚亭裡給自己看的密摺。
“奴才凌嘯再拜首於吾皇都,嘯有駭人聽聞之測度,本不敢說,但恐其爲實,則不可不早加防範,否則悔之晚矣。想那參將鄭勇,潛伏營軍旅達五年之久,其所圖謀看何也?後奴才翻看犯官們自首之供詞,又駭覺三人可以之處更甚。餘看當受賄萬兩以上,唯此三人貪得不過千餘兩。而各犯官所供,當稱九成以上爲此三人牽線搭橋。此三人當供軍職。奴才以爲,其與鄭勇一樣,乃知無堂暗遣潛伏我軍刺探軍制,或急缺領兵之將才!奴才據此妄測,福建知無堂起兵造反之日不遠也、恐非吾皇與百姓之福!”
當時老四也是嚇出了一身冷汗,凌嘯的猜測的確很嚇人。
“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奴才竊以爲。朝廷應對此逆反之羣賊迭施間計。對於此等秘密社團幫會。需要派出忠心之良將。以特珠契機獲其信任,長遠謀劃佯施其功,方可進入反賊高層,擔當要職。否則他日叛兵一起。朝廷不知賊力。駐軍不曉賊利,恐吃大虧,即使軍前彈壓下去。恐怕也難斬草除根。後患無窮啊!奴才於千里之外遙祝吾皇安康。且靜候聖上英明之決。”
郭琇方待答胤禛話。卻見這位四爺忽地取出一份黃綾聖旨,當天宣讀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