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嘯提出的建議,第一次有人磕頭請準,而且還是那種不準便不依的局面,這無疑是破了天荒!
康熙眼見這種情況,越發對女婿主持超越大計感到信心十足,屁股一歪就從諫如流,當即準了這個官辦學報的提議,並考慮到公正公平的原則,同時還決定,主管其事的人選和衙門等等細務,交由各部院進行充分討論合議後再上報審覈。處置完這一件之後,康熙自己也感覺到了飢腸轆轆,趕緊令林慎思也快點陳奏其疑問。但林慎思就是一個口快衝動的人,要不然也不會先前說朱子合孔孟相悖的傻話了,現在,他本是準備問備選準聖的仕寒門第問題的,可從凌嘯說個學報還要便思索邊說,林慎思立刻就曉得凌嘯其實也沒有完全想好,當即也就託詞和李宏要問的是同一問題了事,讓今天漫長的一次朝會,就此結束得皆大歡喜……當然,不包括已經死去的兩人。
當晚,在御花園舉辦的賜宴上,君王文武,賀祝頻頻,杯來盞去,其樂融融。對這段時間朝廷中逆波橫流的人人自危局面,這宴會無疑是極好的緩和機會,不僅康熙皇帝宣了宮廷戲班來與衆樂樂,而且,頗受畏懼的凌嘯,也儘量展現出溫煦寬容的一面,放開了酒量和臣子們痛飲,直到麻木恍惚到玉山傾頹,方纔被人扶了而去。
等他自渾渾愕愕的黑眠中醒來之時,天色已經通亮通亮了,想要翻身。卻沒料到頭腦中是炸炸的昏痛,又哪裡能坐得直?凌嘯苦笑一聲,知道連日來地日夜勞累和腦力耗損太劇。加上飲酒過量方纔如此,也就不再勉強,索性抱了枕頭閉上眼,愣愣地想心事。忽地卻一下子覺得不對,霍然睜開眼瞼,頓時大吃一驚……原來自己昨夜下榻的,絕不是日常所眠的那間套臥,而是瑤琴越劍透雅意、甜香襲人浸幽情地一間閨閣!
正驚疑不定的時候,卻只聽碎碎的腳步聲裡,有女子巧笑嫣然地靠近,凌嘯聞聲識人。頓時更加狐疑萬分,“不對啊,這是曹敏小姐的聲音,難道胡濤他們昏了頭,竟然把我送到了曹府?!”
纔在簾縫看見百蝶穿花衫地衣角,凌嘯便立刻合上眼簾裝睡。他實在不好意思面對曹敏,前不久。人家淚眼相求的當天,就把其父親打得人事不醒。就算他再厚的臉皮,也難免有些汗顏啊。不過很可惜,曹敏是個造詣不差的俠女,一看凌嘯翻過身了,再聽他的呼吸,馬上就看出了凌嘯的假寐。當即也不揭穿,只是坐在牀邊春凳上靜候。不片刻凌嘯就敗下陣來。望着她近在咫尺的忽閃眼眸,赧顏而笑,“敏小姐寬宏雅量,凌嘯相形而愧,尚請腹中撐船。”
曹敏卻是忍俊不住,爽然而辭,“王爺無需如此。論及王爺於曹府的寬和,早三年就曾諒解了我家地江寧唐突,又承您照拂老少婦孺達一載之久,連敏兒也是您挺身而救,敏兒雖稱不上知書達理,但也明白些做人的道理,豈會不銘記於心,而以無奈遷責恩主?再說,家父昨晚已經醒來,不是王爺你容情,那麼大的嫌疑如何能保全,腹中撐船的話,請勿要……
“哈!哈哈哈,你個笨蛋敏丫頭,全不懂他這傢伙的醉翁之意。哼,請姑娘家放大度量,儘可以說大人不記小人過,何以偏偏要你肚子變大?哈,哈哈哈!”曹敏正向凌嘯柔聲而述,卻不料門簾外戲謔聲響起,卻是黃鶯鳴柳般宛轉悅耳。凌嘯定睛一看掀簾而入的人影,頓時大喜躍身,“姑姑?哈啊,你終於到了京師,可想死小嘯了!”
來者正是凌嘯十分記念的長公主黛寧,再睹芳容,竟是喜得他連頭暈都忘了,赤腳就蹦了過來,正想不顧忌曹敏地和她相擁,哪知道珠簾再動,瑪麗女王手挽金髮好奇地鑽過簾子,讓凌嘯大感無奈鬱悶,除了哀嘆跟屁蟲跟得好緊之外,竟然總有一種恨恨衝動久久徘徊心頭。但他地洋姨媽瑪麗,卻沒有注意到凌嘯幽怨的目光,在曹敏地極度驚詫中,小鳥依人地靠在黛寧的肩頭,笑着用英語道,“達琳,你不是說超級king是搬到一個王宮之中去了麼,怎麼這裡還比不上他的原來的公主府?”
我搬家了?凌嘯愕然一怔間,卻聽黛寧笑道,“哼,昨晚姑姑獨自去御花園稟報女王抵京的時候,你居然喝得像頭死豬,都不理會姑姑,姑姑一怒之下,就奏請瑪麗的下榻地方安排在你府上,反正那是在城外,不影響明天地郊迎儀式。但皇上說你貴爲王爺,公主府形制太小,就決定挪出弘時母子,把雍和宮賞給你,而公主府就歸姑姑了。呵呵,你啊,捲鋪蓋吧!”
他這才明白自己醉酒後老宅被佔,康熙有撮合新老重臣的意思,這才讓自己
暫且下榻曹府。而搬到形制恢弘地雍和宮,無疑是身份變遷和昭示王權的必然,凌嘯雖很捨不得二月河畔,卻也只能認命了事。
洋姨媽本來就是悄悄跟屁入城參觀,得知凌嘯另有新王府之後,便吵嚷着要去侄女婿府上看看,凌嘯也是對從未入內過的雍和宮很好奇,決定略填肚子後,一起前去看看雍正曾經的潛邸,可凌嘯剛剛出了曹府,還沒有走出一箭地遠,就被幾騎勤王軍校給攔住了,“啓稟王爺,卑職等收到海上八百里急報。”
凌嘯本就縈懷勤王海軍和衆位嬌妻的安危,當即連忙收閱急報,一看之下頓時放下心來。這是戴名世和楊成碧分別發來的報捷書:在埃及成功登陸撤僑之後,楊成碧早已率領受創頗微的勤王海軍艦隊,帶着英國海軍的領航軍官,照凌嘯給出的經緯度向澳大利亞直撲而去!而戴名世和各位公主夫人,則隨同順風順水的龐大商隊,在英國艦隊的護航下,已經抵達雷州海域,不日將抵達福建呢!
“哈哈哈!老子變法順利開張,母子平安兒郎建功,這真是雙喜臨門啊!”
思索着給軍校們回覆了的一些軍令,並囑咐他們立刻給康熙皇帝送去喜報後,凌嘯便樂滋滋地當場狂笑,越發興致勃勃地向新宅子而去。眼看着雍和宮的綠瓦紅牆在望,可不遠處的國子監和孔廟那廂的熱鬧場面,吸引住了衆人的目光。不曉得是爲了什麼事,此地人山人海極爲的壯觀,開始的時候,凌嘯還以爲是自己批發聖賢生意所引發的諮詢熱潮,可越看就越不是那回事。倘若是把看熱鬧的閒人們除開,那麼,滿街的戒備巡邏士兵和羣情憤憤的士子,就顯得氣氛很不正常了。
凌嘯心中忽地想起一件事情來,頓時已經是猜到了一個七七八八……去年康熙復辟後開了恩科,鄉試開科取士,進行了秋闈大比,而現在,則是要進行會試和殿試的春闈了。自己即將要進行變法革新,連聖人都拿來懷疑和批發,科舉改革當然就更加勢不可擋,而對此心理上最驚疑和不平衡的,恐怕就是這些即將應考的半拉子舉人和貢生了。顯然,他們也怕自己立刻就拿還有半個月的兩考開刀,怎麼說,富貴的機會近在咫尺,萬一改了考試內容,讓他們這些八股專家哪裡哭去?!
其實,在扈從們問了個差不多的大概之後,最想哭的人卻是凌嘯。他一想哭考生們的消息實在太靈通,一天不到就有人泄露朝議,二想哭這些豬頭把科舉改革,看得實在是太輕而易舉……靠,準聖賢們還沒有鬧騰起來,水還沒有被徹底攪渾的時候,老子還有大把大把的政經國策沒有籌劃出來,會把主要精力放在這明顯不是急務的破事上去?!
沒想到瑪麗女王一進城就看到了這種事情,凌嘯越想就越覺得心煩,正在此時,一個胖嘟嘟的中年官員聞訊趕了過來,見超親王臉色鐵青地面色不善,嚇得連忙跪下叩頭,給他稟報了更加翔實的情況,“微臣國子監祭酒義天給王爺、長公主請安。王爺贖罪,這些士子們也不知道是哪裡得來的消息,說朝廷這次要改革科舉,巳時便開始聚集靜坐,硬是要微臣爲他們向皇上轉呈《公車上書》,卻偏偏看都不許微臣先看。微臣已經給上書房去了稟帖,請他們將此情稟報皇上和王爺,想不到王爺竟然親臨……臣還請王爺示下!”
凌嘯看那義天嚇得臉上肥肉都如涼粉一樣哆嗦,既是可憐又滑稽,知道這事怪不得他小小祭酒,也沒有爲難他,示意其起身後便向國子監廣場疾步而去,心中卻是好奇的冷笑和勃然的自信。
你們居然也學康有爲搞《公車上書》?本王便來讀一讀你們的大作,嘿嘿,本王給你們最寬容的尺度,就算內容上辱沒了改良精神,本王也不怪罪,但倘若是連那少年氣盛都沒有的話,就不要怪本王了……連一幫牛轟轟的大文官,老子都能揉圓搓癟的,還怕你們這些沒經歷官場錘鍊的?哼,對你們,富貴不值得淫,威武不屑於屈,用貧賤來移不行嗎?!
而當他看到《公車上書》的時候,卻猛地心中一動,一個加速儒林之水快點渾的主意,翻騰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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