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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衣笑了笑,想不到她雄糾糾氣昴昴的樣子,逛起商店來卻是標準的女人品味。倆人在布店裡買了些時新的湖紗,綢緞,交給裁縫鋪子做了幾套衣裳。又在首飾店裡買了兩對綠玉耳墜。雨梅一定要送荷衣一串綠玉珠子,荷衣只好笑納。正當要往脖子上掛時,卻發現她的胸口還掛着一個紅繩子,底端拴着一個小巧的烏木瓶。不禁大爲好奇地道:“荷衣,這是什麼?裡面裝的是什麼東西?”

荷衣只好道:“嗯,是個瓶子,裡面裝的是……是一些藥丸。”

“你有病?要隨時吃藥麼?”雨梅仰頭看着她。

“這……”荷衣輕輕地道:“不是我的藥。現在也沒有用了。”

“那就扔了吧。把藥掛在胸口上,多不吉利!”

“我……我已經習慣它在我身邊了。”荷衣撫摸着那隻木瓶,忽然想起那張蒼白清秀的臉。心中不覺一酸,神情亦隨之黯然下來。

“好啦好啦,戴上這串珠子,避避邪也好。”雨梅眼珠子一轉,見方纔一問已觸動了她的心事,趕緊把珠子掛在她的脖子上。

兩個人在路上漫無目的地走着。

過了一會兒,雨梅笑着道:“什麼時候我們倆約個時間切磋切磋?我使的是槍。”

“龍門十三槍,誰沒有聽說過?”荷衣道。

“你知道,我哥哥的槍法比我要霸道很多。”

“是麼?”

“其實他的脾氣一點也不霸道。”

“你提他的脾氣幹什麼?”

“因爲我哥哥喜歡你,我一眼就看出來了。”雨梅向她擠擠眼。

荷衣微哂:“你曉不曉得女人通常有兩大無法克服的愛好?”

“啊?”

“第一就是喜歡做媒,第二就是喜歡當媽。很多女人在這兩件事上樂此不疲。”

雨梅一吐舌頭,笑嘻嘻地道:“是真的麼?我倒沒發現。”

“什麼事這麼開心,楚姑娘?”驀地,秦雨桑不知從哪裡跟了上來,笑着道:“我爹爹不放心,怕姑娘剛來就被雨梅帶着瞎逛,去了不該去的地方。”

“有什麼地方我們不該去?”雨梅噘着嘴道:“除了窯子我們不可以去之外,哪裡都可以去。”

“上次你和爹爹生氣,不就躲到窯子裡去了?叫我們一頓好找。”

雨梅道:“窯子又怎麼了?”

見妹妹生氣,秦雨桑連忙息事寧人:“好了,開玩笑的啦。我其實是來找楚鏢頭的。我們剛剛接到一趟鏢,是黃貨。要走太行一線。幹了這一趟,夠咱們整個鏢局歇半年的。”

乍然聽得人叫她楚鏢頭,荷衣還有些不習慣,不禁宛爾一笑。她當然知道黃貨就是黃金。屬於最危險的一種鏢。目標大,東西重,出了事連跑都跑不快。

雨梅道:“咱們鏢局的膽子什麼時候變得大了起來?”

“以前我們是不敢接的,現在有了楚鏢頭,這一趟肯定沒問題。”秦雨桑充滿信心地道。

第十三章第三輛馬車

這一趟鏢走下來,果然如過五關闖六將一般。所幸鏢局的趟子手們個個精幹,加之三人輪流領鏢,遇敵則協作出擊。雖不免與山匪大幹了幾回,總算安全地走出了山口。大夥兒交了貨,回了家,兌了銀子,整個鏢局大宴一天,舉杯慶賀。

荷衣很少見過這種幾十人聚在一處狂飲的熱鬧場面。

她的酒量一向了得,一連喝上七八杯也不打緊。

那一天,她卻醉了。

雨梅將她扶回臥房時,她醉得很厲害,看上去一點也不快樂。

“你沒事罷?”

荷衣搖搖頭,悽然一笑,忽問:“雨梅,告訴我,怎樣才能忘掉一個人?”

秦雨梅想了想,道:“愛上另一個。”

說罷遞給她一杯苦苦的濃茶。

秋九月。

木葉瀟瀟。

荷衣剛剛押完一趟鏢,從西北鳳翔府趕回來。

她已在長青鏢局住了一年零三個月,總算過上了一種比較穩定的生活。

秦展鵬對她的倚重從一開始就超過了自己的子女。而荷衣與秦氏兄妹也早已成了好友。北方人的豪爽直率與荷衣自身滿不在乎的氣質幾乎是一拍即合。更何況兄妹倆對她一向照顧有加。一般的鏢,他們從來不讓荷衣去。重鏢也是儘量三人同行,回來之後,荷衣總能得到一筆不小的報酬。

是以她實際上一年之中只出門四、五次,每次長則兩月短則一月。一路上風餐露宿,當然辛苦,但荷衣不負衆望,從來也沒有失過一次鏢。鏢局的生意自然是越來越好。

僅僅一年的時間,長青鏢局已搖身一變,變成了不折不扣的大鏢局,並穩穩地擠上了江湖第四的行列。這意味着他們已有資格加入由本行泰斗——中原第一大鏢局——鴻豐鏢局的總鏢頭鐵亦桓組織的“五局聯盟”。

五局聯盟其實並不止五局,可加入者的資格卻很嚴格。原因是這個由各大鏢局組成的聯盟分享着不少共同的生意。一趟長鏢可以由幾個鏢局以接力的方式完成。這樣,即可以省卻重複的路線,由於各大鏢局各有轄區,在本地行走人頭地頭都熟,失鏢的可能性就更少。而利潤則由參與的鏢局據路線的長短均分。此外,如遇上重鏢,比如黃金或紅貨,各大鏢局的得力鏢手可以互相借用,由聯盟出面調度。一趟鏢很可能雲集了各個鏢行的高手。失鏢幾乎成了不可能之事。

這樣,“五局聯盟”可以接一般鏢局不敢接的大生意,走單個鏢局不敢走的長鏢。不但總攬了南北商家貨品的往來押運,甚至接下了不少官府的生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