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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荷衣也快樂嗎?

她的身世比自己還要淒涼,卻總是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真的快樂。

是的,她是的!

不然她不會將自己的快樂畫出來,希望他們永遠快樂下去。

既然彼此快樂,爲什麼不能在一起?爲什麼還要想那麼多?

他錯了!簡直錯得一塌糊塗!

想到這裡,他霍然起身,沿着街道的商鋪,酒館,客棧,一家一家地詢問。

“請問這位大哥,昨天可曾見過一位穿淡紫色衣裳的小個子女人?她揹着一個紅色的包袱,腰上彆着一把紫色的劍?”

“小個子的女人?沒有。”

他便轉身進入另一家商肆,問上同一個問題,待別人搖着頭說“沒有”,他方坐回駱駝,繼續往前走。

他知道自己的樣子不尋常,馬路上注意他的人很多,有些人站在一旁,負着手,從頭到尾肆無忌憚盯着他看。

這是江湖,不是雲夢谷,他只好忍受這些好奇的目光。

他看着路旁有幾個賣“喀瓦哺”的小攤,也俯下身來打聽。

荷衣到了這裡,最喜歡吃的一樣東西便是烤羊肉串。而且她一向是心情越不好,吃的東西越多。

但賣喀瓦哺的老頭一個勁兒地搖頭:“老漢在這裡烤了十幾年的羊肉,也沒見過這樣的一位姑娘。”

“瞎說瞎說,你老頭兒烤起東西來煙薰火燎的,便是有頭大熊從你面前爬過,你也看不見!”旁邊攤子的那個人道,“公子,你莫信他的話。我倒是瞧見過你說的那個女孩子。她還在我這裡買了四串喀瓦哺呢!”

他愕然:“是麼?什麼時候?”

“昨天上午。”

“她和你說了什麼嗎?”

“什麼也沒說。她看上去好像一副愁眉苦臉的樣子。買了東西就往前走了。”

“謝謝你。”他沮喪地拋給他一兩銀子。

那小販喜出望外,道:“公子,你要幾串?”

“我不吃,你留着賣給別人罷。”他黯然地道,卻仍不死心,繼續往前一家一家地問着。

長街的盡頭連接着一條漫長的官道,越過一個大草原之後,通往另一座城市。

官道的起點之處,有家不大不小的客棧,是這條街上最後一個商鋪。

夥計告訴他,的確有一位如他所說的女人進客棧的飯廳裡要了一杯奶茶,還向他打聽往東邊靠海的地方怎麼走。

夥計便指給了她這條官道。

她喝完了茶,付了錢,就走了。

聽了這話,他只好調轉方向,失魂落魄地騎回屋內。

初春的陽光柔和地灑過窗櫺,窗外傳來一陣輕快的鳥鳴。

他精疲力竭地倒在牀上。頭腦一片空白。

身子原本虛弱,被那桶井水一淋,再加上昨天酒後在地上睡了一夜,沾了冷氣。到了下午,他渾身便開始發起了高熱。

他本想咬着牙起牀,給自己找一點藥。無奈頭昏腦漲,身子發軟,便索性躺在牀上,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半夜裡他渾身滾燙,口乾舌燥,想喝水,眼皮子卻沉重地睜不開。手伸到桌前亂摸了一氣,沒摸到水杯。只好繼續矇頭昏睡。

也不知睡到什麼時候,突然有個人使勁地搖着他的身子。

他勉強睜開眼,天早已大亮,一個穿青袍的中年人站在面前。

他糊里糊塗地問道:“閣下是誰?怎麼跑到我的屋子裡來啦?”

那人道:“林大夫,你不認得我啦?我是昨天你掛招牌時跟你說話的那個人啊。我姓費,叫費謙。”

他閉上眼,道:“不管費錢還是不費錢,今天我不開張。”

費謙大聲道:“喂!你這人說話怎麼不算數哪?昨天你明明答應替我妹妹看病的。”

憑他說得舌爛口焦,慕容無風倒頭就睡,再也不理他了。

“現在都快下午了!你怎麼還不起牀?有你這麼懶的大夫麼?我大老遠地帶着病人過來,容易麼?姓林的,你今天究竟看不看病人?”費謙氣得叉起腰,站在他牀邊破口大罵。

他的嗓門奇大無比,吼得慕容無風耳根發麻。

卻聽見一個極細小,極秀氣的聲音輕聲道:“哥,我……我們還是走罷。這位大夫……我看他是病了。”

“病了?胡說,他自己就是大夫,怎麼會生病?”

“你看人家臉都是通紅的……莫不是正……正發着燒?”

費謙將手往慕容無風額上一摸,嚇了一跳,道:“他果然病了。”

便又推了推他,道:“喂,你在這裡有什麼親戚沒有?我替你去叫他來。你病了,總得有個人照顧你纔好。”

慕容無風無法,只好睜開眼,卻見費謙身後站着一個小個子的女孩子,頭上帶着一頂大帽子。那女孩子一張瓜子臉,眉清目秀,身材與荷衣相仿。

一想到荷衣,他頭一昏,又閉上了眼睛。

女孩子道:“哥,咱們走罷。他好像病得不輕。咱們過……過幾天再來。”

費謙無法,正欲轉身,卻見慕容無風坐了起來。

“大夫,你沒事罷?”他試探着問道。

“沒事,偶感風寒而已。”慕容無風咳嗽了兩聲,道:“抱歉,我無法下牀。麻煩你搬張椅子過來,叫病人坐到我面前。”

他連忙找了一把椅子,道:“小敏,過來,坐在這兒。”

那女子遲疑着,滿臉羞得通紅,一步三蹭地走了過去,坐在椅子。

慕容無風漠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對費謙道:“勞架端一盆水過來,我要淨手。”

他仔細地洗了洗手,拿細絹拭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