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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傷口已被人用一種極粗劣的手法縫合,似乎還厚厚地抹了一層凝血極快的金創藥,上面殘存着烏黑的餘血,散發着一股可怕的腥味。

不敢細看下去,她移開自己的眼睛,用手小心翼翼地清洗着。

仔細地洗完了一遍,不放心,又將他放入第二個浴桶內,清洗了一遍。她替他穿了一件寬袍,又找出一塊薄毯將他裹好,放在一旁的木榻上。自己則跳入桶中馬馬虎虎地洗了洗,從一旁的衣櫃裡找出兩件衣裳穿上。

那可怕的氣味總算是消失了。

浴室內潮氣太重,恐慕容無風難以忍受,便又抱着他來到那女人的臥室。

一低頭,卻發現女人的眼睛已睜開了。

“你的迷藥挺靈,只是對我不管用。”那女人躺在牀上一動不動地道。她看上去已有四十開外,模樣仍然十分美麗。

荷衣冷冷地道:“你若敢大喊大叫,我就一劍刺死你。”

婦人道:“那你就刺死我好了。——我早就不想活了。”

她也懶得刺死她,便道:“起來,把牀讓出來。”

婦人道:“我動不得。”

荷衣眉頭一擰,道:“爲什麼動不得?”

婦人笑道:“你爲什麼不揭開被自己瞧一瞧?”

荷衣將被子一掀,臉陰沉了過去。那女人雖穿着睡服,一看而知四肢俱無,只有一個頭露在被子之外,猛地看上去,倒與常人無異。

她輕訝一聲,有些歉然:“對不起,你還是得起來。”說罷放下慕容無風,將她一抱,放在一旁的寬椅上,隨手將被子搭回她的身上。

她輕輕地將慕容無風放到牀中,憂傷地跪在一邊,緊緊握着他的手,看着他。

“這個人是你的情郎?”婦人在椅子上道。

“嗯。”

“模樣倒是挺俊的。只可惜……”

沒有時間理睬。她打開隨身帶來的包袱,揭開油紙,找出帶來的所有金創藥、紗帶、和一個小小的醫包。咬咬牙,將毯子揭開一角,露出那道可怕的傷口。

她淚水汪汪地看了半天,不知該怎麼辦。

想了想,決定將金創藥再度塗上,然後將傷口緊緊地包起來。

拿出藥膏,正要塗在傷處,婦人突然道:“不可。”

荷衣回過頭去,道:“怎麼不可?”

“他的傷已入骨,必要先將壞骨除去,割去腐肉,縫合傷口,再塗藥包紮。不然骨髓已壞,髓毒若沿着骨頭逆行而上,達至內府,他必死無疑。”

荷衣道:“你怎麼知道得這麼清楚?我憑什麼相信你?”

婦人道:“因爲我是一個大夫。”

她嚇了一跳:“你也是大夫?”

婦人道:“薛家堡神針世家的名頭,想必你一定聽說過。若論醫術,普天之下也只有神醫慕容能與之相提並論。”

荷衣道:“你就是‘薛神針’?”

婦人道:“薛神針是我父親。我叫薛紋。”

荷衣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又怎麼會是……是這種樣子……”

薛紋冷笑一聲,道:“我嫁給唐家,不過是薛家與唐家的一個交易而已。我一進來就愛上了另外一個人。這就是我的下場。他們卻不肯將我投入水牢,因爲他們需要我。唐家的人口雖多,但精通醫術和藥術的人也數不出幾個。其它的子弟不過是些飯桶而已。”

荷衣顫聲道:“你……你肯幫我救他麼?”

薛紋道:“當然有條件。”

荷衣大聲道:“只要你肯救他,就算是要我馬上去死,我都願意!”

薛紋看了她一眼,嘆道:“你也是個癡情人。你可知癡情一向沒什麼好下場。我倒不要你去死,你只要答應替我殺死一個人,我的仇人,我就幫你。”

荷衣心想,將她弄成這樣的人也不會是什麼好東西,便道:“好,我答應你。”

薛紋道:“你先將我搬到你的身邊。”

荷衣將她的椅子一挪,挪到牀邊。薛紋仔細看了看慕容無風的傷口,低聲道:“我雖能幫你清理他的傷口,讓他不再流血,但包紮之後他究竟還能活多久,很難說。他看上去身體很差,而且失血過多。”

荷衣加了一句:“他的心臟不好……”

“我知道。他到現在還活着,只是因爲這傷口在剛受傷的時候已被人處理過,給他塗過藥止過血,看來唐門還是想留一個活口。”薛紋道:“你先用針封住他所有的止血穴道。此外,將三枚金針插在他的‘中樞’,‘神庭’,‘命門’三穴上。他會徹底地昏迷過去。”

荷衣依言行事,忍不住又道:“等一會兒他……他會很痛麼?”

薛紋道:“若不昏迷,定會痛得死去活來。”

荷衣一聽,頓覺渾身發軟:“他的腿……原本……原本是癱瘓的,原本……原本沒什麼感覺。”

薛紋冷笑:“傷口這麼深,已延及腰部,怎麼會沒有感覺?”

荷衣不敢再聽下去,忙道:“我聽你的!你怎麼說……我便怎麼做。”

“你現在千萬不要把當這個人作你的情郎,而是要把他當作一個完全不認得的人,或者乾脆,一具屍體。無論你在他的身上幹什麼,都是他痛,不是你痛。”

當下她只得依着薛紋的吩咐,將慕容無風的身子側過來,去除腐骨,清理傷口,縫合施藥。

薛紋在一旁看着她,見她完全不諳醫術,顯得手忙腳亂,不由得嘆道:“你老實告訴我,你以前究竟縫過東西沒有?”

荷衣苦着臉道:“就只縫過釦子。”

薛紋道:“幸好縫線不在他的眼前,不然他睜開眼,看見你這兩道歪歪扭扭,好像飛天蜈蚣似的大疤,非活活氣死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