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唱不盡興亡夢幻,彈不盡悲傷感嘆。大古裡淒涼滿眼對江山!我只待撥繁弦傳幽怨,翻別調寫愁煩,慢慢地把天寶當年遺事彈。”
臺上的老生咿咿呀呀的唱着,曲調蒼涼悲壯,頗爲感人。袁二爺忍不住擊節讚歎,搖頭晃腦,沉醉其中。等老伶工李龜年的彈詞唱完,方把手中的摺扇緩緩放在一旁,看着王亞樵等人,輕輕咳嗽一聲。
王亞樵知道這是袁二爺要談正事兒,連忙微微欠起身,以示尊重。
“久光老弟,你雖然不是我青幫中人,但是作爲一幫之主多少有些瞭解。如今青幫家大業大,需要養活的兄弟越來越多,所以一些地盤連同地盤上的生意對我們來說尤爲重要。”
袁二爺看着一旁的於佩文和王夢熊母慈子孝的親密場面,一些原本要說的重話卻是說不出口,想了想又道:“小老大是我同輩兄弟的兒子,既然求到我這個做叔叔的頭上,我也不好捲了死去兄弟的面子,邀請你們二位來就是看看有沒有化干戈爲玉帛的辦法。畢竟往日無怨近日無仇,一點小摩擦,看在我的面子上就不要爭執誰對誰錯,握手言和,可好?”
小老大一聽急了,連忙分辨道:“二爺說的輕巧,把我手下弟兄打傷了二十多人,住進醫院的也有十多個,這樣也叫一點小摩擦?”
“怎麼?你有意見?我說錯了,是嗎?”
袁二爺對王亞樵和顏悅色,那是看在四姨太於佩文新認的乾兒子的面子。畢竟這孩子是斧頭幫二當家景定成的侄子,而且這麼重要的場合能夠帶這孩子來開眼界,可見對他的寵愛。愛屋及烏的關係,也不能對斧頭幫過於苛責。可這個小老大算什麼東西?幫是情分,不幫是本分,哪兒有什麼理所應當的事情。
心中的厭惡之情愈重,這臉色可就陰了下來。“要是你認爲我說錯,那麼我就抽身出來,兩不相幫,免得有人說我偏頗,白白落得埋怨。”
袁二爺這一撂挑子,小老大首先就受不了。要是單憑他自己手下的能力,遇到斧頭幫這些硬茬子,那就像老鼠遇見貓一樣,恨不得繞着走。沒有袁二爺撐腰,他怎麼敢大馬金刀地坐在這裡和王亞樵談條件。
“二爺,您可別這樣,您怎麼會錯,錯都在我,是我沒約束好手下弟兄們,和斧頭幫的弟兄起了小摩擦。王幫主您大人有大量,原諒弟兄們有眼無珠衝撞了您的手下。我不敢奢望斧頭幫給弟兄們出醫藥費,只求二爺說合一下,把被搶走的那六個街的地盤還給我們就成。”
“你說什麼?”王亞樵拍着桌椅扶手便站了起來,惡狠狠地盯着小老大。“什麼你的地盤?搶到手裡就是老子的。你的弟兄住了院,我的弟兄也掛了彩。更何況如果不是你們先挑事兒搶走我們2條街的看場子的生意,我們怎麼會主動去砸你的場子!”
“咦?小老大,你可沒說是你們主動去挑釁人家的,反而說是斧頭幫的人無理取鬧在先的!”
袁二爺一聽便聽出小老大之前隱瞞之處,臉色一沉問道:“今天王幫主在這兒,咱們就把話說開,究竟是誰說了謊,你們二位總得有人給我個交代!”
景定成之前也做了功課,對於斧頭幫和小老大的手下搶地盤的事情弄了個清楚。他向着袁二爺微微拱手道:“袁二爺,這事情要想弄清楚很容易,我們提前找了十來個證人,就等在附近的茶館。如果您願意聽,我可以現在就把他們都叫過來,您放心,這些都是普通的老百姓,當然還有巡捕房的人,他們都不是我們幫中之人,你一問便知真相如何!”
袁寒雲一聽便知道景定成沒有說謊,否則也不敢有這個底氣帶十多位證人上來。他看着小老大,意興闌珊地問道:“他們肯讓證人當面對質,你呢?有什麼拿得出手的證據?若是光靠你一面之詞,我是不信的!”
小老大一時語塞,腦子一片空白。“這是特媽的吃講茶呀還是包公斷案?咱們道上解決問題,不都是看誰的勢力大、拳頭硬、背景足麼?要是都這麼弄,那都去打官司好了,犯得着請出您這位大爺麼?”
王夢熊雖然陪着新出爐的乾媽看戲,但是耳朵一直聽着這邊的動靜。見那個小老大沉默不語,知道這位是心虛,忍不住又火上澆油了一把。
“我聽說江湖好漢行事,向來是明刀明槍、心直口快,一就是一、二就是二。若是沉默不語,不是理屈詞窮,便是心懷鬼胎。乾媽,你說我說的對不對?”
於佩文現在只覺得自己認的這個乾兒子千好萬好,不管他說什麼,哪怕說月亮從來就不是圓的,她也會點頭同意好好好。至於寒雲同意不同意,那還不得由着她麼。
王夢熊這神補一刀捅出,直接把小老大的心臟弄了個對穿,心不但涼而且已經死掉。他現在有些後悔,若是當初沒頭腦發熱,尋到袁二公子下榻的大東旅館該有多好。眼下哪裡是給自己找個大靠山,而是找了個五指山,這巴掌使勁兒抽的他腦袋嗡嗡地,徹底抽傻。
“王幫主,今天我徹底認栽。一切全憑袁二爺定奪,我無話可說。”
這傢伙反應也算可以,擺出一副青皮光棍的模樣,把問題推給了袁二爺。要是袁二爺向着斧頭幫,他便出去宣揚袁二爺拉偏架,胳膊肘往外拐,不向着青幫弟兄。若是袁二爺向着他,估計這種可能性不大,只希望他兩不相幫,日後可以再找個場子把裡子面子一起奪回來。
袁二爺一瞧這小子是跟要耍臭無賴,想把問題都推過來,過後指不定怎麼編瞎話造謠。不過要講耍無賴,誰還能賴過天津衛的那些人。他在那裡耳濡目染之下,對各種賴皮手段門清兒,哪裡還在乎小老大這麼幼稚的玩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