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心家的盛宴,往往需要從衆者的呼應,不管故事的主角選不選擇繼續這場宴會,食物永遠都不會被浪費。
伊里亞德是所有人中最沒有發言權的,他來自於敵國。南方城邦這樣的商人聯合體,在某種意義上也是克拉帝爾王國的附庸,他們也屬於這個帝國的一部分。不管在何時,內部的矛盾常常會以外部的藉口爲突破口,從而緩解他們的矛盾。伊里亞德不想加大這個整體的裂縫,他也明智地選擇了沉默。這場鬧劇,他幾乎一直在冷眼旁觀。他知道柏特萊姆的心思,這位年輕的將軍救的不只是這些平民,更多的是他們的帝國重生的希望以及那些曾經失去的榮耀。從這方面來說,“復國者”這樣的頭銜,柏特萊姆當之無愧。
海灘上士兵們早已有序地分開,平民們也被強制地帶到了他們各自勞作的場所,腐化的陰影已經籠罩在這座海島之上。
愛麗絲不知不覺地來到了奧古斯汀的住所,不同於剛剛來到這個海島時房屋的破舊,現在的住所已經頗爲美觀。綠色的藤蔓纏繞在木質板牆的周圍,懷揣着理想的掛件在窗前搖曳,彷彿在歡迎着少女。莉蒂西雅看見了愛麗絲,她急忙選擇了迴避,只留下彼此對視的兩人。
看着甦醒的奧古斯汀,愛麗絲沒有叱責對方,只是喃喃地說了一句:“你認爲所有人變成我們這樣,他們會快樂嗎?”
奧古斯汀的回答幾乎是不加思索,他的表情沒有一絲的變化:“不會!”
對方的回答既在愛麗絲的意料之中,又在她的意料之外,奧古斯汀的誠實永遠是這麼的直白。
“那你爲何還要這麼做?”
愛麗絲不明白對方的這一點,她要對方親口告訴她答案。
“柏特萊姆的理由就是我要做的藉口!”
“荒謬!”
奧古斯汀的掩飾在她看來,根本就是謊言,她從不認爲對方是這樣一種人,這樣的理由只會騙倒其他人,而不會讓愛麗絲信服。
“你要求證什麼?求證我是伊莎貝拉嗎?”
“你不是!”
愛麗絲的激動,奧古斯汀都看在眼裡,他否認了對方的臆想:“我知道你在害怕什麼,孤獨!”
王子的話擊中了愛麗絲的軟肋,曾幾何時,她都害怕自己被拋棄,那是最可怕的記憶。
“你曾經的親人、愛人都已離你而去,而現在,周圍的所有人都與你不同,這讓你感到很孤獨,而我做的完全可以幫你消除這樣的噩夢!”
愛麗絲的臉色一片蒼白,她顫抖着用手指着對方,卻說不出一句話。
“你爲什麼要救威弗列德,不也是在做同樣的事?而我現在,只不過做得更徹底罷了!他們註定都會死去,而我只不過讓他們死得更有意義!”
“惡魔,我不要你的施捨,我不是伊莎貝拉,你也不會是克里斯,我們什麼都不是!”愛麗絲怒吼着離開了奧古斯汀的住所,她的眼裡噙滿了
淚水。
愛麗絲的離去並沒有結束奧古斯汀的自言自語,他看着木質的天花板,似乎是在自言自語:
“伊莎貝拉,我恨你!”
逃離的愛麗絲與同樣逃離的威弗列德竟然相遇了,在前者錯愕的目光中,威弗列德強行抱住了愛麗絲,並吻了對方。愛麗絲從沒有想過威弗列德會做出這種事,她驚慌地推搡着,想要擺脫對方的糾纏。威弗列德依然緊緊地抱着對方,他需要一個發泄的路徑,心愛的女子可以幫他平復內心的燥熱。兩個受刺激的吸血鬼,一個在逃避愛,一個卻在追求愛,兩者的矛盾註定了他們的相互衝突。
“威弗列德,放開愛麗絲!”
伊里亞德的出現,讓這場尷尬的遭遇更加的充滿變數。威弗列德的不冷靜並不是他的錯,吸血鬼的反覆無常讓他的情緒已然失控。威弗列德放開了愛麗絲,他朝着伊里亞德怒吼着:
“你有什麼資格說我,你能給愛麗絲什麼?”
伊里亞德也沒有見過這樣歇斯底里的威弗列德,他有些不知所措。對方的話語讓他無言以對,一直以來,他都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是啊,他能給予愛麗絲什麼,又能從她那裡得到什麼,他們最初的相遇也許本身就是一個錯誤。
“你告訴過愛麗絲,戴安娜是你的未婚妻嗎?你沒有,自私的人有什麼資格教訓我!”
愛麗絲沒有想到戴安娜竟然已經是伊里亞德的未婚妻了,關於這一點,對方一直都沒有告訴她。他爲什麼要隱瞞,愛麗絲看着伊里亞德,她需要對方的解釋。
伊里亞德不敢看愛麗絲的眼睛,他迴避着:
“威弗列德,你覺得現在還不夠亂嗎?”
皇子的爆發毫無徵兆,他憤怒地擊打向了伊里亞德:“亂?你還知道現在亂,我要好好地打醒你!”
威弗列德的攻擊轉瞬及至,對方的速度很快,伊里亞德根本沒有時間反應:“這一拳是替戴安娜打的,讓你對她不貞!”
被擊倒的伊里亞德站了起來,他沒有還手,只是無言地閉上了眼睛。威弗列德的第二拳再次攻來,伊里亞德又重重地吃了一拳:“這一拳是替愛麗絲打的,讓你欺騙她的感情!”
這一重拳是如此的暴烈,伊里亞德幾乎站不起來,他吐出了大口的鮮血,只能用手支撐着自己的身體。看着對方的慘狀,威弗列德依然沒有放手,他又一次揮拳對準了伊里亞德。在皇子揮拳的剎那,愛麗絲阻止了他:“夠了,不是他的錯,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愛麗絲的臉上似乎不帶任何情感,她的話語是如此的冰冷:“而且,你們所有人都沒有資格來管我的事!”
冰冷的不只是她的表面,更多的是她的內心,愛麗絲甩開了威弗列德的手臂,冷冷地掃過兩個男人,就轉身離去,這次淚水已經流乾了。
天將黑,烏雲密佈,星月皆不見蹤影。
“姐姐,你在看什麼?”一個小女孩看
見孤單仰望天空的愛麗絲,不禁上前詢問着。
“在看人心!”愛麗絲彷彿是在對着自己說一樣。
“姐姐,人心是什麼,在天上嗎?”涉世未深的小女孩聽不懂愛麗絲的話語,她疑惑地看着天空。
愛麗絲笑了,她抱起了身邊的小女孩,指着心間說着:“人心不在天上,而是在這裡。它是世上最美的東西,也是世上最醜陋的東西。”
愛麗絲的話,小女孩根本聽不懂,她茫然地點了點頭。
“去玩吧!”
愛麗絲知道自己的話對於這個小女孩來說還是太深奧了,她放下了小女孩,拍了拍她的後背,讓她自行離開了。
“對不起,我不該騙你!”伊里亞德適時地出現了,他的臉色有些蒼白。
“沒關係,我們只不過是在互相利用罷了!”愛麗絲轉頭回答着,她的笑臉早已消失不見,紅色的瞳孔中散發着嘲弄的氣息。
伊里亞德知道對方會這樣說,他看着這雙妖異的雙眼,問出了自己一直想說的問題:
“對於我,你有過感覺嗎?”
愛麗絲不知道如何回答,是啊,她真的對對方只是在利用嗎?當然不是如此,愛情這種事,本身就是一個無解的謎題。
“我不知道!”愛麗絲的回答時如此的牽強,她的心太累了。
“我有過!”伊里亞德說完這句,就離開了......
北方大陸的天空,圓月高掛,在冰冷的蒼茫上,一羣閃動着綠色光芒的怪物急速地竄過。怪物中的首領似乎被什麼東西吸引住了,他停了下來,在看着東南方......
幾天後,愛麗絲再次找到了奧古斯汀,她和對方聊了好久,沒有人知道他們聊了什麼,只是從那天開始,愛麗絲就常常和那些被轉化的士兵交流在了一起。愛麗絲的反常,是柏特萊姆樂見的,他一直擔心沒有人可以約束這些吸血鬼士兵,而愛麗絲的加入顯然解決了這樣的問題。愛麗絲已經和這些士兵打成了一片,她甚至允許這些士兵在她面前開一些無關大雅的玩笑,只是嚴肅的問題總是要面對的。
“大公殿下,我們還能變回凡人嗎?”一個士兵膽怯地詢問着。
“也許不久的將來,我們就可以......”愛麗絲的謊言都無法騙倒她自己,她看着對方的眼神竟無法再說下去。
士兵們聽着愛麗絲的話都陷入了一絲黯然,每當他們遇到自己的親人、朋友時,總會有一種撕裂、吸食對方的慾望。這樣的慾望讓他們恐懼,他們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會這麼做,那樣的話,他們和那些亡靈又有什麼區別。
“我們的敵人太強大了,總有一天,我們所有人都會變成吸血鬼。只有到那時,我們纔不會害怕這樣的慾望!”
愛麗絲的話是如此的具有震撼力,她說時,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嘴角邊不經意露出的冷笑。
這種冷笑,是如此的邪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