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荷蘭人的麻煩遠不止此。
自荷蘭軍隊以貿易爲名,在一六零四年登上澎湖,進而武力侵入臺灣已有近三十年。在這三十年內,他們建立了熱蘭遮城和赤嵌城。並以這兩地爲據點,佔據臺灣南部廣闊的地域。
而當時佔據臺灣中部的是一個名叫大肚王國的臺灣當地土著勢力。說是王國,實際上就是一個部落聯盟,共主叫大肚番王。
經過荷蘭軍隊兩次出兵打擊,大肚王被迫和荷蘭東印度公司簽訂了表示服從的協議,並數次南下參加荷蘭人主持的會議。但大肚王國掌握着當地土著,一直處於半獨立狀態。只允許荷蘭人通過他們的領地,而不允許他們在當地定居,也不允許他們進行傳教。
驅逐西班牙人後,荷蘭人一直想將勢力範圍擴大到整個臺灣,並決定在西班牙原先的佔據地基隆建立新城。
一個荷蘭軍上尉帶着幾十個荷蘭士卒以及幾個建城的學者北上,在臺北遇到了當地土著巴布拉族的激烈抵抗,全部被殺。而早就對荷蘭人不滿的大肚王也在明軍的穿引下,對投靠荷蘭人的土著部落發起了進攻。並下令召集各地部落,號召將荷蘭人趕出臺灣。
一時間臺灣境內風雲驟變,動亂不止。荷蘭人只得收縮兵力,將所有士卒集中到熱蘭遮城和赤嵌城兩座城堡內,並緊急派人向巴達維亞求援。
福建,泉州。
鄭芝龍召集手下衆將,將臺灣的情況給他們講了一遍,又把韓括的來信傳給他們閱看。
鄭芝豹看過之後,首先問道:“二哥,這韓括什麼意思?他是想讓我們出兵收復臺灣嗎?他自己幹嗎?”
鄭芝龍還未說話,鄭彩卻接住說道:“四叔,你沒看懂啊!這韓括分明是早就派人去了臺灣,否則他如何對臺灣的情況這樣的瞭如指掌。我看這次臺灣島內的動亂,十有八九就是他的手筆。他這次來信就是禮節上告知我們一下,同時看看我們對此事的態度。他有收復臺灣的心思,但最後是靠他獨立收復,還是與我們一起收復,亦或是我們出兵自己收復還不確定。他信中說的就是這個,詢問我們是否要參與此事?”
鄭芝豹怒道:“他一個小小的參將,怎敢如此放肆?荷蘭人船堅炮利,靠他那點人,怎麼可能收復臺灣?”
鄭彩搖頭笑道:“四叔,這還真不是他放肆。若是放肆,他根本不會來這封信告知我們。至於四叔所認爲的他沒有收復臺灣的實力,我也不敢苟同。我聽說周顯一直在登州招募工匠建造船艦,而且是荷蘭人的那種三桅船艦。他又與葡夷合作,不僅自己製作火炮,還從澳門大量購買。我看這樣下去,或許用不了多久,他就真的擊敗荷蘭人的實力了。”
甘輝問道:“那他爲何還要邀我們共取臺灣呢!”
鄭彩沉默了片刻道:“我想主要有兩個原因。一個就是四叔所說的,韓括實力不夠,至少目前還不夠。另一個是義父早年遷移數萬漳州、泉州百姓入臺灣,他們可不認得什麼韓括、周顯,他們只認得義父。我想韓括也有藉助義父的威望,號召臺灣百姓從內驅逐荷蘭人的意思在。”
施大瑄嘿嘿笑道:“這韓括倒是有幾分智謀和膽量。將軍,我們現在怎麼辦?要不就直接拿下臺灣吧!我早就看那些紅毛子不順眼了。這些年來,他們殺了多少我們大明的百姓?”
鄭芝龍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向坐在末位的一個青年道:“森兒,你怎麼看此事?”那是他的長子鄭森,他後來還有另一個震朔宇內的名字,鄭成功。
鄭彩眉頭一蹙,看向鄭森的眼神裡有幾分不善。
鄭森站起來,抱拳向衆人道:“諸位叔叔和彩哥說的都有道理。但侄兒以爲,大家都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臺灣離我福建太近,而離韓括所在的舟山羣島太遠,但爲何韓括此刻卻對臺灣如此的念念不忘?除了驅逐荷夷外,是否還存有別的心思?”
鄭芝豹臉色一變,驚聲道:“你是說他有圖謀我福建的打算?”鄭家一直將福建當成自己的私地。
鄭森道:“至少不能完全排除這種可能。我觀周顯近年所爲,擊滿虜而佔據遼南,降服朝鮮據其半國之地,滅劉澤清平定山東,建船隊遠赴南洋。朝廷大將雖多,但又有哪位能做到這些。此刻李自成已經在南陽擊破孫兵部所率的官軍主力,據傳已攻入陝西。而周顯在這個時候不但不調舟山之兵北上,反而有謀求臺灣之心。從此看,其志非小,其心難料。若是讓他佔據了臺灣,那在福建的我們還能睡的安穩嗎?”
衆人雖未說話,但眼神間卻都露出讚賞之意,對他的分析表示認同。
鄭彩開口問道:“森弟的意思是,我們不應與韓括合作?”
鄭森搖了搖頭道:“並非完全如此。可以與之合作,但臺灣一定要掌控在我們手裡。”
鄭芝豹有點不耐煩,“森兒,你就直接說怎麼辦吧!別再這樣婆婆媽媽的繞來繞去了。”
鄭森轉頭看向鄭芝龍,發現他眼中有鼓勵之意。輕輕的點了點頭,繼續說道:“現在天下已然大亂,我鄭家家大業大,手握重兵。此是福,也是禍。臺灣懸掛海外,土地肥沃,物產豐富。若是奪了它,至少可以在將來多一條後路。況且,我大明之地怎可讓荷夷竊據。無論從自身安危,還是朝廷大義,我們都必須收復臺灣。”
鄭彩搖頭笑道:“森弟啊!我鄭家又不是馬上要大禍臨頭,現在考慮後路是不是有點太早了點?”
鄭彩的話引起一陣鬨堂大笑,都覺得鄭森有點誇大其詞。
鄭森劍眉豎起,滿臉慍怒的看着鄭彩。
此時一個響亮的聲音響起,“人無遠慮必有近憂。如果等到大禍臨頭了纔去考慮後路,是不是會太晚了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