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人聽後深深地看了水燁一眼,那神情中包含着歉疚和猶豫。
這時,外面鑼鼓喧天,迎親的隊伍已經快要到了。
男人催促一句就離開房間去外面招待客人了,女人坐在牀邊喃喃念道:“姑娘,對不起,我們這也是沒有辦法。血隱門的人我們得罪不起,若是不把女兒嫁過去我們這一家老小都別想活。我知道,你能聽到我說話,說這些也不是想要挾恩圖報,實在是……”
話說到這裡女人就哽咽地哭了起來,但凡有一點兒辦法她也不會做出這種有損陰德的事。
聯想到那天發現這位姑娘的地方,還有她身上的裝束打扮,他們都認爲她應該是遇上仇殺了。所以心裡還存了一絲僥倖,那就是這姑娘是個有本事的,或許替她女兒嫁過去也不會過得太慘。
聽到女人斷斷續續的哭聲,水燁緩緩睜開了雙眼。
琉璃一般的黑眸浮着一層華光,之前那種安靜脆弱的感覺一掃而光,渾身都洋溢着一種懾人心魄的美麗,真真是風華無雙。
雖然身子還不能動,但口中已經能夠發出聲音了。只不過幾天沒有說過話,嗓音聽上去有一些嘶啞。
“別哭了,我答應就是。”
水燁聽到自己的聲音蹙了蹙眉,而旁邊的女人卻是脊背一僵。
對上水燁碎雪般寒涼的眸子,一時間驚詫地忘了呼吸。
如果說之前她還覺得這位姑娘和自己的女兒有八分相似,那麼現在她已經不敢那麼認爲了。倒不是容貌有什麼改變,而是那氣質實在相去甚遠。似乎那麼說對她來說是一種褻瀆,一下子就把她的女兒比到了塵埃裡。
水燁不喜歡女人呆愣愣的樣子,不等她開口就問道:“說吧,想讓我怎麼配合?”
“姑娘,你……你真的答應出嫁?你可知道,你要嫁的人是誰?”或許是對方答應地太快,女人倒是有點兒不太安心了。剛剛她好不容易說服自己狠下心來,可是對方輕飄飄的一句話又讓她不忍心了。
人家好端端的一個姑娘,可現在卻要被他們推進火坑。
她也是做孃的人,雖然心裡心疼自己的女兒,但將心比心,還是多少有些不忍。
水燁見女人露出一副糾結不忍的表情,心裡稍微舒服了一襲。其實答應這個女人並不是她有多善良,只是她不喜歡欠別人的人情。這次就當還他們的救命之恩,從此兩不相欠。
想了想,說道:“這裡是什麼地方,趁着還有點兒時間你給我講講。還有那個血隱門,只要是你知道的都說出來。至於之後的事,你就不用管了。這次就當我報了你們的救命之恩,以後兩不相欠再見即是陌路。”
女人聽到水燁的話喟嘆一聲,一邊給她梳妝打扮一邊將自己知道的信息都徐徐講了一遍。
原來這裡屬於次神界的邊界,是最混亂最底層的地方。
這裡並沒有什麼強悍的勢力,就連中型勢力都看不上。因爲一直都處在這麼一個尷尬的位置上,倒是滋生了不少小型勢力。
女人口中的血隱門,就是這些小型勢力中的一個。
在這裡,各個小勢力之間並不和睦。甚至於每天都有勢力隕落,然後又有新的勢力代替。
血隱門是近半年風頭正盛的一個勢力,裡面有一個正門主和兩個副門主。今天水燁要代人嫁的新郎官,就是血隱門的副門主之一,名叫巫晟,以行事狠辣著稱。除此之外,還非常好色。
而救了水燁的這家人姓樊,只是生活在這混亂之中的普通人家,雖然家境殷實,但在以實力爲尊的地方只能任人欺凌。
樊家主有個女兒年方十六,在一次出門時意外被巫晟看到,從此驚爲天人,想要納進門做妾。
可是樊家主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就算是嫁給巫晟那樣的人都尚且不願意,更遑論只是做一房小妾。委婉地拒絕了幾次,巫晟大概也是真的上了心,於是最後就決定擡他們的女兒爲平妻,並許諾八擡大轎將人迎娶回去。
樊家主知道再推託肯定是不行了,短短几日內就不知道白了多少頭髮。
樊夫人和他們的女兒成日以淚洗面,甚至於樊小姐還曾經上吊自盡。揚言要是讓她嫁給那樣的禽獸,她寧願一死。
就在一家人惶惶度日的時候,水燁好巧不巧被救了回來。
在她養傷的這段日子,他們一家人就想到了一個李代桃僵的辦法。想着兩人的相貌相似,到時候使點手段把人嫁出去就是了。
這樣一來他們既不用得罪血隱門,又能保全他們的女兒。
水燁聽後冷笑了一聲,質問道:“你們這個辦法雖好,但其中卻少不了我的配合。你們就不怕到時候我抵死不從,賠了夫人又折兵?要是讓那個巫晟發現我是假冒的,樊家的下場恐怕好不到哪兒去吧?”
女人聞言嘴脣動了動,答案已經不言而喻。
巫晟無非就是看中了他們女兒的美貌,到時候得了人自然也就打發了。
不過這句話她並沒有說,而是喏喏地道:“巫晟那人是個僞君子,比較好面子。如果我們不交人,他可以讓人將我們一家老小殺光。但若是交了人,即使後面發現是假冒的也不會聲張出來,反而會維持這表面的和平。”
“呵,是啊,要是你們交了人他再對付你們,豈不是說明他之前有眼無珠被人當傻子騙了?”水燁又是冷笑一聲,閉了閉眼,“好了,時辰差不多了,走吧。”
樊夫人愧疚地撇開了眼,拿起帕子擦了擦眼淚,扶着水燁起身道:“姑娘,對不住,我這裡有一瓶復靈藥劑,希望你的身子早日康復。我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了,你……”自己多保重。
最後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媒婆已經過來接人了。
水燁看了看藥劑沒有推辭,實在是她這次傷得太重,銀靈空間啓動不了幾隻魔獸也聯繫不到,現在最重要的就是儘快恢復實力。
須臾,水燁坐上花轎喝下了藥劑,一邊想着脫身的辦法一邊閉眼調息。
花轎前,坐在翼馬之上的巫晟還不知道自己的新娘子被人調了包。一邊洋洋自得地微笑,一邊囑咐手下的人保護好新娘子。
沒辦法,這地方實在是太亂,指不定什麼時候就會跑出一些不長眼的人來搗亂。
而現實就像是爲了迎合他的擔心一樣,迎親的隊伍剛走到一座橋上就從前方走來了一行五人 。
明明那五個人走得不疾不徐,可轉瞬之間就來到了衆人眼前。
巫晟直覺這看似普通的五人不是那麼好對付,所以想着能避則避。於是吩咐隊伍靠邊,這樣就能給那五個人騰出地方。
兩方既不會發生衝突也不會耽誤他的好事,這麼解決也算是給了對方面子。
畢竟成親可是人生大事,按說任何人見了迎親隊伍都該避讓。自己高風亮節先讓了一步,對方就算想找茬也不該在這時候動手。
可人算不如天算,他本以爲那五個人會識相地從旁邊走過去時,人家偏偏又一次擋在了他的前面,那架勢明顯就是衝着他來的,就算他不想耽誤時間都不行了。而且他這個人本來就要面子,人家都欺負到自己頭上了斷沒有隱忍的道理。
巫晟黑着臉,質問站在最前方的黑衣男人,“這是什麼意思,誠心來找茬的?”
“你也配?”
冰冷不帶一絲感情的聲音響起,對方竟是連看都沒有正眼看他一眼。
巫晟還從來沒有被人這麼蔑視過,被那三個字一噎,頓時火冒三丈,體內的靈氣瞬間爆發。
可還沒等他動手,對方又來一句,“讓路,你擋到路了。”
這下巫晟就不是上火了,而是暴怒。手掌向下一拍,整個人已經落在了馬下。不等對方有所動作,一道霸道的黯紫色雷電就衝了過去。
他這一動手,對方也動了,只不過那架勢完全就是逗着巫晟玩兒,也不出手,只是逼得巫晟不斷出招。
這還不是最氣人的,最氣人的是巫晟這邊全體上陣,人家那邊還是一個人,後面的四個人好像完全無動於衷,像是在欣賞風景。
花轎裡面,水燁聽到打鬥聲不耐地蹙了蹙眉。
她知道這時候身邊已經一個強者都沒有了,只有一個資質平平的媒婆。即使她的修爲沒有恢復,但要對付這麼一個人卻完全足夠了。
如今她已經按照約定上了花轎,該報的恩已經報完了。這會兒如果還不找機會離開,那就是她的腦子有病了。
於是她坦然地將媒婆扔進了花轎,封住她的五感讓她代替了自己。
然後大喇喇地繞到隊伍的後面,打算從後面離開。
反正看熱鬧的人都已經被這裡的打鬥轟散了,整條街上靜悄悄的一個鬼影子都沒有。
可是她卻忘記了在橋上看風景的那四個人,尤其是被其他三人保護在中間的那人。之前她的動作被那人盡收眼底,波瀾不驚的眸中多了一絲興味。最終他動了,同他一起消失的除了身邊的四人還有即將逃走的水燁。
至於巫晟和他的人馬,只在瞬息之間就化作了一片血霧。